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石隊坐在自己家裏的沙發上,拿著字條反複的觀看。韋思也在一旁思索。

    “頑石隊長,你說井春初這個女孩子怎麽這麽的希奇古怪,她也許真的因為這麽多案子纏身,得了精神恐懼症了,要不怎麽會做出這麽莫名奇妙的舉動?”

    石隊沒有說話,還是繼續翻看著紙條。

    突然石隊抬起頭,問:“韋思,如果你發現你尿床了,會怎樣?”

    韋思一臉驚訝,迴答說:“你也得了精神病了,我這麽大了怎麽會尿床。”

    石隊接著說:“我兒子小的時候尿床,會用一塊枕巾蓋住尿濕的部位,繼續睡覺,第二天尿濕的地方幹了,他以為我和他媽媽不會發現,可尿濕的部位還是有一股異味,哈哈,這個小壞蛋,真是調皮。”

    韋思沉默了一會兒,說:“你還記得你兒子小時候的事情?”

    “當然記得,那是我兒子啊,他做的事情我永遠都記得,哈哈,他小時候很調皮的,真是拿他沒辦法。”

    “那你現在想他麽?”

    石隊說:“當然,可是想又有什麽用,咳,不說這個,我告訴你一個事實。”

    “什麽事實?”

    石隊起身摸著下巴,站在窗口說:“如果你發現你尿床了,你將會怕家長看到責罵你,那麽必然會想出辦法來補救,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枕巾和尿濕的部位依然會發出異味,引導家長往你尿濕的地方仔細觀察。”

    “頑石隊長,我好像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石隊拿起手機撥通了孫隊的電話:“喂,孫猴子,看來你年底的獎金要分一半給我了。哈哈。”

    “石隊,我正要找你,現在郭禹出來自首了,正在我這裏,您最好迅速趕過來。”

    “什麽?郭禹出,他自首,怎麽迴事?”石隊第一次睜大了眼睛,表現出目瞪口呆的神情。

    韋思站在一旁,立直了身體,臉上表現出疑惑的表情。

    “總之,師傅,您先過來,郭禹出說是他殺了井春初的老師。”

    “好,我馬上過來。”

    很快,石隊和韋思就趕到了警局,看到郭禹出正雙手握住一個紙杯,低頭坐著。

    2

    孫隊看到韋思,將他拽到一邊:“小子,怎麽樣,和石隊接觸的這段時間,你有什麽要向我說的麽?”

    韋思看著孫隊有些好奇的眼神說:“有,但是要等一下再談,我現在非常想聽聽郭禹出的供詞,當務之急還是先辦案吧。”

    “行啊,小子,有點你老子的作風了。”孫隊拍了拍韋思的肩膀,驕傲的語氣表露在他的臉上。

    石隊走進郭禹出,低頭看著他的低垂的臉,問到:“你是來自首的?”

    “恩”郭禹出抬起頭,對石隊點了點頭。

    “好,你說吧。”石隊掏出一個筆記本和一隻筆。

    “是我殺了井春初的啟蒙老師。”

    石隊盯住郭禹出的眼睛,問“你為什麽要殺她”石隊一臉疑惑,因為根據他的判斷,這個煤氣中毒自殺案件裏,根本沒有郭禹出的一席之地,現在他來自首,石隊也是滿頭汙水,可還是要照慣例的詢問。

    “因為我恨她,我恨她折磨春初,恨她體罰春初,恨她把春初孤立,讓春初的童年蒙上了陰影,甚至這一生都陷入折磨中。”

    “你怎麽會知道春初童年時候的情況?”石隊不解的問。

    郭禹出喝了一口紙杯裏的水,抿了抿嘴唇,接著說:“小學的時候,我和井春初是同年級的,她在一班,我在三班,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春初的老師因為不喜歡她,把她調到我們班裏了,春初因為換了班級,沒有認識的朋友,下課的時候就一個人在教室旁邊的台階上靜靜的坐著,之後,她每到下課的時候,就坐在那個台階上畫畫,其它同學因為她是被別的班遺棄的學生,也不理會她,不跟她做朋友。後來,那個老師良心發現,又把春初調迴了一班,我在春初的臉上又看到了笑容,但是,那個老師在調迴春初不久,就把她安排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了,春初本來個子不高,應該在第二排,可被調到最後一排以後,前麵的同學個頭大,擋住她的視線,她就趴在桌子上畫畫,老師發現了,就煽了她的臉,還讓她在教室外麵罰站,我看到春初的臉被煽得通紅,腫得高高的,心裏很難過。

