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菱一聽靜言的口氣就知道姑娘是真生氣了,立刻縮著肩膀低下頭不再言語,乖乖的站在旁邊。春巧看她這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果然還得章姑娘收拾你。”

    靜言聞言便轉頭對春巧說:“你別聽她的攛掇,這事兒原本不算什麽,聽那意思王妃也未往心裏去。既然如此,若是讓王爺知道隻會小事變大,反而不好。先不說真鬧起來會牽扯多少人,隻說女人們的事為何非要把男人也卷進來?真想王府太平就都少說兩句罷!”

    原以為春巧會不服氣,沒想到這丫頭卻看著她點頭,“好姑娘,你說的在理。我剛才也不過圖著一時爽快,倒說了這麽些廢話讓姑娘見笑了。”

    又拉過來夏菱,伸手去刮她的鼻子,“那兩位夫人的丫頭們嘴上無德,說過些什麽我也有耳聞。你想替章姑娘出氣自然是使得的,但在素雪庭當大丫頭還能少得了機會麽?別總惦記拿我當先鋒,你那點鬼心眼子我會不知道?”

    夏菱還是小丫頭時就一直跟著春巧,彼此間的關係堪比姐妹,聽她這麽一說就撒起了嬌,“好姐姐,你也知道有些不要臉的看著我們姑娘好說話就以為是軟柿子,編派的那些渾話誰聽了心裏不窩火呢?我也是急了。”

    春巧隻是笑,後來想了想說:“難得你能對章姑娘有這份心,那我就給你當後援軍罷。放心,日後若是她們做得過了,我自會在王爺王妃麵前吹風,保證沒她們的好果子吃。”

    夏菱立刻喜笑顏開,挽著春巧的手說個不休。

    靜言在旁邊隻是暗暗歎氣。

    這下好了,她已經管不住夏菱和夏荷,現在又多了個撐腰的。但轉念一想,在王府這種地方,拉幫結夥也是正常。她不生事卻總有人惦記來踩她幾腳,這樣多幾個有地位的大丫頭親近,也不算壞事。

    這邊正聊得開心,突然有小丫頭領進來了一個小廝。

    “章姑娘!您快去滌心齋那邊瞧瞧吧!”

    看小廝慌裏慌張的樣子,靜言也是嚇了一跳,忙問:“怎麽了?”

    “迴姑娘,京城肇親王府的三公子病了。東院劉太醫跟著王爺去了獵場,李公子身份尊貴,我們也不敢隨意從城裏請大夫,正是沒了主意,偏那邊也沒有個可以說了算的人。”

    靜言想了想,滌心齋在王府中路後院,那邊一直歸西院管著,要是請大夫就得往西來,左右也是她這邊的事兒。

    “行了,我知道了。”

    先打

    發小廝迴去,又讓春巧看時機把這件事迴給王妃知會一聲,而後靜言才帶著夏菱直奔衛玄的陸沉館。

    不是說四虎通藥理麽?幸虧衛玄還給她留了這麽號人物可以差遣,真巧就用上了。

    一路匆匆趕到陸沉館。還沒進院門,先聽見裏頭有女子的聲音,話說得又快又急,還帶著隱隱的憤恨。

    見門口也沒有小廝,靜言躊躇了一下,還是進了院子。隻見裏頭站著兩名侍衛,都是皺著眉毛,另有五六個小廝圍著一個女孩兒似在推搡,背對著她還有一位穿長袍的年輕男子。

    那侍衛都是認識的,一個三虎一個四虎。其中三虎一眼就看見了靜言,連忙上前道:“章姑娘怎麽來了?可是有事麽?”

    說話間那名男子也轉過頭來,卻是言重山。

    靜言先向他行過禮,這才將肇親王府三公子生病的事說了,“東院的小廝說找不到能主事兒的才來迴的我,八成是他沒遇見言先生。”

    言重山微微一笑,“是我讓他去找你的。這邊還有些事兒需要我親自處理,無暇他顧,隻好有勞章姑娘跑一趟。”

    靜言福了一福,“不敢當,言先生有什麽隻管吩咐便是了。先前我聽大總管跟我說四虎略通藥理,便想叫他跟我過去瞧瞧,畢竟是男人的住處,我進去總有些不合適。”

    言重山一聽連連說:“是我疏忽了,竟忘了這一層。”

    三虎和四虎都是衛玄吩咐過隻要章姑娘來找就聽憑差遣的,現下立刻走上前來拱手一揖,“如此我們便隨姑娘走一趟,別耽誤了公子的病情。”

    靜言原本一直低著頭,現在找到四虎正打算轉身離去,卻在這麽一瞬的功夫看清那被小廝圍在中間的正是先前嚷嚷著要替姐姐伸冤的雜耍小姑娘。

    腳下一頓,卻聽言重山說:“還請章姑娘速速帶人去給公子看病,這邊的事由我處置。”

    有言重山那句話靜言便知是人家是要支開她,就算再好奇又怎會還做停留?

