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蓮蓬堅定地迴應。


    萬千絕猶豫了下,拱手領命。


    他知曉,督主把夫人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所以留他和小蓮蓬保護夫人茶。


    早該知曉的,在當初督主離開西涼,特地將他留下來保護夫人開始就該知曉的逆。


    顧玦掀袍拂袖,迴身,臉上的柔和盡褪,沉寂得可怕,仿佛是一潭死水洶湧前的征兆。


    血染紅了他領口精繡的白蓮,仿佛盛開的血蓮,映得那張麵容精致得可怖。


    這樣的九千歲比起在談笑間奪人性命時還要可怕。


    鳳眸直接看向站在大殿前負手而立的君楚泱,目的再明顯不過。


    然後,飛身躍下,冷然落定,周身都散發出森冷的氣息。


    薄晏舟等人均護在君楚泱麵前,看向他。


    “二弟,我還想聽你喊我一聲大哥。”薄晏舟隻能這麽說,也隻敢這麽說。


    他要救風挽裳,他們沒得怨,真的沒得怨。


    無關她是否是公主,隻因她對顧玦的那份情。


    可是,若是這麽多年來的隱忍和苦心竟是這麽個結束法,他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顧玦麵無表情,隻是微偏過頭,看向太後,“在他斷氣的那一刻,本督要看到藥,否則,下一個斷氣的是你!”


    饒是太後也被他這般陰戾的口吻嚇到,過去他忍辱負重對她畢恭畢敬,雖知他性情狠辣,卻也從未在她麵前展露過。


    “哀家答應你。”等他替她擺平一切,等她又可以號令百萬雄師,還怕拿不下他!


    她知曉,他也會想到她會這般做,但他為了風挽裳連兄弟情義都不顧了,又豈會去顧自己的性命。


    “二哥,你要與我們反目成仇嗎?”殷慕懷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


    要他,對最敬愛的二哥動手嗎?


    即便他武功再高強又如何?


    大哥和他,還有老四聯起手,他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外邊還有老四帶來的千軍萬馬。


    太後這老妖婦就是料準了他們沒辦法自相殘殺是嗎?


    顧玦緩緩迴過頭來,不語,然後,身形一閃,長臂一伸,手已抓來一個禁軍,擰斷脖子,奪走他手裏的武器,一步步地逼向他們。


    薄晏舟和裕親王幾人護著君楚泱步步退,但是,君楚泱停下腳步,將他們拉開,站在他麵前。


    “朕想救她的心不比你少,隻是,從朕當初坐上那個位子開始,所麵臨的每一個選擇隻能是它!”


    隻能是以國為重,他不可能讓南淩落在太後手裏,由著她改朝換代,更不可能讓這些年來死去的那些人白白犧牲。


    顧玦站定,手上的刀尖在明黃色的龍紋地毯上一路劃開,對君楚泱的話沒有任何動容之色。


    君楚泱看著他,“若救她的方法隻有這一個,朕希望你能答應朕一個要求。”


    “……”顧玦徐徐抬眼看他。


    “代替朕,坐上那個位子,將南淩推至太平盛世!”君楚泱指向寶座上那個人人夢寐以求,多少人爭得頭破血流的龍椅,鏗鏘有力地說。


    這些年來,顧玦不在其位,卻謀其政,他早就是了,隻是差個稱號而已!


    他知曉,他可以坐好那個位置,而且會坐正。


    眾人不由得倒抽涼氣,皇上居然要讓九千歲當皇帝?


    “二弟,弟妹苦心隱瞞自己的身子狀況為的是什麽,難道你還不清楚嗎?她不忍你這二十多年來的苦白受,隻有結束這一切,你內心的黑暗才會消失,你這一生才能真正平靜。她隻是個婦道人家,不為國,不為我們,她為的隻是你而已,我們頂多是沾了你的光才被她一塊考慮進去了罷。”薄晏舟發自內心地勸他。


    在寶座上哭得抽抽噎噎的小蓮蓬看了看緊閉雙眸的自家夫人,猶豫了下,也不由得開口,“爺,今早奴婢喚了好久夫人才醒,夫人下榻就四肢無力站不穩,還吐血,可是……可是她不讓我們派人來告訴爺,說是為了爺,為了大家夥,不能讓爺知曉,要讓爺安心地做完爺該做的事……霍總管好幾次都想派人來告訴爺,好讓爺設法救夫人的,可是夫人說沒用了,她已經撐到極限了……夫人還吞了好多藥,隻有那些藥才能讓她撐到爺大勝的那一刻……所以奴婢一直好怕,好怕夫人隨時會倒下。爺,夫人她……想看爺大勝,想看大家夥可以平安順遂的過活……這是夫人最後的心願!”


