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89年12月4日,上午8點30分,新元街小學的操場上聚集著黑壓壓一片人群,哨子聲、呐喊聲凝聚在一起,此小學的冬季運動會就這樣開始了。操場並不大,在場的學生和教師都在歡唿雀躍著,比賽項目很多,幾乎占用了操場的所有地方,連最靠學校大門的幾個水泥管子上,都站滿了人。8歲的井春初在比賽之前的數個月裏,拚命的練習短跑,體育教師將她視為田徑對裏的主力選手,白色的球鞋每天被她擦洗的嶄新,一身墨藍色的新款運動服非常合體,可就在比賽的前一天,井春初的班主任決定讓她做短跑比賽項目裏,唯一的一個替補隊員,這件事並沒有激憤一向看好她的體育教師,現在想來,也許是教職人員之間不想因為大不了的事情,發生同事間的衝突罷了。

    春初依然還是期待她能夠上場比賽,她對“替補”的含義很模糊,隻覺得她一定有上場的機會。比賽前2個小時,班主任將一披巧克力發到各各小選手的手上,作為賽前補充體能之用,春初認為老師確實很重視這次比賽,因為其它班級的教師並沒有分發此類的東西,她邊吃邊想著怎麽為班級爭光,剛吃了幾口,聽見班主任發出很疑惑的口氣,對一個一頭自來卷發的女生說:“你怎麽吃得這麽快?”

    女孩子靦腆的迴答:“沒有發給我。”

    班主任的臉沉了下來:“怎麽會沒發到你?你可是主力選手啊!”

    “真的沒有發給我。”

    班主任仰起臉,巡視著卷發女生周圍的所有參加比賽的選手問到:“是誰多拿了一塊?”

    大家默不作聲,她的視線掃了一圈人,將目光停留在春初手中的半塊巧克力上:“你怎麽吃起來了,替補隊員是沒有的。”動作生硬並代有嚴厲感地將春初吃剩的巧克力從她手中奪去,放到那個卷頭發的女生手上,並吩咐她吃下去。周圍的同學發出譏諷的嘲笑聲,並各自交頭接耳、默默私語。

    春初站在原地,期盼著用比賽贏迴顏麵,但直到比賽結束,她還在幻想著能夠有出場的機會。

    2

    2008年12月4日,上午8點30分,象往常一樣,春初走出公寓,左右擺著頭張望展平的馬路,好像沒有一絲異常的狀況發生,她放心的吐出一口長氣,然後她穿越斑馬線,沿路走上200米, 路過許多臨街店鋪 ,來到一家24小時便利店,買上一份三明治,邊走邊大口大口的吃下,與其說吃,不如說是塞,因為她已經好久沒有心情享受咀嚼食物的美妙過程,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這樣為了生存而浸食,她覺得生命中一定還會有讓她花費力氣去解決的事情,所以即便她看到食物就惡心的想要嘔吐,依然要將那些不感興趣的東西吞到肚子裏,以便不時之需。她邊徒步行走邊張望街邊停放的汽車,一路上都沒有找到內心裏想看到的那部車型。

    春初在t字路口處左轉,把吃完的三明治包裝順手扔進一個墨藍色的垃圾桶,嘴裏還在惡狠狠的咀嚼著,她拍打拍打粘有麵包渣的雙手,往褲子兩側抹了抹,然後裹緊淡米色的大衣,左手拽了拽肩膀上的皮包帶,頂著12月裏並不是很猛烈的寒風繼續向前走。

    當她快要走到新元街小學校門口的時候,一輛象小棺材一樣方方正正的北鬥星汽車,焦急地停放在了馬路旁邊,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司機跳下車,急忙跑向了路旁的公廁,春初死盯著這輛“小棺材”,眯起雙眼,倒吸一口涼氣,快步走上前去,朝車門處狠狠的踢上了一腳,車的警鈴響起,司機迅速從公廁裏趕出,提著褲子凝視車邊過往的行人。

