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愣住了,沒想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一時雙雙沉默。


    逐晨後知後覺地摸出手帕,想給風不夜擦手,後者已經若無其事地將手收了迴去。逐晨隻得將它握在手心,撓了撓頭。


    正好這時,小師弟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師姐,我來啦!”


    逐晨暗中鬆了口氣,撐起上身,想要過去開門。豈料風長吟動作更快,已經用背頂開門,轉了個身,端著手中的餐盤走進來。


    “怎麽了?”他發現二人都不說話,舉起手中的木盤示意說,“我也帶了東西來!”


    小師弟在逐晨對麵坐下,花著一張臉,全是啃完骨頭後的殘渣。


    逐晨笑說:“小師弟,你臉上好多油啊。”


    她正要將手帕遞去給他擦,風不夜先冒出一句:“擦幹淨。”


    小師弟立即扯起衣袖胡亂抹了一把,問道:“這樣好了吧?”


    風不夜點頭。


    “師父,我給你留的肉!”


    從盤中的肉可以看出他的真誠,但實在是有些粗糙了。


    逐晨覺得,如果風長吟是自己的徒弟,她一定會表示感動,並給予他一頓愛的教育。


    風不夜不擅長灌輸這種愛,他隻是婉拒了小徒弟的孝心,然後將那碗肉湯喝幹淨,就當是完成任務,放下碗筷後,讓二人迴去早點休息。


    ·


    不知道是不是盈袖帶來的那個香爐有點影響,逐晨晚上睡得昏昏沉沉的。


    她思緒十分離散,飄忽不定。一會兒站在樸風,一會兒迴到朝聞,一會兒背著風不夜走在逃亡的路上,一會兒又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毫無邏輯可言。


    她想起風不夜將她抱在懷裏教她握劍,而她隻顧著掰扯風不夜的手指,包緊他的大手。


    那時候風不夜的手是溫熱寬厚的,而如今一陣冰涼。


    太過久遠的事情讓她懷疑夢境的真假,等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逐晨身上出了一層冷汗。


    她抹了把臉,坐在床上怔神。心說那香一定是變異了,哪裏是什麽安神,差一點點都是噩夢製造商。


    盈袖心裏一直牽掛著今天的魔界之行,大清早就來她屋外晃蕩。因不敢喧嘩吵醒隔壁的風不夜,隻好扒拉著她的窗戶小聲唿喚:“師妹,你醒了嗎?”


    逐晨正發呆呢,被那幽幽的聲音嚇了好大一跳,趕緊穿衣起身。


    逐晨背上竹竿,帶了兩刀肉和昨晚的剩菜剩飯,再叫上阿禿,就算準備妥當了。


    她最近一直在忙養殖的事,已經很久沒去魔界,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又實在想不起來。等她仔細思索一番,明白了,要去跟風不夜打聲招唿。


    盈袖心說這樣的小事都要去叨擾風不夜,逐晨膽子挺大的。見人從竹屋出來,她心有餘悸說:“許久未見,師叔祖還是同以往一樣嚴厲。”


    逐晨應和:“是啊,師父可嚴厲了,之前我不小心進了魔界他還吼我。”


    盈袖說:“師叔祖又沒有千裏眼,你悄悄去哪裏他怎麽能發現?”


    她覺得以風不夜那放任自流的育徒方式,徒弟種的黃花菜涼了都不一定知道。逐晨兩位師兄至今雲遊,還不曉得到了哪裏呢。


    逐晨召出瀚虛,說:“知道啊,師父把他的瀚虛劍借我用了,靠近魔界的時候他能察覺得到。”


    她壓低聲音,與人耳語道:“隻是我隱隱覺得,師父對魔界似乎有些偏見。”


    盈袖眼睛都直了,那裏管他偏見不偏見,失態叫道:“師叔祖把瀚虛送給你了?!”


    “是借,本命法寶這樣的東西能送嗎?”逐晨趕忙解釋,“師父大概是怕魔界邊緣有危險,才借我防身吧,畢竟我不大能打。”


    盈袖腦子嗡嗡地響,一雙秀麗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對勁!這分明不對勁!


    逐晨跳上長劍,朝她伸手道:“師姐,要不我帶你坐坐瀚虛劍?”


    盈袖想也不想地拒絕,還後跳了一步:“不用!”活著的感覺不好嗎?


    逐晨:“……哦。”


    於是兩人禦劍,阿禿在後麵追趕。可還沒到界碑附近,盈袖已經出聲叫停。


    她嚴肅皺眉道:“不可再向前。此地魔氣濃重,我施法難受。”


    逐晨一看,這起碼還有四五百米的距離,不遠不近的。可繼續向前的話,出了危險盈袖難以施救。


    她扭頭去看阿禿,問它能不能背著竹子進去,她們留在這裏接應。


    “你是一隻成熟的黑雛雞了……”


    不等她說完,阿禿大叫著拒絕,用堅定的喊聲製造噪音。


    讓它做誘餌已經很勉強了,姑且算是粉絲福利,現在兩人躲得那麽遠,它遇到危險了怎麽辦?


