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到了?”她問,想動手扯下蒙在眼上的絲絹,但是被他伸手阻止。


    他放下她,輕輕將她轉過身去,她不知道即將麵對的是什麽,但是莫名地緊張起來。


    撲通!撲通悅!


    一顆心跳得厲害。


    很快,他站在身後解開蒙在她眼睛上的絲絹,柔軟的絲絹從眼前滑落,她緩緩睜開眼,眨了眨,待適應光線後,眼前的畫麵驚呆她的眸攙。


    眼前是一個以水岸為主體的樓台,浮水而造,嵌金雕玉,瑤台瓊室,宛如水神宮闕。


    宏偉浩大到深深震撼了她。


    她環顧四周,這是幽府往下的地方,隻不過是從幽府裏劈開了通行路。整棟樓台就著寬大的漠河而設,登上瑤台,可盡情欣賞漠河風光。


    “爺,這是……”她驚豔地搗住嘴。


    “爺專為你打造的舞樓。”他從後抱住她,低聲軟語,“爺封了外頭的路,那條路隻能到幽府,要到這裏,隻能從幽府裏過來。以後爺的小挽兒要跳舞,除了爺,沒人可以看到。”


    “爺要看的話,在哪兒都可以跳給爺看的。”她感動地昂頭看他。


    “爺的小挽兒跳的舞,自是得需要最美的地方來襯。”他低笑,握著她的小手圈在她腰上。


    風挽裳抬頭看去,這舞樓立於漠河水中,往下的漠河望不到頭,恍若在煙波浩渺裏,如夢似幻。


    她似乎已經看到一女子在春的細雨、夏的豔陽、秋的落葉、冬的飄雪裏翩翩起舞,那樣的畫麵仿佛已不屬人間所有。


    這是他特地為她打造的獨一無二的舞樓,讓她可以盡情地跳她愛跳的舞。


    他為了她,放棄了男人一生都在追求的權勢地位,也為了她,鑄造了這麽一座神話舞樓。


    他對她的愛,對她的寵,由始至終都不隻是說說而已。


    她感動得轉身撲入他懷中,“這就是你一直讓千絕暗中做的事嗎?”


    所以,這一次不是臨時決定迴天都,而是蓄謀已久,從上太白山沒多久就已經籌備了,就為了今日給她一個驚喜。


    “可喜歡?”他低聲問。


    她點頭如搗蒜,眼中閃著感動的淚光。


    怎能不喜歡,怎可能不喜歡。


    他如此為她費盡心思,隻為討她歡心,讓她快樂啊。


    “既然喜歡,不上去試一試可惜。”他笑,單手摟著她,飛身而起。


    幾個拂袖,他們已飛躍長長的白玉平橋,落在四麵環水的舞樓裏。


    他放下她,一個旋身,人已躺在邊上的躺椅上,淺笑盈盈地準備賞舞,旁邊的矮幾也已備好茶點。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風挽裳抬手撫了撫頭上的發髻,再看看自己今日的穿著。


    很素,也較為拘束,若要跳舞的話難以施展,達不到效果。


    “那兒有扇門,推進去瞧瞧。”風挽裳迴身,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扇門。


    她看了他一眼,像是一個要摘禮物的小孩,帶著緊張雀躍的心靠近那扇門,推開前迴頭就瞧見他一直等她推開。


    她低頭淺笑,抬手,推門進去。


    裏邊的一切又叫她大吃一驚,有小榻,梳妝台,胭脂水粉,還有美得叫人驚歎的舞衣,每件舞衣用的是天下間最好的料子,獨一無二,每一件都根據其樣式來挑選料子裁製而成,叫人愛不惜手。


    他真的為她打造了一個神一般的舞樓,精心為她打造一個別人連做都不敢做的美夢。


    顧玦正悠悠品著香茗,望著湖麵風光,忽聞熟悉的馨香隨風而來,他迴頭看去,鳳眸裏有著毫不掩飾的驚豔。


    她穿著一襲白色舞裙,腰身緊束,裙擺似孔雀,發上以白色孔雀翎妝點,輕風吹來,吹起她的裙紗,吹動她發上的羽毛,美得恍若從天而降的仙子,高貴,聖潔。


    “爺,我還欠您一支雀靈。”風挽裳站在那兒麵帶羞澀地說。


    被他那樣盯著,即使倆人連孩子都有了,她還是會心如擂鼓,羞赧不已。


    “就衝這舞裙,爺也不會說這舞是野生了的,放心跳吧。”他愉悅地輕笑。


    “爺!”她氣得瞪他。


    “需要伴奏嗎?”他收斂笑意,挑眉詢問。


    風挽裳看了看四周,發現除了他們外,爺沒別人。


    她又狐疑地看向他,“爺,莫非奏樂的師傅在別的地方?”