    至出了陸沉館,與她最相熟三虎突然說:“您放心,大哥和言先生必不會虧待了那姑娘。”

    靜言輕輕點了點頭,但適才那一眼,她看到的卻是小姑娘飽含怒火的眼神還有倔強的神色。思索再三,雖本性不愛多嘴,但事關人命,還是忍不住說:“人已經不在了,虧不虧待又能有多大分別。”

    三虎停下腳步認認真真的看著靜言道:“姑娘誤會了,您可知那小丫頭在

    鬧什麽?”

    靜言搖頭。

    四虎也跟著停下,冷冷的說:“她是嫌給的銀兩不夠,正跟言先生獅子大開口討價還價。張嘴閉嘴要告官,以為拿住了咱們王府的軟肋,殊不知其實我們早就報給了穆太守又請了仵作。以咱們王爺的脾氣定然不會遮遮掩掩的,隻因牽扯的人裏有一家勢力極大,穆太守不敢開罪了那朝中重臣罷了。”

    靜言一愣,“那這事兒其實與咱們王府無關對麽?”

    四虎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不全是,王爺也是無奈才答應許了那小丫頭銀兩來封口。誰知前一刻還指天發誓要給姐姐報仇,下一刻一聽有銀子拿立刻算計起來。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要不是中間牽扯上了二……”

    不待他說完,三虎就出言打斷:“好了!這事與章姑娘沒牽扯,沒道理讓姑娘心煩。咱們還是先去看看肇親王的三公子吧,這才是正事兒!”說罷還冷冷的瞪了四虎一眼。

    四虎依然是那冷臉模樣,看不出情緒起伏,但也閉口不再提。

    靜言先前是憐憫這個小姑娘自此孤苦無依,現下一聽她見錢眼開,心中的感傷就變了滋味兒。不再上心,低下頭繼續趕向滌心齋。

    到了地方,她隻讓夏菱陪著進去。

    就算她是管事,一個青年男子的臥房她也絕不會進去。

    一個人站在滌心齋正房門外。放眼望去,這院子比素雪庭大上很多,曾是老王爺最喜歡的讀書小憩之地。

    院中一座流水亭,引自品香苑內大池的小溪曲曲彎彎的在亭內盤繞。據說老王爺兄弟倆在世時經常在此或談心或撫琴高歌。旁邊還有一處青石假山,其高度遠高於府中其它各處,應該就是夏菱說過的可以俯覽整個王府中路的地方了吧?

    據說,每逢夕陽西下,在其上可以看到無以倫比的美景……

    正想著,房門被推開,四虎退了出來,跟著的還有夏菱以及先前靜言打發迴來的小廝。

    “李公子的病情如何?”

    四虎不冷不熱的說:“也沒什麽,普通風寒罷了。”

    衛玄手下的這些“老虎”們靜言已見過好幾個,三虎七虎無一不是爽朗之人,這隻四虎卻與他們很是不同。

    靜言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再說話,也不動,就直挺挺的站在旁邊。衛玄說她像塊木頭?瞧瞧這位,才真像根大木頭呢!

    臉上冷了三分,瞪著四虎說:“你

    不是通藥理嗎?應該用什麽藥?又或者你隻是略懂,還要再請外頭的大夫給看看?”

    四虎依然木著臉,“外頭的大夫都是狗屎。”

    靜言暗暗咬牙,“好,那咱們便無需請那些‘狗屎’進來,麻煩您這高明的給開個方子罷!”

    四虎慢慢垂下頭,“我不是高明的。”

    “那我便派人去城中尋一個最好的,不那麽‘狗屎’的大夫來。”

    “城裏就沒有不狗屎的。”

    靜言險些被氣得癲狂起來,聲音不由飆高,“你就是來搗亂的吧?李公子的病情容不得耽誤,不讓請外頭的大夫,你又跟我扮木頭,你到底想怎樣!”

    這還是靜言第一次被氣得喊起來,而且竟然是跟一名男子。是說姑娘膽子越來越大,還是實在被搞得雞血上頭忘了禮儀?