    “你上前跟她說過話麽?”石隊一邊記錄一邊問。

    “沒有,我隻是遠遠的看著她,下課的時候,一班的很多同學都怕挨打,所以都拍那個老師的馬屁,圍著那個老師,給她捏肩膀,春初就一個人在一旁看著,她從來沒走上前去,我想她是怕那個老師不喜歡她,所以不敢過去。”

    “那個老師不是先進教師,怎麽會打學生呢?”

    “是的,校長看到那個老師這麽受學生的擁戴,就每年提報她為先進女教師,其實,她根本就是個惡魔,她不僅在肉體上虐待學生,而且經常在精神上虐待春初。”

    “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井春初的事情?你又不和她同班級。”石隊問。

    “井春初班裏的學習委員,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玩伴,我們經常在一起踢球,他說他們班有個女孩很可憐,經常被老師體罰,而且有的時候的懲罰讓他覺得很莫名其妙,比如讓她站在教師的講台上罰站,並且腦子要思考她的鞋子是多少錢買來的。”

    “那個學習委員沒有告訴你老師為什麽會這麽對井春初麽?”石隊問到。

    “沒有,因為他也很難理解,他很同情井春初,還經常幫助她補課,也因為這樣,提她同學因為他幫助了井春初而疏遠他。”

    “你是怎麽殺的那個老師?”

    郭禹出把喝完水的紙杯捏成了一團,眼睛微微的閉上又很快掙開,咬了一下粉潤的嘴唇,好像就要將一切發泄出來一樣喘了口氣,接著說:“我這麽多年一直在關注著春初,她另我心動,我喜歡她這麽堅強的女孩子,也許我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她,我覺得她所擁有的頑強意誌是我恰恰欠缺的,我喜歡她,其實我更崇拜她,長大以後,我因為見不到她而心煩意亂,所以,我千方百計找到了她,自從她上了大學,我就經常到她學校看她,但是她並沒有察覺我在她身邊,我一直都牽掛著她,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一個沒有父母照顧,沒有親人疼愛,又受盡老師羞辱的女孩兒,能邁進大學校園,也說明她的堅強和修養很高,我本來想向她表白,可是知道她有了男朋友,有了疼愛她的人,就沒有開口,一直默默的關注著她,直到她去照顧那個患了癌症的啟蒙老師以後,我很差異,本以為春初是以德報怨,但是我發現並非如此,春初是因為恨透了那個老師才去接近她,等待時機報複,那個老師患了癌症,我詢問過診治她的主治醫生,說她隻有3個月的命,我發覺春初根本就是等不及了,不想讓那個老師安然死去,她想親自動手殺掉她,這是我在她的博客上揣摩的,她寫的日記沒有點透她的想法,別人可能看不出,可我明白,我從小就知道她的心事,我喜歡她這麽多年,我深信我能讀懂她,她的男朋友也知道這個事情,我相信是春初將以前的往事告訴他的。當日,我看到春初和她的男朋友去了一個酒店,我就知道他們肯定是忍受不了學校的禁錮了,在他們開房的那段時間,我進去了那個惡魔的家裏,告訴她我是她的學生,讓她猜我是哪年畢業的,是哪一個學生,那個惡魔在迴憶的時候,我就說我很渴,想燒點熱水來喝,我沒有讓她起身,說自己可以去廚房燒,她同意了,我走到廚房,在煤氣灶上燒了壺熱水,然後將火苗吹滅,後來,我們聊了很多小學時候的事情,就在她感覺到了煤氣味道的同時,我告訴那個惡魔,我是春初的靈魂,我是來給她報仇的,我帶上事先準備好的防毒麵罩,然後我用手用力的摁住她,我慶幸她在死之前知道了她的罪行,我為春初報了一口怨氣,我成功了,真正殺了那個惡魔的人是我。