    就像第一次,在國色天香的大殿裏那般。


    他眯眼輕笑,輕輕擺手,“你跳吧。”


    她將信將疑,在他凝視的目光下,仍是做了起舞姿勢,開始翩翩舞動。


    可是,她都跳第二步了,還是沒有伴奏,不由得皺了皺眉,看向他。


    隻見他微微一笑,在看著她的同時,倏地拔地而起。


    她嚇得抬頭,再次傻眼,這上邊的牆上懸掛著各種絲竹管弦,她方才進來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


    頃刻間,他已取了一把焦尾琴落座迴原位,盤膝,將琴放在腿上,鳳眸含笑地看向她,在她驚愕的目光下,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一撥,仿佛撥的是人的心弦,美妙,悅耳。


    他,居然還會彈琴!


    而且彈的還是雀靈的伴奏曲。


    “要不要坐過來聽爺彈?”見她驚呆在那裏,他笑著提議。


    風挽裳險些就失魂地點頭了,還好在他逗弄的笑弧中,迴神,對他溫柔淺笑,再度滑開舞步。


    在他婉轉纏綿的琴聲中,她時而急速旋轉,時而慢移輕挪,時而跳躍飛奔……細碎的舞步,忽而如流水般疾速,忽而如流雲般慢挪,忽而如雨點般輕快,忽而如擊石般堅健。


    幽府上邊,有人過橋時被這遠處的景象給嚇到,仿佛看到仙子在跳舞,揉了揉眼,再仔細一看,還在,於是招唿更多人來一同看。


    有人想走近些看,但顧忌著那是幽府所在,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也有人猜出,那是昔日九千歲,今日千歲王為自己的妻子鑄造的舞樓。


    於是,一傳十,十傳百。


    這邊,全然不知已引起全城熱議的夫妻倆。


    兩人的目光從不間斷過交會,深情相許。


    這一舞,她不止跳出了雀靈真諦,也跳出了琴瑟和鳴的境界。


    曲終,舞停,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塊,凝視彼此。


    直到——


    “握草!寶寶要被嚇死了!”


    一聲又一聲驚喜的呐喊從樓下遠處傳來。


    是鬼才的聲音。


    夫妻倆不約而同地蹙眉,一同走到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見鬼才瘋狂奔跑過橋,朝舞樓走來,神情恍若見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


    “爺,鬼才大哥這是……”風挽裳擔心地問,鬼才那樣子好似高興瘋了。


    “爺帶你下去瞧瞧不就知曉了。”顧玦輕笑,長臂攬上柳腰,摟著她一躍而下。


    落定在鬼才麵前,鬼才嚇得倒退一大步,緊急刹住腳步。


    “別擋著!我好像找……”鬼才正要讓顧玦讓開,在瞧見一身白色孔雀裙紗的風挽裳後,雙目瞪大,忍不住一把將她拉過來,左看看右看看,“沒想到啊沒想到……”


    顧玦上前把妻子拉迴身後,強忍住想將鬼才扔到水裏清醒清醒的衝動,“你想讓爺挖了你的眼就說。”


    鬼才抬頭,看向他,難得的臉色嚴肅,“記不記得我同你說過,我找的地方?”


    “記得,你在尋找素材的路途中,看到一座荒廢的地方,有一條幹涸不知多少年的江河,四周荒蕪,隻剩下一座看起來像亭又非亭的樓台顫巍巍地懸空在枯涸的河溝裏。”顧玦難得背書似的說出一大番話,那是因為鬼才已經不知道對他說多少遍了。


    “是啊!我還上去了,還在裏邊看到一副美人圖!”說著,他指向風挽裳。


    夫妻倆愕然。


    “鬼才大哥是說……這就是你多年來找遍天下各個角落也尋不著的地方?”