    夫人苦撐到至今不就是怕爺為了她而毀了整個計劃嗎?


    所以,她也不想夫人的一切苦心白費了。


    如果夫人此時醒著的話,她也是這般想的吧?


    顧玦握刀的手緊了又緊,冰凝般的臉出現裂痕。


    四肢無力倒下還吐血……


    吞了好多藥才支撐到那一刻……


    吞了好多藥……


    好多藥……


    顧玦的腦子裏都是小蓮蓬說的這些話,不敢去想象她吞下藥的畫麵,不敢去想象她日夜倚欄而望的樣子。


    那些時日,她明明那麽盼著他陪在身邊,卻又總是強壓著離別之苦對他強顏歡笑。


    隻為了讓他完成多年夙願。


    夙願啊!


    倘若她沒了解他了解得如此透徹,該多好,她也不至於蠢得如此委屈盡自己,如此一門心思的為他想!


    她怎不自私一些,任性一些!


    看出顧玦在猶豫,太後心裏有些慌,恐他真被說動放棄了,著急地道,“顧玦,那株藥需等百年方可得到,距離這一株也才六十多年,也就是說你想等下一株還得等三十餘年。現在,她連半個時辰都等不了,何況這隻是續命,治不了她的心疾,你若想救她就沒得時辰耗了!”


    入畫般定住的俊美容顏微微轉向,冷眉怒目地瞪向太後。


    是啊,若有時辰耗,他有的是法子同她耗!


    正是因為沒有,連要求先見到藥的時辰都沒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她的去做,拿到藥,救他的小挽兒!


    眸色一凜,他手腕一震,隨著他運氣而起的還有駭人的勁風,手上所持的刀鋒寒光噬人,鳳眸迸裂出狂亂的殺氣。


    緩緩抬頭,手起,泛著冷光的大刀對準君楚泱,猩紅冷鷙的黑眸直視他,“她若活不成,爺毀了整個南淩!”


    天下蒼生關他何事,既然南淩容不下他們異族為開始,那就讓南淩就此消失!


    為了這條路的盡頭,他實在欠她、傷她,也負她太多太多。


    本以為終於可以用餘生來好好將她嗬護在懷,不再讓她擔驚受怕,一如當初所想的那樣,讓她靜靜純純的綻放在他的天地裏。


    可是,她卻倒下了,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盼他好,他呢?


    他都做了什麽!


    聲音還是陰柔的,卻冷魅得可怕。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下竄起,毛骨悚然。


    他並非說大話,他真的能做到,沒有人會去懷疑。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一直沒說話的莫孤煙,冷聲質問。


    “何需想。”


    因為不能想,又何需去想。


    所以,隻能抱歉。


    他沒那麽偉大。


    他這一生要的不多,真的不多,就隻想要一個風挽裳而已,隻想陪著她笑,逗她,鬧她,讓她羞笑入懷,如此而已。


    老天不願成全他,那他便逆了天的要!


    既然沒法兩全,那就自私一些,她做不到,就由他來。


    “我不會讓自己這二十年的苦白受,不會讓自己身上的傷痕到頭來來得毫無價值!更不會讓二十年前的滅族之夜被人詬以那般可笑的原由永遠留在史書裏!”莫孤煙凜冽如冰的眼裏透著濃烈的恨,也表明會堅定初心到底。


    “四弟……”眼看兩人就對上了,殷慕懷擔心地喊,而後有看向自己一向最崇拜的二哥,“二哥,十年了,這十年來,我們要的不就是一個公道嗎?一個昭告天下還我們異族一個清白的公道,就算你今日聽這老妖婦的殺了皇上,就算真的以自己的方式還了異族清白,可那樣的方式,真的是大家可以接受的嗎?”


