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嫻在他麵前停下來,兩隻爪子插著腰,狐狸眼緊盯著他,“你太過分了!”


    躺在旁邊搖椅上的楚非年側頭看過來。


    鬱星河對上她的目光,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我幹什麽了。”


    說完轉頭看向胡嫻,“你說清楚,我幹什麽了?”


    “兩隻山魅,我一隻你一隻,你怎麽能一個人獨霸兩隻?!”胡嫻氣唿唿道,一邊說著一邊探頭探腦在鬱星河周圍找著,顯然是想看看鬱星河到底把那兩團山魅牌史萊姆藏到了哪裏去。


    秀才昨晚上被帶走的時候留下了那隻山魅,再加上楚非年之前抓到了那隻,兩隻山魅,被鬱星河跟胡嫻一人一狐默契的平分了。


    但是胡嫻剛剛就去偷偷跑去喝了個水,在廚房裏順便找了點吃的,迴頭就發現自己的山魅牌史萊姆沒了!


    鬱星河有些頭疼,伸手往旁邊去摸,“我這裏隻有一……我的呢?!”


    他拿著劇本猛地站起來。


    片刻後一人一狐麵麵相覷,看著對方的眼裏都帶著濃濃的懷疑。


    終於,在某一刻一人一狐齊聲開口質問:“是不是你?”


    兩團山魅牌史萊姆都消失不見了。


    鬱星河那裏沒有,胡嫻那裏也沒有,最終兩個都看向了楚非年。


    原本還在吃瓜看戲的楚非年一攤手,“我沒拿。”


    “大人,我知道你沒拿,連你也不知道史萊姆去哪裏了嗎?”胡嫻兩隻爪子在身前懟啊懟,一臉期待的問道。


    鬱星河也在看著楚非年。


    楚非年朝他問道:“你很喜歡?要是喜歡,抽空再去捉一隻就好。”


    “也……不是那麽喜歡。”鬱星河重新坐下來,心情大好,朝胡嫻笑了一下,難掩得意。


    但發現楚非年就在看著他的還是,他立刻收迴了視線,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道:“丟了就丟了,迴去讓賀昭去買就行。”


    山魅牌的史萊姆,除了手感好,會叫之外,黑乎乎的,其實也並不是那麽的討喜。


    一旁被忽視的胡嫻:“……”


    又酸又氣!


    楚非年道:“山魅這種東西,於陰暗處醃臢而生,胡嫻是隻狐狸,拿著這東西玩玩關係不大,你經常拿著,難免會受到影響。”


    “那山魅……”鬱星河心頭微動,正想問她是不是把山魅處理了。


    楚非年就道:“你們那兩隻山魅被一隻臭老鼠偷吃了。”


    她本來就在想著要怎麽處理這兩隻山魅,結果那隻臭老鼠摸了上來,楚非年想著吃了就吃了,省得她再想辦法,所以就沒管。


    反正,那隻臭老鼠她遲早也是要處理掉的。


    胡嫻聽著,尾巴毛炸起,“臭老鼠?這山裏還有老鼠精?這老鼠精這麽厲害?”


    連她都怕那兩隻山魅,如果不是有楚非年在,被吃的就是她了。


    可現在那兩隻山魅被老鼠吃了,胡嫻一想,立刻抱緊了自己的大尾巴,狐狸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恐,轉頭四顧著,甚至又跳到了鬱星河坐著的長凳上,生怕那隻老鼠突然從哪裏躥了出來。


    要不是楚非年還盯著她,她都想爬到鬱星河頭上去躲著。


    “老鼠的膽子都比你大。”楚非年額角抽了抽,嘲諷出聲。


    鬱星河朝她問道:“你說的不是老鼠,是什麽?”


