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咖啡廳出來,鬱明子心事重重。


    易哲慎剛才那一番不留情麵的話,還言猶在耳。


    鬱明子唇角勾起,無不諷刺地想:這就是她曾經最敬慕,最以為永遠可以依靠的姐夫,如今卻那樣不管不顧地偏袒另一個女人——那個已經頂著易太太身份的女人。


    那她姐姐那麽慘烈的死,又算什麽髹?


    一陣可有可無的風,吹過就了無痕跡了嗎?


    九月的高陽下,鬱明子駐足在城市來來往往的人流中,視線緩緩落在旁邊商廈櫥窗上。


    玻璃櫥窗反射出年輕女人一張因為恨與妒而扭曲的臉。


    這才是最真實的她對不對?那仇恨的種子其實一直都在,日積月累,水滴石穿,蠢蠢欲動……


    *


    易哲慎下午抽空去了趟簡家。


    昨晚那麽一鬧,他連夜開車離家,簡兮沒再和他聯係,也拒絕接聽他的電話。


    小區保安今天告訴他,她一早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簡家。


    秦舜英這次對病情十分悲觀,一麵不想讓女兒知情,一麵拒絕再接受難熬的化療過程,隻肯定期去醫院接受保守治療。


    今天正巧有鄰居過來串門,看到易哲慎過來,還笑著說:“你可真有福氣啊,這麽貼心孝順的女婿!”


    秦舜英樂嗬嗬的,問女婿:“簡兮呢?沒和你一起迴來?”


    易哲慎不露痕跡掩飾:“她今天不舒服,我讓她留在家休息了。”


    秦舜英這才略略放心,又和易哲慎說了會話,最後不禁將話題帶到了她最關心的事:“我看她最近瘦了很多,要不是我這病,都該每天煲湯給她調理下身體……哎!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要個孩子了。小易,你別嫌我囉嗦呀。”


    “媽,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們好。”


    秦舜英又感慨:“年輕人還沒定性,有了孩子,夫妻感情也會更融洽些……”


    門外傳來鑰匙擰動的聲音,簡兮低頭開門迴家,等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明顯有些意外。


    秦舜英覺得奇怪,問她:“小易不是說你今天不舒服嗎?”


    簡兮看了易哲慎一眼,又對上母親的眼睛。聯想起昨夜獲悉的病情,眼眶不由得一酸。


    她立馬忍住,盡量擠出個笑容,“媽,我沒事。忽然想你了,就迴家看看。”


    秦舜英打量她拎著的行李箱,立馬板起臉:“怎麽又把東西帶迴來了?”


    “他要出幾天差,我一個人住那邊,房子太大了,也不習慣,就迴來陪你幾天。”簡兮盡量自然地解釋,在沙發上坐下,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眼睛裏有俏皮的笑,“喂!我說的對吧?”


    那樣的笑,仿佛他們之間從沒有任何隔閡。


    “媽,我要迴美國一趟,最近公事比較多。”易哲慎伸過手,將她握了下,有點求和的意思。


    簡兮咬了咬唇,本能地要掙開,卻掙不脫。


    男人的掌心溫度滾燙,讓她有些不適。


    自知力氣不敵,她咬咬牙,索性暗中掐了他一下。


    那人巋然不動,反倒將她握得更緊。


    *


    易哲慎坐了半小時,其間手機一直很敬業地震動。


    秦舜英怕耽誤他公事,催他去忙自己的事,又吩咐簡兮:“還坐著做什麽?去送送小易啊!”


    簡兮不想讓母親擔心,隻得站起身。


    兩人一路出門,一前一後進了電梯。她才說:“謝謝你在媽麵前替我圓謊。”


    易哲慎側過頭,看著她,“昨晚我認真考慮過,你說得很對,之前是我很多時候忽略了你的感受,已經發生的事說什麽也改變不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至少別這麽快判我死刑。”


    簡兮避開與他視線接觸,頭也不抬:“現在說這些沒意思。”


    他按住她肩膀,聲音很沉,“你媽媽的病受不了刺激,現在這種情況,我們是不可能離婚的。”


    既然不能動之以情,那就誘之以利,他不愧是狡猾的商人。


    簡兮抬眸,有些厭惡地瞪了他一眼:“你說的沒錯,再大的事我也要顧及到媽的身體。但離婚是遲早的問題,你該不會覺得可以拿這個威脅我一輩子吧?”


    他微微壓了壓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至少給我了挽迴的時間。一分鍾就可以改變很多事,我需要這個緩衝時間,不管用什麽方式。”


    簡兮笑起來,有些嘲諷的意味:“易哲慎,你總是這樣自信,我在你眼裏,是不是就像一個任你拿捏的傻子?”


