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聞言鬆了口氣:“還好隻是認錯人了。”


    若無說:“都是誤會呀!”


    一眾魔修跟著應和,見沒事了,放心散去。梁鴻落險些被氣得心肌梗塞。


    逐晨:“師父?”


    風不夜“嗯”了一聲,算做是對兩位徒弟的安撫。


    梁鴻落硬受了一劍,卻隻得了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猶如臉上被人打了一巴掌,哼聲道:“認錯人了?這般荒謬的理由,不見仙尊道個歉?”


    風不夜冷冷瞧他一眼,麵上皆是不屑,全然沒有半點要道歉的意思,隻差將“故意”二字寫在臉上。


    逐晨還是第一次在風不夜這裏看見情緒這樣重的表情,心中暗道梁鴻落這人太厲害了。普通人真拱不出這團火啊。


    懷謝心有餘悸,站在原地不敢鬆懈。


    風不夜將瀚虛親自交到逐晨手裏,最後又睨了梁鴻落一眼,才轉身離開。


    等空氣中的那股威壓徹底散去,懷謝垮下肩膀,泛著冷汗道:“師父這是怎麽了?”


    “我不知道。”逐晨表情嚴峻地說,“不對勁。他見著若有、若無時不是這樣的反應。”


    這分明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若非周圍目擊者太多,風不夜不定真的手起刀落,直接將人給殺了。


    逐晨覺得師父其實現在也未打消個念頭,同情地對梁鴻落道:“走夜路的時候小心點。男孩子在外,隻能自己保護好自己。”


    懷謝苦笑:“對不住了鴻落道友,師父往日不是這樣的。”


    梁鴻落胸膛劇烈起伏,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卻偏偏不能找風不夜發難,氣勢洶洶地離開。


    懷謝:“唉……”


    太難了。


    ·


    下午的時候,逐晨就看見風不夜在朝聞附近設置結界。


    他在這裏住了那麽久了,還是第一次對周邊的安全布置這樣上心,將盈袖帶來的幾樣法寶都加持了下,定在四周。


    於是魔修們齊齊感受到一種有如跗骨之蛆般的寒意,在他們血液裏流走,緊跟著帶來的便是坐立不安的恐懼,連對寥寥雲的寵愛都不能讓他們留下,利落地拋下閨女,跑迴魔界去了。


    逐晨:“……”


    師父什麽迴事還給她趕客!她好不容易才招攬來的客源!


    何況這樣是防不了內賊的呀!


    所以梁鴻落究竟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逐晨整個人都憔悴了。


    那邊百姓終於帶著孩子們洗完了澡,並給他們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整整齊齊地領到逐晨前麵。


    衣服都是舊衣改造的,穿在他們身上並不合適,但起碼清爽不少。


    懷謝也是抑鬱了半天,夾在中間甚是為難。見這邊收拾好了,才打起精神過來與她商討正事。


    懷謝問:“你打算如何安置他們?”


    “建個福利院吧,若是有人想收養也可以。”


    逐晨摸摸前麵那個孩子的腦袋,他的頭發是枯黃色的,臉色也很憔悴,但眼睛異常明亮。


    “都還小,好好培養,將來不定能成大器。”


    懷謝總算露出點笑意:“是的。教他們識點字吧,識字的話,去哪裏都能找到一點活幹。”


    逐晨盤算了下,說:“好。我之前就想建個學校了,隻是朝聞這邊孩子不多,我也抽不出合適的人手。正巧,就連著餘淵那邊的適齡孩童一起收了吧。先來個九年製義務教育,把小師弟也給塞進去。如果可以,還能開個夜校。”


    懷謝懵了,從第一句之後就聽不懂了:“什麽校?”


    “成人夜校!”逐晨說著振奮起來,“還要分專業、分學科、分等級!不一定都教他們念書識字,實在學不了的,就學手藝。手藝也學不起來的,還能安排一點沒技術量的雜活。”


    懷謝:“額……”


    一幫小豆丁就更迷茫了,乖巧地站在原地,搖晃著腦袋。


    逐晨叫來邊上的老嫗:“帶他們去空房間裏先休息吧。你看著安排。”


    朝聞是搭建了不少空屋子的,沿著大路兩側不斷浦沿開去,因為她的百姓比她更有雄心壯誌,認為門派肯定不止於這麽些人。為了將來的宏圖,順道為了壓榨巽天的勞力,先把房子給準備好了。


    老嫗點頭應下。


    這些孩子還未適應朝聞的風土人情,老嫗決定讓他們多些人住在一起,適應得快些,也能聊得來。反正都是孩子,不會嫌擁擠。


    沒多久,梁鴻落頂著一臉陰霾迴來了。


    懷謝咳了兩聲:“鴻落道友啊……”


    梁鴻落仍是氣悶,靠在一側的樹幹上,神色委頓。


    逐晨說:“我知道你現在挺不好受的,但是希望你別放在心上。”


    梁鴻落冷哼一聲,正要說那就讓風不夜來與他道歉。逐晨接了下去:“以後還有更多不好受的事情在等著你。”


    梁鴻落憤怒地瞪了她一眼。


    懷謝尷尬道:“師父以前真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為何。”


    逐晨走近打量著說:“莫非你真長得像師父的某位仇人?我看你的麵相,並不醜惡啊。”


    逐晨對著梁鴻落,並不覺得他討厭,哪怕天耳通帶給她的直覺,告訴她此人擅說謊,她也沒生出太多惡感。


    這便奇怪了,她是不喜歡說謊的人的。但直覺這種東西,本就很難講。


    “不曾聽過師父有這樣的仇人。”懷謝說,“我倒是覺得鴻落道友,與小師妹你有點像。”


    “是嗎?”逐晨又認真盯著對方的臉看了半晌。


    梁鴻落的五官輪廓深邃,膚色過於白皙,乃至是有些慘白。下巴要更為堅毅一些,眉骨要更加高挺一些,逐晨是瞧不出有多少相像。


    逐晨說:“現下怎麽辦?你要走嗎?”