    他知道楚非年隻是用臭老鼠代指那個吃了山魅的東西,不過能讓楚非年用臭老鼠來代指對方,肯定也不是讓楚非年喜歡的東西就是了。


    “泥。”楚非年道,目光落在不遠處。


    鬱星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那位今天才過來的王師傅,對方也在看著他,在他看過去的時候突然裂開嘴笑了起來,笑容僵硬、古怪,讓他一瞬間毛骨悚然。


    “離她遠點。”楚非年出聲道。


    鬱星河聽見她的聲音就收迴了視線,可那種被什麽惡心東西黏上的感覺並沒有因此消失,讓他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等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月亮也從雲層裏冒出了頭,今晚的月亮不算特別圓,但是掛在天上,清泠泠的,依然好看。


    唐導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確定鬱星河等人準備好了之後,示意可以開始了。


    知道老大夫死亡的女醫從監牢裏逃了出來。


    她已經完全露出了妖怪的模樣,將鎮上的人嚇得尖叫逃竄。


    可女醫誰也沒管,她隻是往山上去,她告訴劍客,“要殺妖怪,隻有兩種辦法。”


    一種,是用一種特殊藥草釀製的藥酒,藥草難尋,本來她有一瓶的,就是老大夫帶著衝去酒館的那瓶藥酒,可是在混亂中灑了。


    那就隻剩下了一種辦法,是山上那座寺廟。


    所有妖都知道那座寺廟裏有能殺死妖的陣法,包括老板娘的丈夫。


    老板娘放火燒了那座寺廟,她以為這樣就能毀了寺廟裏的陣法,可實際上,那陣法遍布在整個山頭,而寺廟,隻是陣眼所在罷了。


    補上陣眼,陣法就能重新啟動。


    女醫和劍客商量好,將老板娘引到陣法裏的那一刻再補上陣眼,到時候陣法啟動,老板娘自然逃不出去。


    “陣法啟動後,用你的劍殺了她。”女醫垂眸,看著劍客握在手中的劍。


    劍客問道:“那你呢?”


    第45章


    女醫轉身往山頂上走, “我會補上陣眼,在你將她引上山的那一刻。”


    要補上陣眼,需要的是一隻妖的妖丹。


    夜戲不少, 最後的打鬥場麵全都在夜戲,甚至還有一幕戲是在黎明日出時, 不過,他們還要在這山上待一段時間, 所以這些夜戲也不用一晚上就趕著拍完。


    唐導分了好幾天的人物, 今天晚上的人物拍完, 他就揮揮手讓人都散了,該去睡覺的就都迴去睡覺。


    鬱星河還要去卸妝,順便把身上的衣服也要換下來, 賀昭並沒有等到這麽晚,早兩個小時之前就已經迴去睡覺了,一時之間,等到片場這邊就隻剩下寥寥幾個人在。


    楚非年斜靠在那把搖椅上,一手支著頭, 另一隻手掩嘴打了個哈欠。


    片場裏動靜小了很多, 臨時搭出來的化妝間在不遠處,昏黃的燈光從縫隙中漏了出來, 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鬱星河進去後也一直沒出來。


    往常走得最晚的唐導起身迴去時, 看見楚非年還在這邊坐著,走了過來, “非年,不走嗎?”


    “等鬱星河。”楚非年道。


    唐導神情疑惑,“星河已經走了, 就在幾分鍾前,我看他身上衣服也沒換下來……”


    楚非年沒聽完他說的話就站了起來,她沒往寺廟那邊走,而是走去了那個化妝間,還沒走近,一股腥臭的味道就撲鼻而來,一瞬間,楚非年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怎麽了?”唐導跟了過來,出聲詢問。


    楚非年搖頭,“沒事,你先迴去吧,我去外麵走走。”