    “你當我無恥也好,在威脅你也行,但我必須這麽做。”他頓了頓,低聲一句,“簡兮,我不想失去你。”


    褲兜裏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


    他拿出來看一眼,是下屬來請示公事。


    言簡意賅地交代完,掛斷。


    手機還沒擱迴兜裏,又開始振動。


    易哲慎心煩意燥,開口就問:“又有什麽事?”


    粱令楷在那邊沒好氣,“你今天吃炸藥了?我打電話是告訴你一聲,深圳的事差不多有眉目了,今天和一家對衝基金的經理吃飯,他們暗中透露給我的。銀星資本的幕後老板是香港sng的王晏如,王晏如盯著深圳那塊項目很久了,她安插在天堃的內鬼是誰,很快會挖出來。”


    商場上,王不見王。


    天堃是雄踞海外的華人企業,王晏如也是絕對的鐵娘子。


    sng與天堃勢均力敵,卻從未直接交手過。除了兩年前天堃與sng爭奪收購英國第三大的電訊公司,最後天堃以300億歐元的代價,成功競購,力壓sng一頭。


    兩家公司的關係就漸漸顯得微妙起來。


    易哲慎皺眉聽完,心裏大概有了數:“知道了,等我迴來再說。”


    兩人下了樓,外麵還是大太陽。


    易哲慎去旁邊取車,簡兮抬起頭,冷不防看到前麵樹蔭下站了一個人,正遠遠朝這邊張望。


    六十出頭,個子高,有些眼熟。


    她想起來了,是肖程的父親。


    於是禮貌招唿:“肖叔叔,你怎麽在這裏。”


    易哲慎順著她視線看過去一眼,留意了下那老人。


    肖父慢慢走過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易哲慎,欲言又止:“你們要出去啊?”


    當著外人,簡兮隻得露出笑,指了指身旁的男人,“他臨時有公事,得迴去處理一趟。”


    易哲慎對肖程多少有些敵意,卻莫名覺著這老人家麵善,禮貌一句:“伯父,你要去哪兒?我可以順路載你一程。”


    肖父看了看他的車,趕忙擺手,“不用不用,我住這附近,就是出來散散步,你們年輕人忙自己的就好。”


    說完又樂嗬嗬走了。


    簡兮看著老人略微佝僂的背影,心裏莫名有點覺得奇怪。


    等她送走易哲慎,汶嘉打來電話,說周末放假學校社團有活動,不迴來了。


    汶嘉才升大一,剛軍訓完的小姑娘,對大學什麽都好奇。


    簡兮想起上次肖程的叮囑,下意識多問了句:“你上周放假就沒迴家,媽身體不好,沒特別的事迴家多陪陪她。”


    汶嘉嘴甜地應了聲,不忘賣乖,“好啦好啦,星期二晚上我們沒課,我一定迴家!這樣行不行?”


    簡兮吃軟不吃硬,最受不了妹妹這套,隻得叮囑她記得晚上早些迴宿舍睡覺,不要熬夜,少上網雲雲。


    *


    汶嘉掛斷電話時,正在宿舍溫書。


    同宿舍的女生陰陽怪氣調侃她:“簡汶嘉,今晚社團沒活動呀!騙你姐準備幹什麽壞事?又去見你那位警察哥哥?”


    汶嘉抿抿嘴唇,放下手裏的書,彎下腰整理自己的床鋪,懶得搭理。


    她在學校成績一直優秀,性格又有些傲,因為臉長得漂亮,挺受男生歡迎,偏就遭女孩子排擠。


    那女生見汶嘉不理她,哼了聲,直接和旁邊另一人嘻嘻哈哈說起最近的明星八卦。


    汶嘉心裏不屑,爬上床換了套衣服就離開宿舍。


    出了學校大門,沿街都是三三兩兩的學生情侶。


    成雙成對,襯得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她想了想,打定主意拿手機撥了個號。電話接通,那邊的男人嗓音低沉,有些不耐煩,“又有什麽事?”


    汶嘉撇了撇嘴,語氣幾分俏皮:“沒事就不能找你呀?”


    肖程冷哼,“沒事就別來煩我,我最近忙得很。”


    “是煩你爸換腎的手術費?”


    肖程頓了頓,“不關你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


    汶嘉說:“不如我幫你找我姐借吧!我姐夫那麽有錢,幾十萬對他來說就是小意思,我姐和你是高中同學,一定——”


    “簡汶嘉,你煩不煩!”肖程突地打斷她,口氣很冷。


    汶嘉被他突如其來的火氣嚇了一跳,頓時覺得委屈極了,“好好好,嫌我煩就算了!我再厚著臉皮找你就是傻x!”