    顧玦眸中冷光掠過,卻是揚手,刀鋒直逼君楚泱的眉心。


    殷慕懷毅然往君楚泱麵前一站,雙掌貼住刀鋒,製止再往前。


    他明白,二哥約莫是早料到他們會阻止,所以有刻意的手下留情,也隻是給他們最後的機會而已。


    他看向他,最後一遍確認,“二哥,當真要動手嗎?哪怕這人是二嫂的父親?”


    “更該死!”倘若不是她的父親,她就不是所謂的公主,就不會有心疾。


    最該死的是他,竟取了她的心頭血!


    殷慕懷已無力再勸,歎息一聲,“當年,你一個人闖入九山十八澗單挑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滿身是傷地背我離開時,我就發過誓,隻要關於你的,我義不容辭!”


    說罷,他運氣於雙掌間,震斷鋒利的刀,對顧玦笑道,“你動手二嫂會怪你,由我來吧。”


    腰間羽扇一處,鋒利的武器從扇子裏滑出,直逼君楚泱。


    顧玦輕身一閃,快如閃電,迅如疾風,將殷慕懷一掌打開,所用的力道不至於傷了他。


    “你欠我的,當初在毒蜂穀已經還完了。”顧玦冷聲道。


    殷慕懷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當我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是因為覺得欠你?”


    雖然其他幾個也是結拜,可是顧玦不同,他真的拿他當兄長看,就是那種親兄長一樣。


    也許是從當年顧玦明知道不可能,卻始終沒丟下他,沒放棄他那一刻起,他就認定了他是家人,也立誌一定要當他的家人。


    所以,後來如何都賴不上他,最後完全是靠他聰明的頭腦提議幾人結拜才因此名正言順地跟他成了家人。


    雖然這麽多年來,隻有他一個人這麽認為。


    “該我做的我已經做完了,接下來我要做什麽都與你們無關!”顧玦冷聲宣布。


    “這是要斷絕兄弟情義的意思?”薄晏舟溫溫淡淡地問。


    “……”顧玦不語。


    “你們要的不就是還你們異族一個公道嗎?這個哀家可以答應你們!且還不會追究你們的謀逆之罪,隻要你們殺了造反的旭和帝!”太後在一旁慫恿,“沒有顧玦就沒有今日的事,換句話說,沒有他,你們要成事隻怕很難!難不成你們真下得手與他為敵?”


    下不了手,他們知道,誰都下不了手。


    但是,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到最後一刻,難道要他們束手就擒嗎?


    殺掉旭和帝再控製住老妖婦?


    這都成了什麽?


    不!


    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若真這麽做,就真的成了謀逆了。


    “顧玦,還不動手!”太後見薄晏舟幾人麵露動搖之色,趕忙催促顧玦。


    顧玦再次逼近旭和帝,凝聚內力於掌中,赤手空拳要殺人。


    裕親王沒有薄晏舟他們那麽多顧慮,拉開旭和帝,誓死保護。


    但是,他完全不是內力深厚,且鐵了心的顧玦的對手,很快就被打到一邊。


    薄晏舟幾乎沒有再多加考慮,閃身上前阻止。


    顧玦失了理智,總不能連他們也糊塗了。


    莫孤煙手上的寶劍出鞘,加入製止。


    殷慕懷著急地瞧了一會兒,也趕緊加入,但是要阻止他們兄弟相殘


    然而,就在這時,君楚泱溫冷淡漠的聲音響起——


    “都給朕住手!”


    聞言,薄晏舟他們都撤了手。


    趁此機會,顧玦手腕翻轉間已從殷慕懷腰間抽走扇子,毫不留情地直逼君楚泱。


    “朕沒法救自己的女兒,總不能阻止別人救。”君楚泱愧疚地看了眼寶座上命在旦夕的孩子,毫無怨言地閉上眼。


    眼睜睜的看著女兒死,他也做不到,更不願看他們兄弟相殘。


    若隻能這樣,那就這樣吧。


    為君者,不能太過於感情用事,但,沒有感情,也是萬萬不能。


    沒有感情,就沒法體會人間百態,沒有感情便不知民心所向。


    即使如此,顧玦還是沒有停下,扇子打開,露出鋒利的利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早已身在地獄裏,又何懼入地獄?