    說著她就已經抬腳走進了那邊的夜色裏,唐導知道她不是人,自然也不會擔心什麽,轉身喊著剩下的人一起走了。


    而楚非年在沒入夜色中後,身形在林子裏穿梭不停,行動間,她眼中泛出了金銀異色,黑發如瀑,寬大的黑色袖袍翻卷著,左邊袖擺處的赤金色祥雲紋翻滾不休。


    之前為了避免麻煩而掩藏起來的瞳色行裝這會兒全部顯露了出來。


    深山之中,本該迴到了寺廟裏的鬱星河這會兒正在林子裏跑動著,前方一道身影若隱若現,可不管他怎麽追,那道身影和他之間的距離始終沒能縮短,也沒能變得更遠。


    “非年!”鬱星河扶著樹喘氣,隻敢停歇了一會兒就又追了上去。


    在他眼裏,那道身影赫然就是楚非年,而楚非年似乎也在追著誰,對他的唿喊並不理會。


    某一刻,鬱星河一腳踩空,整個人往坡底下滾落,他勉強抬起手臂護住頭,並沒有翻滾太久就到了坡底,可坡底下是一片無法著力的泥淖,不知道有多深,掉進去的人掙紮的動靜越大,往下陷的速度也就越快。


    鬱星河很快反應了過來,連唿吸都放緩了。


    可他滾下來的時候本來就已經是側躺著的姿勢,即便放緩了速度,泥淖也很快沒過了他的一邊眼睛,那些腥臭的泥很快就會往他鼻子裏鑽。


    “星河。”楚非年的聲音就在他前方響起。


    鬱星河抬眼,看見楚非年從泥淖裏一步步走了過來,憋著的那口氣陡然一鬆,他張了張嘴,想要讓她別過來了,可那些泥灌進他嘴裏,嗆得他咳嗽了好幾下。


    就這幾下,讓他下陷的速度陡然間變快。


    在視線快要完全被覆蓋的那一瞬間,鬱星河看見已經走到了他麵前的楚非年附身朝他靠近,伸手抱著他和他一起沉進了泥裏,“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鬱星河從來沒有聽過楚非年用這麽溫柔的語氣和他說話,但沒等他沉溺下去,一聲刺耳的尖叫就響徹在他耳邊。


    一瞬間他眼前突然有光透了進來,人也往後踉蹌了幾步。


    “這是什麽東西?!”王師傅捂著臉站在他麵前幾步遠的地方,半邊臉都是湧動的黑泥,另外半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怨毒。


    隔在鬱星河跟王師傅之間的,是一隻金貓。


    隻不過,金貓的光暗淡了許多,身上沾了不少黑泥,那些泥像是活的,正在吞噬著金貓。


    可金貓依舊牢牢護在他的麵前。


    鬱星河捂著心口輕喘了口氣,鼻腔裏一股腥臭的味道被衝散,他的眼神也變得清明起來。


    他並沒有掉進什麽泥淖裏,剛剛的那些都是幻覺,包括將他引到這裏來的楚非年也都是幻覺。


    金貓在將他拉出幻覺後並沒有支撐太久,很快就尖嘯一聲潰散了,而王師傅猙獰的笑了起來,目光重新落在了鬱星河身上,“我很喜歡你的身體,如果不是這隻貓,現在的我們已經是一體的了,不過沒關係,馬上就是了……”


    話音還沒有落下那一刻,王師傅朝鬱星河撲了過來。


    鬱星河扭頭想跑,可他的雙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黑泥包裹著,將他禁錮在原地讓他無法動彈半步。


    眼見著王師傅的臉在麵前放大,一隻手裹挾著蒼白的火焰拍了上去。


    鬱星河眼睜睜看著王師傅的頭飛了出去,那顆頭還在燃燒著,更像是一顆蒼白色的火球,火球將飛過的地方照亮,落地後炸開無數火星,那些火星跳躍著燃燒了一小會兒,最終熄滅不見。


    而在這短短幾個唿吸的時間裏,王師傅的身體陡然間往下崩塌,無數黑泥往遠處逃去,隻留下一張四分五裂的人皮躺在地上。


    楚非年抓著鬱星河的手臂,側臉看著他,眉心原本是蹙著的,可確定他沒事後就緩緩放鬆開了。


    “她跑了。”鬱星河輕喘了口氣道。


    他確定身邊的楚非年是真的,一瞬間心裏就安穩了下來。


    楚非年應了一聲,目光落在那些泥逃走的方向,輕扯唇角,笑出幾分戾氣,“跑不掉。”


    本想著找個沒人的時候收拾了這隻臭老鼠,沒想到這臭老鼠上趕著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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