    她氣唿唿將電話掛了,漫無目的在學校附近逛了一圈,最後隨便找了個綠化帶花壇邊坐下來。


    發來一會兒呆,越發覺得心情沮喪。


    以前有煩惱,她可以找姐姐傾訴,然而肖程的事,不行。


    也許是她微妙的自尊心和嫉妒在作祟。


    一輛白色淩誌在她旁邊停下,駕駛座車窗降下,鬱淩子摘下臉上墨鏡,微笑招唿她:“汶嘉。”


    “鬱律師。”多日沒見,汶嘉站起身,略有點拘謹。


    鬱明子打開車門下車,走過來站到她身邊,仿佛知心姐姐一樣:“怎麽了?心情不好?”


    汶嘉覺得被人拒絕這種事很丟臉,一時猶豫,沒吭聲。


    鬱明子打量她神情,已經先發製人,笑著問:“還是為了上次跟我說的那個人?”


    心事被人窺破,汶嘉臉一紅,這才點點頭:“他爸爸生病了,需要換腎,要一大筆錢。他一直在為這事煩心。我想幫他,可是他一點都不領情……我明明覺得自己該討厭她,卻還是想天天都見到他……”


    鬱明子拍了拍她肩膀,“幾十萬對普通家庭來說,不是小數目。如果不是我快要迴美國了,這件事我還能幫幫你解決。”停了停,才加了句,“其實,如果真需要錢,門路還是有很多的,就看你願不願意去做。”


    汶嘉抬起頭,眼圈泛紅,有些懵懂,“比如呢?”


    *


    易哲慎最近很忙,一直呆在紐約。


    仿佛是履行他那日的承諾,這些日子再忙,電話都很勤。


    有時是早上,有時是夜裏,或是問今天天氣怎麽樣,或是工作忙不忙……盡管如此,兩人之間的話題最多都還是圍繞著秦舜英的病,十分默契地沒提那天鬧別扭的事。


    周末時,簡兮去了趟他公寓,她上次走得急,把手機充電器忘在那邊了。


    恰好汶嘉迴來,聽姐姐要過去,直嚷著還沒見過別墅公寓,一定要跟長長見識。


    新來的阿姨姓楊,脾性斯文又禮貌,房子多日沒住人,被她打掃得幹幹淨淨。


    簡兮和楊阿姨打了招唿,去樓上客房找到自己的充電器,又把陽台上晾著的兩件衣服收了。


    剛把東西打理好,易哲慎就來電。


    紐約那邊已經是深夜,他倒是很清楚她的行蹤,在那邊問她:“是不是在我那邊?”


    簡兮沉默片刻,“有事嗎?”


    他就說:“我書房第二個抽屜裏的一個移動硬盤,裏麵有份加密文件明天早上要用,用郵箱傳給我一下。”


    簡兮照做。


    他的電腦密碼一直沒變過,她按著記憶輸入,進去係統。


    按照他的要求,打開移動硬盤,裏麵全是各種文檔數據,分類十分清楚細致。


    她把他指定的文件發到他郵箱,正準備退出移動硬盤,冷不丁留意到桌麵上一個叫jx的文件夾。


    心跳忽然間變快,她鼠標不覺輕輕點開。


    裏麵隻有六張拚接的照片,全是在三亞出差那次的留影。


    藍天,碧海,每張裏麵都有她。


    或是站在人群中低頭出神,或是笑著正同旁邊的人說話,或是彎下腰自娛自樂玩著海水……


    一切仿佛發生在很久以前,又像僅僅是昨天的事。


    簡兮對著屏幕出了一會兒神,驀然間,想清楚一些事——他曾經對她這樣上心,甚至連性命也可以舍棄,可他究竟有沒有愛過她?


    篤篤兩聲敲門聲。


    楊阿姨過來,小心翼翼請示:“易太太,易先生的狗好像有點不舒服,您來看看好不好?”


    簡兮知道易哲慎很寶貝chris,放下手裏的東西,跟著下樓。


    大概是主人多日不在,chris無精打采趴在它的狗房子裏,眼皮耷拉著,狗糧一口沒動。


    簡兮估摸著問題不大,讓楊阿姨送去附近的寵物醫院。


    迴去樓上書房,看到汶嘉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電腦前,正握著鼠標胡亂擺弄。


    “汶嘉,這台電腦別亂碰。”簡兮提醒,語氣嚴肅。


    易哲慎的書房,平時連阿姨都不讓隨便進的。


    汶嘉迴過頭,笑嘻嘻說:“姐,我就上一下qq,同學要傳給我一份資料,手機網速卡死了!”


    ---題外話---明天一早要出遠門,更新可能很晚


    大家白天就不要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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