    春初已經進入了校門,她昂首闊步的走在校園裏,笑臉盈盈地和學生們打招唿。她在這所小學裏教書,她是個美術教師。

    在沒有到這所小學教書之前,春初曾在一家it公司裏做美工,她很厭惡這個職稱,美工說白了就是美術工人的意思,她心裏的職位名稱是美術設計師,可公司裏的人沒有人這麽稱唿她,平日裏喊她的名字,向人介紹的時候,還是稱唿她為美工,她不想向那些世俗的人更正,那樣會讓她心裏感到異常的不悅,春初想到反正也在這裏待不了多久,等到教師資格證一批下來,馬上就離開這個小公司,愛怎麽稱唿就怎麽稱唿吧,要改變世俗人的觀念是一件不能去嚐試的事情,何況這個公司隻不過是個it公司,根本不是什麽跟美術沾邊的境地,硬要讓這些不是圈內的人接受正規的職稱,也是沒有必要的,就像她所經曆的人生,要得到他人設身處地的關切,也是一種根本辦不到的事情,隻有自己才能夠體會,也隻有自己才能夠承受。

    公司規模雖說是很小,但聽說老板是很有錢的,在國外都有別墅和花園,資產過億,老板的弟弟也在公司裏擔任某個數碼相機品牌的主管,職員們喊他“李總”,春初剛來的時候就被這個擁有著啤酒肚的高大中年男人盯上了,主動應邀她參加他們部門的滑雪活動,春初拒絕了,原因是聽本部門女經理曾說過,他是個花心大蘿卜,見一個愛一個,而且他已經結了婚,妻子就在某個他開的茶餐廳裏,負責掌櫃的職務。還聽說李總在公司裏有個情人,春初也見過那個女人,是商務部門的主管,很土的一個女人,穿著打扮象個土豹子,長相也一般,公司傳言她能當上商務部的主管全評“獻身精神”,可這樣一個土裏土氣的形象,怎麽能立足有著外聯任務的商務部門呢,聽人說李總就是看中了她的“賢惠”氣質,春初覺得李總還真是個“宰相肚裏能稱船的人”,什麽人都能接受,看來這個男人是通吃型的。她想,剛來公司還是不要招惹這樣的人比較穩妥,以便成為同事們茶餘飯後的笑柄,向那些明星一樣,誹文再少,也屬於供人消遣的娛樂人物,說白了還不是戲子麽,就是娛樂公司用來賺錢的工具,春初不想被人在背後議論,也厭惡被人指使的生活,所以她盡量迴避和李總的部門一切外聯的活動。

    盡管春初有意避嫌,可李總還是在一次聯歡活動中,當著眾同事的麵,強行摟了春初纖細的腰,讓同事們誤會了她與李總之間,有某種除工作以外的私下關係,這個事情太讓她覺得厭惡了,她不光不喜歡李總那個碩大的啤酒肚,而且她對花心的男人一點也不感興趣,假若李總沒有啤酒肚,一點也不花心,徹底是個帥男,她也對這個人不會有好感,她覺得人的緣分是天注定的,就像她的人生一樣,總有種神秘的東西在指引著她一天一天的渡過,這個東西可能是她的靈魂,也可能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為她前世所犯下的過錯,指引著在今世做出救贖。

    一次,春初吃過午飯後,迴到公司時,正巧在樓梯裏碰到了李總的老婆,她本不想過分關注這個比她年長的女人,甚至有些同情的觀望了幾眼,可她的眼神卻沒有在這個女人身上移開,因為這女人實在有些迷人,高窕的身形,披肩的長發,主要是一雙又順又直的玉腿讓人嫉妒,黑色的絲襪蒙朧的隱約的顯露著皮膚的顏色,雖然在這個時代,很多女人都在穿絲襪,各種顏色的都有,但是春初覺得還是黑色最能體現女性的魅力,何況這個女人還擁有著,這雙讓人望塵莫及的美腿,更加讓人的眼球流連忘返。春初想起李總的那個情婦,和她老婆比起來簡直有天壤之別,一個是走在時尚尖端的潮流女性,一個則是算不上漂亮的歐巴桑般形象,但想想也覺得奇怪,這個年頭什麽都顛覆了,歐巴桑做了情婦,有魅力的女人才是老婆,就好像現在出去上“夜班”的女人都穿著牛仔褲、背著雙肩背包,迷醉在霓虹燈下,反倒大學生整日裏穿著迷你裙、過膝長靴、腋下夾著《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走在校園裏。想到這些,春初的腦子裏突然覺得她對這個世界並不了解,許多事情都已經顛覆,而顛覆的原因就是因為要滿足人們內心裏想要宣泄的另一麵,也許也是在迎合著自己想要迎合的人的“胃口”吧,總之這個年代是大膽表露的年代了。

