“我家小姐不會有事的。”門外踏進來的中年婦人不悅的打斷他們。

    “芸嬤嬤,我們先出去了。”兩名村婦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看一眼,趕緊退出去,這女人是不久前到村子住下的女巫,有些能道,可不能得罪。

    芸古關上門,放下手裏的盤子後上前查看床上人兒的傷勢,見著她沉睡的蒼白的臉上一片平靜,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邊拿著水為她潤了潤幹裂的唇,邊輕喃。

    “公主,芸古不能辜負娘娘所托,絕不能讓你以身犯險,慕容家怎麽對我們的,那小子不值得你去救他的,不值得。”

    她花了大價錢才知道公主殿下的消息,潛伏在秦國軍隊之間,好容易借著多年前曾經在公主身上下過的迷蹤引才搶在官兵之前找到她的,哪知她略有清醒就要去救那小子……不,她絕不讓殿下再涉險境。

    忘掉罷……忘掉一切,就算是是癡兒,也比再進秦宮受盡折磨地好。

    目光移動到盤子裏的奇怪物事上,芸古的目光閃了閃,打開一隻造型詭異的黑色小香爐,把旁邊一個袋子裏蠕動著的什麽東西丟進去,隨即點燃裏麵的火媒,香爐閃出幽幽如鬼火般綠色的火炎。

    一股奇特的香氣慢慢地飄散開。

    芸古半垂著眼皮,老僧入定般似吟非吟,似唱非唱的怪異鳴音從她唇間逸出……

    床上沉睡的少女似受不了這種刺耳的聲音,痛苦顫抖著蜷曲成一團,許久之後才力竭地平靜下去。

    ……

    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三年後東晉建康

    城南劉府

    青衣小仆一頭闖進後廂的主人房,一邊大嚷:“老爺——?老爺——不得了了,大小姐鬧著要和張老爺家二公子退婚,否則她就……。”

    房內一聲女子尖叫,正在屋裏九姨太身上播種的肥胖中年男人抖抖索索地撩起簾子,怒道:“小王八蛋,皮子癢了!”

    “老爺饒命,小的也沒辦法,但是……但是……。”

    “哦,小甜心別生氣……但是什麽!那丫頭哪天不鬧,元子,說不出個好理由,你就等著被剝皮!”劉老爺哄完姨太太,朝名為元子的仆人怒目而視。

    “小姐說她就跳樓!”元子趕緊道。

    “這是她這個月第一百八十三次說要跳樓,還有沒有別的!”劉老爺惡狠狠地一瞪元子,抖

    索著去床頭小櫃子掏藥,再下去他有一瀉千裏的危險,得趕緊吃藥。

    “但是這次少爺也說,如果大妹敢退婚,他也要跳樓!”元子小聲地補充一句。

    “什麽!!”劉老爺僵住,這話聽起來似乎也正常,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這話那麽別扭。

    “爹沒聽錯,大妹如果敢退婚別嫁,我也要跳樓!”門外衝進來一怒氣衝衝的英俊年輕男子。

    “那你就跳呀、跳呀,死了最好。”伴著尖利的聲音跑進來的華服少女冷笑,朝年輕男子抬起下巴,雙手叉腰:“他就是要我不要你,你以為你是什麽,跟我鬥!”

    “你……不要臉!”年輕男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要臉,你要臉怎麽脫了衣服上他的床,還對著他糾纏不休。”

    華服少女容貌豔麗,此刻卻似張牙舞爪的蜘蛛般,朝著自己兄長步步進逼:“你以為你在我和他之間刻意破壞就能得償所願,我告訴你,你是個不下蛋的雞,這輩子你別說生個蛋,連個屁都生不出來,跟我爭,你憑什麽!跟你,他玩你而已!”

    “你……胡說……水青和我才是鴛盟結約,分明是你奪我心上人,當初我就不該將水青介紹給你這狐狸精。”男子踉蹌幾步,臉色淒涼,秀目含淚。

    “狐狸精也比你這不下蛋的雞好……。”

    “夠了,夠了!”六老爺麵色鐵青,一臉肥肉抖啊抖,讓元子相當擔心那肉會掉下來。

    “你們該不會是為了那建安之妖……鬥得你死我活”

    看著一雙兒女同時冷著臉哼的一聲怒目而視,他氣得渾身一抖,神經一抽,堅持了許久的老鳥……到底一泄千裏了,又一口心血上不來,噗通一聲栽倒。

    臨暈前尚且聽見自己嬌媚可人,弱柳扶風,最得他寵愛的九姨太怒氣衝衝地從他的千斤肉軀下爬出來淚盈盈地吼:“你們都放屁,水青的心上人分明是我,是你們這不舉的爹強搶民女……。”

    劉老爺兩眼翻白,咬牙擠出一個三個字:“蘇——水——青。”