    說完,郭禹出歎了一口氣,這口氣歎得異常的徹底,好像他的世界終結了,好像他是個百年歸老的人,在垂死的時候,交代了最後的遺願般欣慰。

    石隊聽完郭禹出的敘述,半天沒有說話,站在一旁的韋思也目瞪口呆的盯著郭禹出,好像還沒從他的故事裏走出來,孫隊更是滿頭包,案子查了3年,本來定案為煤氣中毒死亡,可現在居然有人奮不顧身的來自首,這個人說的故事很周全,可是會是真的麽?能不能相信?孫隊也是拿不定主意了,他看了看石隊,石隊將頭低下,又慢慢的抬起,問到:“那麽後來你為什麽又聯係到井春初了,還跟他發生了一夜的感情。”

    郭禹出說:“我在春初的博客上看到了一副畫,一個女人安靜的趟在一片沼澤地裏,我就覺得她的感情生活不是很好,所以我每天都仔細閱讀她的文章,有一篇寫到:為什麽人類或者動物會出現男女或者雌雄之分,如果沒有,這個世界將會是什麽狀態?如果沒有兩性之分,那又將如何?如果人沒有身體間的磨合,會不會產生感情?也許會,我確信,可是那樣的人生將是多麽的淒慘,誰能體會得到,如果我放棄,我一定會遭到世俗人的唾罵,可誰又知道沒有澆灌的花快要或者已經凋零,這是誰的錯……我看過以後,我明白,春初很可憐,她隻有愛情,卻沒得到性情,老天對她真的不公,我的出現,是想讓春初能夠性福一次,能夠像其它女人一樣得到幸福。

    石隊睜大眼睛,問到:“那麽袁初失蹤的案子你怎麽看?”

    “袁初的出走是我沒有意料到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看到了我和春初的行為而出走,我想袁初也是背著很大包袱,他是半個男人的事實,讓他為此而苦悶,我覺得袁初的出走跟這兩個方麵有關,我很同情他,本來不想破壞他和春初的生活,但是麵對春初的苦悶,我必須讓春初幸福。”

    聽了郭禹出的話,石隊已經對自己多年的判案經驗感到懷疑,他接著問:“照你這麽說,你非常的喜歡井春初,為了他你能犧牲一切,你是因為這個理由來自首的?”

    “不,我雖然是為了春初能夠犧牲一切,但是我本來不需要來自首,因為你們並沒有破案,春初也很安全,但是,我了解石隊你一定會破案,不管時間延遲多長,你一定會破案。”

    “為什麽?你很了解我麽?”石隊很疑惑的問。

    “是的,你還記得10年前那個”中基“企業的逃稅案麽?你破得很精彩,我知道你是個神探一樣的人,因為我就是那個”中基“企業老板的公子,那年我16歲,我嫉恨你將我的父親送入了監獄,想不到,春初這個案子又是你來調查,我想,我一定和你是冤家,不然我和我父親怎麽會都栽在你手裏,我現在已經徹底的對自己絕望了,我一直都想為了我的父親東山再起,可是我是個無能的鼠輩,我確實沒有我父親有本事,我投降了,我認輸了,雖然春初說我年紀還輕,還沒有到達巔峰,可我依然知道我不行,我是不會再有我父親那樣的輝煌了,我知道石隊你一直在調查三年前的案子,甚至懷疑到春初的頭上,我更擔心的是春初的安危,我不想讓她含冤受屈,人是我殺的,我想進去見我的父親,我想向我的父親懺悔,我無能,我沒有繼承他的遺傳基因,我要告訴他,我努力過了,很多年,很多年我都在努力,可是我一點成績也沒有,我要懺悔,麵對我的父親我隻想說:對不起,爸爸,我辜負了你,辜負了母親,我沒有你想的那樣優秀,我失敗了,請寬恕我吧。”

    郭禹出哽咽了,他低下頭,臉上淌下兩條淚水……

    石隊在筆記本上勾勾畫畫了些什麽,然後走出審訊室,坐在樓道裏的長椅上靜靜的揣摩著郭禹出自首的言辭,韋思也走出來,站在石隊旁邊觀看著石隊的舉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此同時,孫隊走近郭禹出,然後遞上一塊紙巾,沉默片刻,孫隊挽著郭禹出的胳膊,將他帶出了審訊室,往暫且關押的地方走去。