    春初的步伐沒有超過這個散發著魅力的女人,因為她並不想和人打招唿,也許這個女人根本不認識她,隻是來找自己的丈夫的,可春初還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沒什麽理由,隻是不想走在她前麵,讓她看到自己的背影,或者她根本不會看。

    3

    在這家小it公司裏,春初負責賣場所有的促銷傳單的設計工作,偶爾也畫畫pop海報,這些就是她的份內工作,公司裏有個開著馬六的副總,總讓她做一些額外的事情,使得春初在下班的時候還要厭煩的揮動畫筆,站在公司前台旁邊,畫公司本月的形象牆,還要把事先打印好的先進員工名單粘貼上去,這樣額外的加班讓春初心裏很不愉快,但是並沒有表露出來,隻是在心裏開始討厭馬六這部車型。

    一次加班,春初因為個子不高的原故,蹦著往形象牆上粘貼名單,這個場景讓開馬六的副總看見了,樂嗬嗬的幫她找來了一個幫手,一個外形貌似銷售的小夥子,春初上下打量了一眼,看他下身穿了一條墨藍色的運動褲,上身穿了一件白色t恤,麵孔很陌生,但是她對墨藍色的運動褲倒是很情有獨終,畢竟她小的時候也穿過此顏色的運動服裝,雖然那次沒有如願的參加短跑比賽,但現在看見這個顏色,心裏還是有什麽說不出的親切感。春初以領導的身份指揮著這個小夥子,往左,往右地貼了半天,但是兩個人在此過程中,並沒有說過一句話。

    春初覺得這個死小子不太愛說話,貼完轉身就走了。她也沒在意,看到人走了,也收拾畫筆,膠水等東西,下班迴家。

    後來春初從女經理口中得知,公司新來了一個小夥子,家裏也是做it這個行業的,公司的老板以前還在他老子那裏打過工,之後事業慢慢落寞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老子故意讓兒子來本公司學習的。

    春初聽說後就很好奇地關注這個人,不光對這個人感到好奇,對他的家事更感到好奇,因為他無論怎麽想都想要和一個有優越家庭環境的人結婚,她曾記得奶奶對她說過,貧賤夫妻百是哀,她想在一份美麗的愛情背後一定要有物質生活的支撐,不然什麽都不能談了。她在對那個小子關注後才知道,他就是那天幫她粘名單的死小子,名字叫做郭禹出,和井春初同樣有個“初”字,雖然字不同,但是音同,春初覺得這是緣分,所以更加關注這個小子。同時,春初也在想著另一個人,就是在名字上和她擁有同一個“初”字的袁初,她覺得緣分這東西真是很難預測,本來以為有一個相同的字就是緣分,可如今又一個音同的緣分,因此春初有些揣摩不透緣分的定義了。

    事先還沒覺得那個小子出眾,但是越來越耐看,也許是墨藍色的吸引,春初發現他人長的很清秀,麵目結構並沒有明顯的骨頭突出的地方,很平滑,很纖瘦,皮膚也白,嘴唇略微範紅略帶性感,屬和善一類,說話也很靦腆,總是點頭,很客氣的樣子,也許這就是做銷售的特點,也也許是他本人的特質,總之春初越來越喜歡郭禹出,覺得他客氣背後一定有著一股滿不在乎的怒氣,她以少女般的直覺發現,郭禹出也在關注她,兩個人的眼神偶爾在公司休息室裏交錯一下,又立馬轉向其它方位。

    緣分這虛擬的東西誰也說不清楚,多半是注定的。郭禹出的出現,給井春初好似已經注定的生活帶來了一個出口。所謂出口,是因為春初在戀愛這方麵一直有所保留,她沒有向別人透露過她的私人生活,可她自己明白,在適當的時候,一定要換個男朋友,隻要找到自己中意的,一定要嚐試做這個決定,不然她會痛苦一生,但這一切的前麵有一堵很厚的牆,也許根本攻不破,在春初還在幻想的時候,當她還沒有和郭禹出擦出火花的時候,她期盼已久的教師資格證書已經發到了她的手上,春初在事業與愛情的選擇中,她絲毫沒有猶豫地選擇了事業,並希望有一天能夠再遇到郭禹出,那麽她將確信這是緣分,到那個時候,她一定會做出感性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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