    四虎一愣,轉眼卻笑了,“章姑娘莫急,就算劉太醫去了獵場,他夫人還在東院。”

    靜言愣住,盯著四虎眨眼睛。

    四虎笑意更深,“劉夫人通藥理,醫術也很不錯。”

    靜言深吸一口氣,壓下想找個雞毛撣子抽人的衝動,恨恨的一扭頭,叫上小廝:“跟我去棣棠軒請劉夫人!”

    四虎上前一步,“我也陪姑娘前去。”

    靜言甩都沒甩他一眼,徑自轉身大步離去。裙擺翻飛間什麽姑娘家的禮數都不顧了,全飛起來也不吝!這該死的四老虎,真討厭!

    出了滌心齋,那小廝也看出這位章管事被身後的侍衛氣得不輕,一想無論是姑娘還是侍衛都不是他惹得起的,偏偏他還被分來伺候李公子,真是公子有個好歹便是他的罪過。

    於是一邊顛兒顛兒的跟著,一邊打圓場。

    走出一半路程時靜言已經緩了過來,頓覺適才自己失態。又聽那小廝已經喘著還一味的說些插諢打科的逗笑,便放慢腳步,詢問了幾句滌心齋那邊的事。

    日常使用的東西可齊全?李公子住得習慣否?飯菜滿意麽?伺候的人夠不夠?

    一提這個,那小廝便長歎一聲道:“姑娘您是體諒我們下人的,都說這李三公子是肇親王府的,誰承想攏共他身邊隻跟來一名老仆。現下滌心齋那邊出除了院子裏粗使的小廝便隻我一個在屋裏伺候的,上上下下的事兒哪一樣都指著我一個人耍,可真是……唉!”

    靜言想了想說:“八成是李公子出來不愛排場。既然如此,過會兒我

    便找言先生,讓他先調派幾名屋裏的人過去幫忙。”

    那小廝一聽立刻滿嘴的謝,又笑著說:“這位李公子可真是不愛排場呢。帶來的人少,衣裳物什更少,也不愛出屋,鎮日就縮在房內看老王爺的藏書。也不知他到咱們王府是來打獵的還是來看書的?”

    靜言想著既然滌心齋那邊短人伺候,這小廝又跟了過來,就先去了陸沉館。

    院中已經沒人,找看院子的一問,原來言重山已經迴去彌朗閣。於是靜言便又帶著人去了趟賬房,把調用人手的事跟言重山說了,又把李公子的病情說了。

    言重山點點頭道:“我這就再派四個伶俐的小廝過去。四虎說的沒錯,劉夫人的醫術雖比不得劉太醫,但總比城裏那些草包強上許多。”

    靜言心中大罵,既然你們都知道劉夫人是一把好手,先前我來找人時怎麽又不說?!

    垂著眼睛隱下惱火之意,福了福身便告辭去找劉夫人。

    言重山看著她出屋,叫住四虎,“你怎麽惹著章姑娘了?”

    四虎木著臉道:“並未惹她。”

    言重山抬抬眉毛。

    四虎又說:“好玩兒。”

    言重山隻是搖頭。

    劉夫人性格溫柔體貼,對靜言很是喜愛,又經常受到姑娘的照顧,所以聽了她的請求便立刻讓藥童提著藥箱來到滌心齋。

    言重山派的小廝已經都在屋裏伺候著,有長輩在場,且夫人是她請來的,靜言便隻好跟著進去幫忙打點。

    一進屋就聽見悶悶的咳嗽聲,再看那床榻之上孤單單躺著一個人影,這情景靜言太熟,直接觸動了心事,想起母親……

    李公子掙紮著坐起身,靜言見小廝們都伺候在外廳,便上前兩步幫他在身後墊了枕頭。

    “小侄李崇烈,謝、咳咳,謝過夫人。咳咳咳……”

    劉夫人麵容慈祥,忙按住他的手:“快別說話了,容我調息一番與你診脈。”

    李崇烈便不再多禮,靜靜的靠在枕頭上平複氣息。忽然眼角瞥見一片藕色裙擺,便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容貌清秀的姑娘抱著一隻藥箱,正專心致誌的盯著夫人幫他切脈,那神色間的擔憂和關懷一片真摯,讓他心底泛起一陣感動。

    看她的穿戴不似丫鬟但也不像小姐,心中一動,便想起才進王府時在廊子裏言重山曾經為他引見過一位姑娘,是……王妃的遠親,西院管事章姑娘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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