    “嗬嗬。”梁鴻落陰惻惻又異常堅定地道,“我不!”


    逐晨想起來,是的,這人現在的人設可是為了報仇能千裏追兇的倔強小白花,風不夜今日無緣無故打了他一頓,豈能這樣了結?


    但逐晨覺得他留下來,也隻是自討苦吃。武力差距是極為現實的東西,靠意念沒有用。他這對手就選錯了。


    逐晨:“我說啊,兄弟……”


    逐晨話沒說完,瀚虛劍開始躁動,指引她去風不夜屋裏。她隻能朝懷謝做了個手勢,讓他勸勸這位朋友,記得珍惜生命。自己則去找風不夜。


    梁鴻落又冷笑了幾聲,逐晨聽著,覺得他快把自己的牙給咬碎了。


    第67章 竹實


    逐晨敲門進屋,向師父行禮。


    對方一張同款催債臉,耳提麵命地同她說,梁鴻落這人,性情狡詐,麵相刻薄,不似好人,讓她不要與人親近,最好是盡量離遠一些。


    逐晨心說不會吧?她也是知道一點麵相的。梁鴻落五官端正、人中深直、雙眉寬廣清長,怎麽都不算狡詐刻薄。


    不過她也看得出風不夜是極其厭惡這人了,連他的名字都不肯說,隻用“那人”、“那魔修”、“此人”來代替。


    言語間還夾帶了不少對入魔的恐嚇與威脅。


    後麵的話,逐晨都聽過好幾遍了,可以說是倒背如流。總歸就是命不久長,水深火熱,不得好死唄。可風不夜明知如此又為何要入魔呢?


    風不夜長長說了一段,見她沒有應聲,一幅低垂著眉目若有所思的模樣,當即沉聲道:“怎麽?你對他莫非還有好意?”


    逐晨驚然迴神,忙道:“沒有沒有!怎麽可能!”


    逐晨哪裏敢說真話,恨不得將所有的貶義詞都用上來,什麽“賊眉鼠目”、“畏縮膽怯”、“麵目可憎”,毅然與師父站在一起。風不夜的臉色這才好看起來。


    逐晨還是第一次見風不夜在背後說人壞話。一般來說,他看誰不順眼,都是直接動手的。


    當然,他方才也的確動手了,隻是又克製住了。而且他的克製力不是非常強大。


    現下這般,讓逐晨又迴憶起了當初給阿禿端水時的艱辛,仔細想想有點爽,隻不過是酸爽的爽。


    願社會大同,再沒有人魔之分。


    孔子保佑。


    ·


    從餘淵那邊請先生,要先安排幾天才行。而逐晨想建的學校,目前還存在在圖紙上。她抽不出足夠的人手,想等巽天修士那邊的百貨大樓建好之後,再請他們幫忙搭個小型學校。


    巽天修士們已經上手基建的工作,進度十分喜人,看著是能在本月完工的。


    不過他們似乎已經被朝聞的糖衣炮彈給腐蝕,這段時間都沒再說要迴巽天,整日捧著個碗蹲在空地上說說笑笑,前段時日還很高興與餘淵修士討論起今年冬至的祭典安排來,向他們傳授巽天是如何用最少的錢,鋪最奢華的排麵。


    施鴻詞還特意帶著小本本從餘淵那邊過來,聽他們講經驗總結。


    兩派已經依靠美食外交,初步實現友好交流。


    袁泊水也是。自從他得知彤果賣給別的門派都是一靈石一顆,而在朝聞,還處於三靈石一盤的優惠價格後,他每天都要點上一盤。再也不嫌朝聞的東西貴了。


    真香。


    這大概就是參照物帶來的快樂。


    逐晨覺得他們這態度,到時候自己哄一哄、騙一騙,再給點靈石意思意思,應該就能讓他們答應多留一小段時間助力校園建設。


    畢竟大家都是朋友嘛!


    所以這兩日,逐晨暫時負責帶著那幫孩子在朝聞各處隨意走走,適應一下環境,認認附近的居民。


    逐晨拿出名單,先教他們如何喊到。


    懷謝帶過來的孩子一共是五十二個,剛好能湊個大班。全是沒正式上過學的。有七八個孩子跟著父母學過一點,會寫簡單的五十來個文字,已經是班中“老大”了。還有十來個原本就是乞丐孤兒,連正經名字都沒有。


    懷謝讓逐晨幫他們起名,這樣以後,他們對朝聞會更有歸屬感。


    兩人夜裏絞盡腦汁,推敲許久,才給他們把名字起好,正式記在朝聞的居民名冊上。


    小師弟和寥寥雲也來湊熱鬧。


    風長吟站在隊伍的最前頭,一手牽著雲,一手拽著弟弟,後麵拖著長長的尾巴,跟著逐晨各處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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