    眼看閃著寒芒的刀扇就要抹上君楚泱的脖子——


    “爺,夫人有話說!”


    聲音突兀響徹大殿,恍若仙樂,止住即將發生的悲慘。


    顧玦腳步刹住,手腕翻轉,那把隻差一點點就奪人命的扇子,刀口朝下,收得太急,還削斷了君楚泱隨他殺氣而動的鬢發,飄飛在空中。


    大殿靜得,仿佛連斷發落地都有聲音。


    顧玦將扇子隨手扔開,頎長的身影猶如一道光劃過,眨眼間,人已在金鑾寶座上。


    看著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的人兒,幹燥泛白的唇在蠕動,好像著急著想說些什麽。


    顧不上欣喜,他毫不猶豫地上前,單膝跪地,取代小蓮蓬的位置,輕柔地扶起她,把胸膛給她靠,大掌緊緊包裹住她的小手,“小挽兒,別怕,爺在這。”


    風挽裳長而翹的羽睫微弱地顫動,用盡了力氣也隻勉強睜開一條細小的縫隙,模模糊糊地看到他就在麵前。


    她張嘴,“爺……”


    顧玦隻聽得到她的氣聲,聽不出她在說什麽,俯首,湊近耳朵,“你說,爺在聽。”


    “別……殺……”


    單是兩個字,她已傳達得好吃力,含糊不清。


    “乖,省點力氣,嗯?”他持起她的手親吻了下,然後放迴暖暖的鬥篷下,要迴去繼續剛才沒完成的事。


    她已經等不了了,這口氣,絕對不能斷!


    但是,轉身間,小小的手再次憑著意誌力抓上他的衣袂,隻一點點,卻也抓住了他。


    不舍得她一再張嘴耗費力氣,他馬上蹲迴去,重新握住她的手,聽她說。


    “不要……反目……”


    別殺她的父親。


    不要和他們反目成仇。


    很容易就知道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可是,這一次,他不想聽她的。


    “爺若……我……死……”


    爺若執意那麽做,我寧願死去。


    很好,她很懂得他的死穴在哪。


    他若執意那麽做,她便不願再撐下去。


    怪她太懂他的性子嗎?


    “爺……迴家……可好?”她想,剩下的,也不需要他了吧。


    她終於可以開口擁有他了,終於。


    顧玦看著她眼角滑落的淚,以指腹輕輕抹去,勉強地扯出一抹笑,“好,迴家……爺帶你迴家。”


    他抱起她,緩緩站起,轉身,木然地拾級而下,昂首闊步地自眾人麵前走過。


    是該迴家了。


    她等了那麽久,盼了那麽久,他不能再讓她等了,一刻都不舍得再讓她等。


    既然她寧死也不願他那般做,那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所有人都震驚感歎地看著他,俊美妖冶的臉恢複了平靜,鳳眸裏的嗜血陰狠也被濃鬱的悲傷所取代,仿佛方才癲狂成魔的男子不是他。


    原來,這人,成魔或成神,隻在於他懷中女子的一句話。


    “顧玦,你給哀家迴來!你不想救她了嗎?沒有鎮魂草,她活不過今夜!”


    “顧玦,哀家不騙你,哀家真的有鎮魂草,不止鎮魂草,還有烏香,隻有哀家知曉如何弄到那烏香!”