    3

    韋思沒有打擾石隊的思考,他輕輕的走開了,走到孫隊的辦公室,推開門,看到孫隊還沒有迴來,準備坐下來等他。

    樓道裏發出小跑的腳步聲,是皮鞋敲打在大理石地麵上的聲音,韋思起身從門縫中望去,孫隊正跑向他。

    “小子,知道你會來找我,剛把郭禹出收監,就跑迴來找你,怎麽,有話跟我說麽?”孫隊的額頭上有零星的幾顆汗珠,被他用紙巾擦掉了。

    “是呀,早就想來找您了,可和石隊在追查案件,所以就一直托到現在,要不是郭禹出自首的事情,我想可能還要些日子呢。”韋思說到。

    “是不是覺得自己的父親很不錯呀?我告訴你石隊是個很好刑警,也是個很好的人,現在體會到了沒有?”孫隊滿臉驕傲的神情。

    “是呀,體會到了,他確實是個很不錯,很善終職守的刑警,可我依然沒有發覺他是個好父親,根本就沒什麽機會讓我體會這一點,這些日子裏,除了案情,我們機會沒有談到私人生活的事情,我也有意將話題轉向生活方麵,可他根本就沒有反應,還是等案子破了再說吧。”韋思滿臉惆悵,話語中好像有些抱怨。

    “別灰心啊,我把你安排到他的身邊,就是想讓你多了解他,你20年沒有見過他了,他是什麽樣的人,你根本不清楚,我想你們多接觸接觸,也許你會慢慢的喜歡上他的。”

    “其實我很早就想放棄做刑警這個職業了,我覺得當初我媽媽離開他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職業所造成的,這樣的職業,最好是沒有家庭,沒有父母,六親斷絕才好,我怕我也從事了這個職業會走他的老路,我甚至害怕遺傳他的基因,我不想有這樣的父親,因為我想有個完好無損的家庭,我寧願去做買賣,這樣可以有自由的時間和家人融洽在一起,可是我還是控製不了自己,還是考了警察這個專業,也許就是命運吧。”

    “也許吧,你確實遺傳了你父親的基因,你也會是個好刑警。”孫隊點著頭。

    “不,我並不想做什麽好刑警,我隻想有個正常的家庭,井春初就是個例子,我不希望我今後的孩子因為家庭的不圓滿,而蒙上童年的陰影,或者受到外界的欺負。”

    “不要這麽偏激,也不要讓某個特別的例子影響到你的情緒和想法,自己的路還是要自己走,每個人的路都會不同。太過偏激的想法會讓你自己非常痛苦,不如走自己的路,也許是條光明大道。”

    “孫隊,你說的是真的麽?你那個心裏導師的證書是不是真的?我按照你說的話去做,真的能豁然開朗麽?”韋思非常疑惑的發問,但是在他的臉上,可以找到焦急、無奈、猙獰這些字眼。

    “當然了,我在國外那幾年,進修的就是心裏導師專業,要不是我去國外進修,怎麽會碰到你呢?這可能就是你說的命運,我想你和你的父親一樣,都是天才刑警,注定要吃這碗飯的。”

    “天才?是不是太誇張了。”韋思繼續疑惑著。

    “不誇張,在過些日子,你就會發現到這一點。”孫隊非常自信的說。

    “好吧,我聽你的,我就再多接觸石隊一些時間。”韋思雖然對孫隊這個即是刑警,也是心裏導師的人很信賴,但是有些時候,他對他的話也感到不解,可如今有個信賴的人,能指點著自己該往哪條路走,也是幸福的,畢竟迷失是最可怕的事情。

    韋思突然很同情井春初和郭禹出,現在不管他們誰是兇手,他們兩個人都值得同情,因為在他們的路途中,並沒有一個指點迷經的人,他們隻能自己摸索著前行,是對是錯,是衝動是糊塗,他們都沒有人幫助他們做出判斷,也許很多罪犯都是因為沒有信賴的人給他們指引方向,所以才導致那麽多的慘劇發生。韋思想,這個指點方向的人是不是應該是他們的父母呢?因為在成長的路上,一定會跌倒,攙扶他們的人在哪裏呢?韋思覺得比起那些沒有人攙扶的人,他自己非常的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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