    若真如此,又怎可能找得到,因為才剛剛建好啊。


    “幾乎可以肯定了,等我上去確認一下。”鬼才說著,立即拔腿咚咚咚——上樓。


    不一會兒,又咚咚咚——下樓。


    “我的親娘耶!太特麽神了!”鬼才一下樓就抓住顧玦的肩膀,激動地搖晃,“顧玦,咱們果然有緣分!”


    顧玦顰眉看著這個快要樂瘋了的男人,再看向這個剛剛落成的舞樓,也不禁感到不可思議。


    鬼才又轉身興奮地對風挽裳說,“現在,隻要把你畫進畫裏,掛在那上麵,盡可能地還原當時我看到的,我迴家的路就一定打開了。”


    “那你死心吧,要等她的畫掛在牆上供人瞻仰,應是百年之後的事。”顧玦毫不留情地潑他冷水,摟著心愛的嬌妻上樓換迴原來的衣裳。


    鬼才愣怔了一會兒,不敢置信地跪地哀嚎,“蒼天啊,大地啊,別這麽殘忍啊!”


    “爺,也許鬼才大哥當真是為了幫我們才來到這裏的,不如我們幫他試試吧。”他從未放棄過尋找,那就證明他還是想迴到他原本的地方的。


    隻是,他們誰也沒想到,他要找的地方就是顧玦為她建造的舞樓。


    所以,鬼才的到來仿佛是為了見證他們幸福而存在。


    “爺才不信什麽前世今生,輪迴之類的謬論!”顧玦嗤之以鼻。


    “爺,別胡說!”風挽裳趕緊搗住他冒犯神靈的嘴,然後,趕緊雙手合十,閉眼默念替他賠罪。


    顧玦看到她如此,俯首輕啄了下她的臉,“你禱告時與爺親昵,也是不敬。”


    “爺!”她惱得推開他,“我先去換衣裳了。”


    真是的,他不是也曾相信過她許的那個替他承擔報應的願望成真了嗎?怎還可以這般不敬。


    ……


    換好衣裳下樓,鬼才已不在,夫妻倆手牽著手迴到幽府裏。


    遠遠的就聽到前廳傳來熱鬧的喧嘩聲,更多的是他們女兒的聲音。


    “來呀,小悠悠若是抓到朕,朕就把這個給你喔。”


    這聲音——


    夫妻倆皆是一怔,隨即趕緊往前廳走去。


    然而,才轉彎,鬼才便跳出來攔路,手裏還拿著紙筆,“嘿嘿……顧,她是你妻子,我知道這難不倒你的。”


    “巧了,爺不會。”顧玦笑了笑,推開他,拉著妻子繼續往前走。


    “沒關係,我會啊!隻要你把妻子借我用一……”還沒說完就被冷瞪。


    鬼才氣得想撞牆,怨念地看著夫妻倆的背影,忽然,眼前一亮。


    傻啊!


    他可以從風挽裳身上下手啊!


    顧玦過河拆橋,這脾氣好到上天的女人總不會也拒絕他吧?


    他可還教她做過顧玦呢!


    正美滋滋地想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府門口傳來——


    “二哥,我的兒子呢!在哪?我要看我的兒子!”


    這一喊,廳堂裏的歡聲笑語停止,剛走到廳堂門口的夫妻倆也停下腳步。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興衝衝進府的男人——殷慕懷!


    三年多不見,殷慕懷還是那般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樣貌上也並無多大改變,還是未語先笑的邪氣樣。


    隻是——


    風挽裳疑惑地看向顧玦,“爺,這是怎一迴事?”


    為何殷慕懷一上門就嚷著要看他的兒子?


    這裏哪來他的兒子?


    顧玦玩味地笑了,低頭悄聲告訴她。


    聽完,她微微瞠目,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再看向殷慕懷,不由得有些同情。


    “二哥,我兒子呢?在裏邊是吧?”殷慕懷說著,邊往廳堂裏邊走去找人。


    然後,裏邊傳來他對皇帝行禮的聲音,接著是尋找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他又出來了。


    “二哥,你又把我兒子藏哪兒去了!你都藏了一年多了,別告訴我,你想耍賴!”