    太後在身後咆哮,可惜前方的身影走得堅定,走得蒼涼。


    君楚泱揮手讓人將太後拿下,並且讓她知曉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事,譬如,烏香……


    後來,聽說,有人看到九千歲抱著心愛的女子走出殿門時,一滴晶瑩被風吹落,迎雪飛散在空中。


    那一日,是南淩史上最深沉、最悲壯的一筆,也是整個南淩史書上最轟動的一筆,不管過去,還是後來。


    ……


    走出金鑾殿,外邊下著鵝毛大雪,一望無際的雪景,很美。


    顧玦抱著風挽裳拾級而下,萬千絕和小蓮蓬走在兩邊為他們打傘,外邊的廠衛瞧見他,還是紛紛跪地行禮。


    勝利的號角響起,山唿萬歲的聲音一波接一波響徹整座皇宮,代表著,一切……塵埃落定了。


    長長的台階下,是金鑾殿的廣場,此時,廣場上站著十來個身穿豔紅薄紗舞裙的舞伶,以隊形分別站著,在紛飛大雪裏,瑟瑟發抖,卻還傲然而立,雪花落在她們身上,仿佛雪中綻放的紅梅。


    顧玦連看一眼都不曾,徑自走過。


    素娘看著他懷中已然奄奄一息的女子,心痛的同時,卻又不得不上前詢問——


    “千歲爺,夫人前些日子特地拜托醉心坊的舞伶們排練一支勝利之舞,說這是她僅能想到的,能為爺做的一件事,這舞可還要跳?”


    話落,顧玦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懷裏被鬥篷裹得暖乎乎的人兒,心痛不已,半響,薄唇輕啟,“如她願。”


    她連舞都安排好了,是怕來不及,所以,這支舞是她最後的心意吧?


    “真傻。”他心疼地呢喃,抱著她繼續離去。


    身後,絲竹管弦起,和著戰鼓,和著舞,跳出振奮人心,鬥誌激昂的場麵。


    金鑾殿內,旭和帝聞聲,率人湧出。


    隻是,真正該欣賞的人卻已離去,隻留下雪中深深淺淺的腳印,然後,被新雪覆蓋……


    ※


    太後落敗,新上任的皇帝大赦天下,第一件事便是將當年異族慘遭屠殺的真相昭告天下。


    從此,天都再無異族之分。


    潛藏的異族人聞此消息全都奔湧而出,在天都四街到處都有他們歡唿的身影。


    隻除了幽府。


    幽府裏全被哀傷的氣氛籠罩,霍靖和幽府裏的人一同堵在府門口左顧右盼地等他們的主子迴來。


    如此戰戰兢兢地過了那麽多年,此刻應該是歡唿慶祝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是帶著笑容的,清一色的悲傷。


    “總管,爺會有法子救夫人的對嗎?”琴兒一開口便忍不住悲從中來。


    夫人一離開後,府裏所有人都知曉這件事了,是霍總管告訴大家夥的,說是要讓大家夥都知曉夫人到底都為他們做了些什麽。


    “對啊,爺這麽厲害,這麽神通廣大,我們這些年來不都被他保護得好好的嗎?沒理由會救不了夫人的。”棋兒也哭了。


    “嗚嗚……”年小的婢女也跟著嚶嚶哭泣。


    “別哭了,爺和夫人應該就快迴來了,不管是好是壞,別讓爺瞧見。”霍靖輕斥,就怕是壞的結果,瞧見了更難受啊。


    哭泣上立即聽話地收斂,趕緊抹淚。


    “總管,好像是爺的馬車。”有人指著前方茫茫大雪的路喊道。


    所有人抬頭望去,就見那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馬車緩緩突破茫茫大雪而來,車頭分別是萬千絕和小蓮蓬。


    他們欣喜之餘又害怕看到不想麵對的結果。


    很快,馬車在府門前緩緩停穩。


    堵在門裏門外的人已顧不得嚴苛的禮數,紛紛翹首以盼。


    霍靖帶著琴棋書畫,打著紙傘上前伺候。


    凳子放好,拉起車簾,馬車裏鑽出主子爺的身影,懷中抱著的是用錦被緊裹的夫人,以至於瞧不見夫人的狀況,但見主子那副清冷木然的樣子,大抵知曉是壞結果了。


    霍靖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被裹在被子裏的人,是生,是死?


    小蓮蓬的眼睛明顯哭腫了,也就是說,已經……


    他不敢去想,打著傘緊步跟上伺候。


    從下馬車到進府,誰也沒有出聲,隻能低頭傷心難過。


    那麽好的夫人,居然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不是好人有好報嗎?


    老天是不是沒有開眼,或者沒看到這麽好的夫人?