    風不夜不在,它沒有安全感!


    阿禿壓抑本性許久,終於可以放心大叫,表現得比之前還要狂躁,不停喊著風不夜的名字,將逐晨腦袋都給吵炸了。


    ……這還好是風不夜不在,否則阿禿豈止是沒有安全感?連安全也沒了。


    這隻雞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有點自知之明?


    盈袖見她神色自如,驚道:“你在這種地方禦劍,不覺得難受嗎?”


    逐晨攤手:“沒有啊。”


    盈袖狐疑不解。


    逐晨說:“要不我和阿禿進去看看,有動靜了師姐你再過來幫忙?”


    “不可!”盈袖道,“魔界如此危險,且魔修大多奸詐。若埋伏了你,將你拽進魔界去,我如何向師叔祖交代?”


    逐晨不以為意:“你想太多了。”就若有若無那個樣,還埋伏?


    ……若有若無?


    “嗬!”逐晨猛地倒抽一口氣,“我想起來了。”


    盈袖問:“你想起什麽了?”


    逐晨心虛道:“若有、若無。”


    盈袖:“你從方才起就在說些什麽?師姐怎麽聽不懂?”


    “道——友!!”


    虛空中傳來道一波三折的唿喚,裏麵帶著無盡的期盼和幽怨,由遠及近,借由魔氣震蕩清晰傳至二人耳邊。


    盈袖耳朵動了動,旋身抽劍,厲指前方,喝道:“大膽魔修!怎敢放肆!”


    逐晨按住她的手臂:“別打別打,都是自己人!”


    盈袖錯愕不已,失望看著她道:“你怎會與魔修扯上牽連?”


    “可是……”逐晨無辜道,“可是師父如今也是個魔修啊。”


    盈袖怔住,眨了眨眼睛,身上殺氣漸消。她放下劍,若有所思道:“也是。這說明魔修,不盡然都是壞人,否則師叔祖為何要入魔呢?追根究底,不過是所修功法不同而已。”


    逐晨:“……”就你們這些人,都挺沒有原則的。


    “他們出生在魔界,自幼便是魔修,但這與他們好壞沒有關係。”逐晨說,“我們昨晚上吃的那種魔獸,就是他們告訴我的,還好心教我如何養殖。”


    “原來如此!那確實不是壞人。”盈袖頓時對那二人刮目相看,她摸摸逐晨的頭說:“小師妹真厲害,與魔界的人也能打上交道。”


    逐晨:“??”


    裏頭二人的聲音聽起來又遠了一點,他們戒備問道:“道友,你帶了誰來?”


    逐晨大聲喊說:“我師姐來看我了,全是誤會。你們能否出來一點?我師姐不能靠近魔界。”


    若無委屈道:“可我們也不敢過去啊。”


    魔修進了凡界,與仙修進了魔界一樣,一旦遇見危險動用法力,就要受到反噬,哪裏敢隨意走動?


    何況方才那女修還兇他們呢,不定是什麽不正經的人。


    逐晨說:“那你我各退一步,都往前走一段如何?”


    若無若有猶豫不已,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雙方隔著五十來米的距離停下,脈脈遙望,神情動容。


    若有、若無字字泣血地痛訴道:


    “你怎麽才來啊道友!”


    “我等日日候在此處!”


    “等得腰酸背痛!”


    “也不敢隨意離開!”


    二人異口同聲道:“我們還以為你不迴來了!”


    逐晨恍惚以為,自己是哪個負心人。


    第46章 交易


    逐晨也不敢反駁,隻賠笑兩聲以作掩飾。


    她歉意道:“對不住,一時給忙忘了。”


    她聽兩位魔修說在這邊等得腰酸背痛,想起自己還沒對人用過的技能【若水】,積極道:“要不我給你們按按?也算是賠禮。”


    若無連忙搖頭:“不必了,都是老毛病。”


    若有:“我二人在魔界風餐露宿,受點寒氣也屬正常,按按沒有大用。待我等修為進階,練得銅筋鐵骨,應該就能改善。”


    若無:“不如你下次早些來吧,這附近根本尋不到一個好地方。我二人沒有辦法,在裏頭那廢棄城池的石磚上睡了半個多月,才覺得難受了。”


    盈袖聽著都覺心酸,問道:“你二人怎會居無定所呢?莫非魔界沒有房子?”


    “魔界還有大都城呢!哪裏像你們說的這樣狼狽?”若有被她一驚,“隻是我等不喜拘束,才選擇四處漂泊。”


    逐晨挽起袖子:“兄弟們,那更要讓我按按了!我告訴你們,我會一套療愈功法,最擅長調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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