    ……

    “沒錯,正是區區在下蘇水青,幼度兄何故這般橫眉豎目,教小生好生驚恐。”清冽悅耳的聲音響起,卻帶著與內容不合的揶揄。

    謝玄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三十而立,三十而立,豈能和麵前這個後輩計較。

    “幼度兄,怎麽了,麵色真差,要不要水青幫你看看。”似關心

    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謝玄驀地睜開眼,便見著麵前一張清豔至極的麵容不足自己一寸,如鴉翅般的睫毛下一雙子夜般漆黑的秀逸美目正滿漢關懷地看著他,謝玄的唿吸猛地一窒。

    當然……如果除掉他那隻……

    “蘇水青,拿開你的手!”謝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目光左斜八十度盯著那隻在自己臉上遊移的手。

    “幼度兄的臉色不好,水青當然要好好關心一下。”蘇水青修長如蔥般的手指極盡溫柔撩撥地掠過謝玄的細長微挑卻含秀藏蕰的一雙妙目。

    他最喜歡謝玄這雙眼了,一生氣就微眯起來,眼尾流暢地上條生出一種單鳳目特有的豔麗來。

    當然,這不能告訴名揚建康,雖有蘭芝玉樹之態,出身高門大閥,名儒謝家卻身為恆家武將幕僚,以武立身的謝玄大人。

    “老子……。”察覺麵前的俊美清豔的青年眼裏閃過的揶揄,謝玄這才發現自己竟口吐市井之言,但是麵對麵前這個調戲折騰自己為樂的家夥,他何必還來門閥間那一套。

    “不要老對我動手動腳,我沒有龍陽之好。”謝玄一把拍開他的手,同時有點兒頭疼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算我拜托你,不要再給我搞那麽多事,昨日裏太守大人又上叔父家喝茶了,說你勾引城南劉府家一對兄妹,導致劉家老爺中風癱瘓。”

    “哦?劉老爺上門擊鼓?”蘇水青懶洋洋地躺迴小葉紫檀木床上,彎起一臂支著臉頰,另一隻手擱在曲起的膝蓋上,一頭柔軟的長發流水般披落肩頭,侍立左右的一名美貌的童子立刻捧著折扇上前幫他慢慢扇風,另一名則端上冰鎮的桂花蓮子湯喂到他的唇邊。

    行止間說不出的風流幽雅。

    “是他九姨太上門擊鼓,說是與你早結鴛盟,奈何被人橫刀奪愛,才不得不生離,如今要求劉家分家,好和你再續前緣,這是這個月的第七次有人和你曾生離死別了。”謝玄相當氣悶,卻見他看著自己,似笑非笑地含下一粒蓮子,濕潤柔軟的唇沾了水,異常地灩漣。他頓時莫名其妙地臉有一點發紅。

    這建康之妖,果真是……功力非凡。

    “嘖,看來王太守是不滿意上次給他的一柱擎天粉,才會去叨擾宰相大人,莫非還是記掛著我那一夜十次郎丸,但他體虛脾弱,用了那個,遲早會精盡人亡的。”蘇水青無奈地歎氣,他又要辛苦了。

    “市場需求如此巨大,但藥物效果不盡如人意,看來一定要好好改進。”

    “蘇.水.青.你身為男兒家,就不能誌存高遠一點麽!”謝玄忍無可忍地一把楸住他的衣襟,怒道。

    他在這個家夥麵前不但永遠當不成那個人人讚頌的蘭芝公子,甚至連以冷靜睿智,城府深沉頌於恆將軍府邸的軍事大人都做不成。

    明明就是秀逸非凡之姿,胸有韜略,計智多謀的人才,為何卻隻甘願做個謝家的幕僚賬房,或者說——專營些蠅營狗苟之事的‘人才’。

    鑽研春藥、春宮圖、專營伶倌、妓院得不亦樂乎!還成日勾三搭四,混跡市井,混出個妖孽惡名……!!!

    “誌存高遠?時不待我,又奈何命運多舛。”蘇水青看著麵前謝玄因怒火而眯起的狹長妙目,沉默了許久,蒼涼地一笑。

    慵懶的眉宇間,隱隱生出無邊落木蕭蕭下的黯淡,卻一閃而逝,反教人無端心酸。

    “你有何鬱結,不妨說出來,我未必不能幫上忙?”謝玄心中一顫,輕聲道。

    也許他不能現在保薦蘇水青成為一品之臣,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水青絕對是一流謀士。

    “水青多謝幼度兄,但幼度兄之話可當真?”蘇水青垂著黯淡的琉璃美目,看得謝玄心中一怔,握住對方的手。

    “一言九鼎。”

    “水青相信幼度兄。”他慢慢地抬起眼,子夜瞳裏波光流曳,指尖慢慢地搔撥著謝玄的手心:“水青如今最大誌向就是——和幼度兄睡覺,俗稱上床。”

    謝玄一口心血湧上來,眼前一陣金星亂冒梭地就被對方抱住,身為武將竟一下子掙脫不開。

    “放手!!”

    如果他短命,肯定要宰相叔父緝拿麵前的混蛋償命。

    “小主子,快放開謝大人。”

    門外跨進中年女子忙道。

    “芸古嬤嬤,把你家妖人給老子弄開!”謝玄終於見到救星,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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