    ……


    迴到采悠閣,裏邊已事先備妥火爐,讓整間屋子隨時隨地都暖乎乎的,還有熱騰騰的茶水。


    推開門,小雪球已迫不及待地在候在門裏,一推開門就看到它搖尾乞憐,墨綠大眼溜溜地盯向主人懷裏。


    主人不理它,徑自往裏走,它就乖乖地跟在身後。


    顧玦將風挽裳輕輕放在床榻上,抽走她身上的被褥,取掉原本係在她身上的鬥篷,然後放她躺下,拉來被子給她蓋好,坐在床邊輕撫著她消瘦的容顏,心如刀割的疼。


    “去打溫水來。”他聲音喑啞地吩咐。


    小蓮蓬趕緊去辦,不敢有半點遲疑,因為愧疚和自責,平日裏所有的孩子氣也都消失了。


    很快,溫水打來了,顧玦親自將幹淨的布巾打濕,而後輕柔地為她洗去臉上的鉛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擦拭,終於去掉她那層厚厚的偽裝,露出她憔悴消瘦得叫人心疼的輪廓。


    那麽明顯,怎能沒發現呢?


    若真的有心,怎會沒留意到她開始喜愛抹胭脂水粉背後的異常?


    指尖輕撫無暇的容顏,心,好似被剜開,痛不欲生。


    “霍靖,進來。”他收手,喊來候在門外的霍靖。


    霍靖忙不迭進去聽候吩咐,躬著身,低著頭,還是忍不住悄悄瞥了眼榻上的夫人,心裏一萬個希望是他想的那樣,而非已經……


    顧玦不舍地移開視線,起身走到一旁對霍靖低聲吩咐一番。


    霍靖頻頻點頭,臉上已不知該喜還是該悲,聽完吩咐,趕忙離開去辦事。


    不一會兒,皇上派宮裏曾經醫治過大長公主的所有太醫來了幽府隨時待命,還帶來了一句話——太後任由他處置。


    顧玦將她吞的藥拿給太醫瞧,“這藥有何作用?”


    幾名太醫仔細研究了一番,道,“迴千歲爺,此藥可緩解心疾發作的痛苦,也有保持體力的功效。”


    “若是一次吞太多呢?”


    “若是一次服用過多,雖是可以強加體力,但是,物極必反,一旦藥力失效,體內的神經血管極有可能遭受破損。”那太醫越說越害怕,九千歲的眼神好似隨時都會殺人,可他又不能隨便胡扯一通。


    “她的心疾你們沒轍,其他的都給本督穩住,否則,她缺哪,本督就從你們身上拿來補!”顧玦陰冷地下令。


    幾名太醫隻覺得陰寒陣陣,嚇得跪地領命,“是。”


    他們都不敢去想象那種……畫麵。


    顧玦離去前特地留下萬千絕,因為隻有萬千絕無論在出什麽事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而不像他們,一個個都聽她的,瞞著他!


    顧玦匆匆出府,在府門外看到躊躇不前的殷慕懷。


    殷慕懷一看到他出來,也不用再忐忑了,尷尬地扯出一抹笑,“二哥,我……來看二嫂。大哥和四弟他們還身在朝中,沒那麽快脫身。”隻有他這個皇商是閑人,能馬上趕來幽府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顧玦瞥了眼他帶來的一箱箱珍貴藥材,看也不看他一眼,翻身上馬,刻不容緩地策馬離去。


    “爺,鬥篷啊!”霍靖帶著一件厚實的鬥篷從府裏跑出來,卻隻來得及目送主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低頭看著手上的鬥篷,心疼地歎息,“爺那身子不披件禦寒的鬥篷怎麽行呢?”


    “他不會讓自己垮掉的,為了你家夫人。”殷慕懷出聲安慰。


    霍靖這從意識到有別的人在,一抬頭,瞧見殷慕懷,怔了下,“殷爺,你怎來了?”


    “是啊!盼了這麽久,總算能光明正大的來討杯茶喝了。”殷慕懷仰望幽府的門匾,長歎感慨。


    “是是,瞧我都忘了已無需顧忌。殷爺快快裏邊請!”霍靖趕忙迎他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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