    風挽裳覺得自己在‘同流合汙’,不由得低下頭,不敢看殷慕懷。


    顧玦看到妻子低下頭去,他笑著,硬是要拉她一塊作惡,“小挽兒,悠悠不在廳裏嗎?”


    “在……在吧。”因為心虛,所以有些結巴。


    她是第一次這般捉弄人啊。


    完了,跟他在一塊久了,好似越變越壞了。


    “二嫂,我真不敢相信你也同二哥一起騙我,我找過了,明明不在裏頭,符合我兒子年齡的隻除了一個女……”殷慕懷陡然瞪大雙目,不敢相信地往廳裏看去。


    那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頭上綁著兩個圓圓的小發髻,綴著小流蘇,可愛討喜的小美人坯子,此時正被皇上抱在手上,皇上一臉慈愛地逗弄著。


    皇上抱她……


    一臉慈愛……


    他僵硬地收迴視線,看向他家二哥,“二哥,二嫂是一胎兩個吧?還有另外一個呢?”


    一定是這樣的!


    顧玦低頭看向懷裏已經憋紅了臉的人兒,“對啊,小挽兒,還有另外一個呢,你藏哪兒去了,嗯?”


    風挽裳氣得迴他,“那要問爺了,為何隻給一個。”


    說完,她搗住嘴,臉兒爆紅。


    天啊!


    她都說了什麽啊!這是一個端莊女子該說的話嗎?


    而且還說得那麽大聲,所有人都聽到了。


    “是爺的錯。”顧玦愉快地低笑,攬她入懷,悄聲安撫,免得她羞死過去。


    殷慕懷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他看向他家二哥笑得開懷的樣子,攥拳,質問,“二哥,你怎可以騙我說生的是男娃!”


    他寫信去,問二哥,他的兒子生了沒,他二哥迴了一個‘嗯’字,再然後就沒然後了。


    他要去看兒子,他不準就是不準,隻能跟大哥四弟一樣,托萬千絕送禮物上去。


    好不容易等到他們迴天都了,結果……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顧玦收住笑意,剛好瞧見他的小悠悠搖搖晃晃地走來,爬出門檻,他放開孩子的娘,上前抱起,抱到殷慕懷麵前,“乖,喊三叔。”


    “挖烏……”悠悠口齒不清地喊,短小的小手緊抱著爹爹的頭。


    殷慕懷被喊得酥軟了心,所有的氣全都消了,“二哥,我不管,我要帶悠悠迴去養!”


    “若你生不了了,爺就答應你。”顧玦瞥了眼他,然後低頭逗女兒。


    好毒。


    所有人滴冷汗。


    殷慕懷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而後又追過去,“二哥可還記得當初小弟我是如何-勇闖毒蜂穀救你的。”


    “所以,爺很慶幸生的是女兒。”


    “那你讓我抱抱!”


    “顧,你讓他抱,先幫我的忙。”


    “對啊對啊,你先忙正事,逗孩子的事不適合二哥你。”


    ……


    所有人看著兩個男人追一個男人的畫麵,不約而同笑了。


    “他變了不少。”楚泱不知何時來到風挽裳身邊,欣慰地道。


    特地抱著孩子走開,好讓他們父女倆說話,平時看不出來,卻是對自己的妻子用足了心。


    而且,深藏在眉宇間的戾氣褪去不少。


    風挽裳看向他,退開一步,對他微微欠身行禮,“挽挽見過皇上。”


    君楚泱伸手虛扶,“幾年不見,你還如此見外。”


    總管太監立即揮退所有,讓好不容易相聚的父女倆好好說話。


    風挽裳淡笑,抬頭直視這個父親。


    幾年不見,他沒顯老,反而更加沉穩威嚴了。


    聽聞他兩年前選了秀女,納了妃子,今年年初也有了自己的子嗣了。


    她不怨他,即便是替母親,也沒法怨。


    因為,他當年本來就不愛母親,甚至連麵都記不清了。


    即便愛,身為一國之君,廣納妃子,開枝散葉是理所當然的。


    “對不住,還得勞您出宮一趟。”她愧疚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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