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力巨劍化為一道流光倏地鑽進道基修士體內,道基修士身子猛地顫抖起來,五官糾結,一雙眼瞳卻漸漸放大呆滯,神魂好似受到吞噬般發出恐懼而又痛苦的嘶吼。


    方才那道法力巨劍正是臻至完美的“湮滅式”,以仇決自身的思想為源泉重新塑造出另一個具有七情六欲的健全思想,這一招既非物理攻擊也不是如李寒空所說的那般是神魂攻擊,而是更加玄妙更加難以捉摸的“思想”侵蝕,思想豈非就是生命的核心生存的意義?駕馭世間一切力量的主導?它豈非比任何一種力量還要強大還要可怕的多?


    一個人若是具有兩個不同的思想隻會精神分裂具有雙重人格,這雖危險但一時半會還不迴死去,但當這兩個思想無法做到共存都想占領這個人的肉身魂魄又將會如何?


    這就像一座山頭無法同時容納兩隻老虎一樣,其中必定有一隻會敗退甚至是死亡。


    一個人若是沒有了思想,他的肉身靈魂始終陷於混沌之中,這豈非比死亡還要可怕,這是否才是真正的死亡?


    道基修士一隻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脖子,滿臉漲得血紅,額頭脖頸血管暴凸,另一隻手不停的捶打著自己的胸膛,就像一隻暴怒的大猩猩般擂的砰砰直響。


    仇決抽身倒退之時已將問天劍攝入手中,縱劍向李寒空掠去,配合李寒空施展出的陣法,劍光遊走將道基修士的漫天掌印圈了進去,李寒空大喝一聲,催動繡劍頂著裹著掌印的大陣直衝天際。


    “嘭”的一聲炸響,色彩絢麗的法力如同煙火般爆炸開來,將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刹那間照亮。


    仇決李寒空兩人怔怔凝視著道基修士,仇決一臉蒼白,這並不是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而是因為他心底的恐懼所致。


    李寒空顫音道:“為什麽沒有神識波動?湮滅式不是神識攻擊嗎?”他越說聲音越大,看向仇決的目光也變得奇怪起來,就像在看著一隻怪物一樣。


    仇決在昆侖山下重新創出“湮滅式”後就已料到後果,他自然也知道思想對於生命的意義,施展湮滅式後敵手將會具有雙重思想情緒自然不穩,這樣一來不論氣勢、招式、法力全會因此露出致命的破綻,高手相爭比的本就是氣勢招式法力,若有一子落錯,便是身死道消的結局。


    隻是仇決卻沒有想到湮滅式帶來的人格思想與生命本身蘊育出的思想是無法相容的,兩種人格思想更加不存在誰強誰弱,它們隻有徹底摧毀了對方才會罷休。


    仇決默然無聲,他現在心裏亂成一團,此情此景看著自己一手造出的悲劇,他還能說什麽?這遠比殺死一個人還要殘忍毒辣的多。


    前一刻還是生死仇敵,現在仇決李寒空有無數機會可以殺死敵人,卻怎麽也下不去手了,隻要不是嗜血濫殺的禽獸瘋子誰又能忍心去殺一個頭腦混沌的無知傻子,而且還是一位對你“嗬嗬”笑的人。


    不管一個人是好是壞,是健康還是殘弱,是權貴還是貧賤隻要他還能對人報以發至心底的微笑,那麽他總是還有可取之處的。


    大巫師躺在山巔一處還算平整的巨石上,仇決李寒空靜靜站立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已經變成瘋了的道基修士“嗬嗬”傻笑的擺弄著大巫師的頭發和李寒空披在大巫師身上衣服的衣角。


    李寒空忍不住道:“究竟是什麽迴事?他的神魂現在一片混沌,甚至連話都不會說了。”


    仇決道:“湮滅式是一種全新的攻擊方式。”


    李寒空道:“什麽方式?”


    仇決道:“思想,而且與生命本身蘊育的思想相互不容,最後所造成的結果就是兩種思想同歸於盡。”


    李寒空咋舌道:“這豈非就是,他仍是他卻又不是他。”


    仇決道:“他現在就像一位新生嬰兒,懵懂無知的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


    李寒空忽的笑道:“若是如此決少等若做了一件天大好事,這是否算是重新做人哩?”


    山巔高寒,罡風唿嘯而來,如泣如訴,道基修士忽的一怔,竟坐在地哇哇大哭起來,瞧得仇李兩人麵麵相覷。


    這陣大風來的快去的也快,最後一股大風吹過,也吹散了漆黑的陰霾,遠方的地平線上升起一角太陽,迸發出萬道金光,溫暖了大地的每一角落。


    道基修士忘記了哭喊,癡癡的望著新升的太陽,柔和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憨態的笑容更顯光輝燦爛。


    李蘊也在朝陽升起時迴來,他麵容憔悴身上卻沒有受一絲的傷,由此可見這位蜀山弟子法力之深厚,劍術之高深。


    李蘊看到仇決李寒空兩人無恙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向仇決道:“師叔的傷勢如何了?”


    仇決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大礙,隻是失血過多而已。你呢?”


    李蘊搖了搖頭,道:“那個脫胎修士可能與禾木派有關聯。”禾木派乃是十萬大山之中的三大門派,派中弟子駁雜眾多,在十萬大山極具勢力。


    仇決李寒空兩人聞言一驚,李蘊接著說道:“那人修煉的法訣是禾木派內門弟子才可學習的《晦暝六法》,與我鬥法時所施展的法術大多是《禾木四十七綱要》中的法術。”


    李寒空道:“如此說來禾木派豈非也與締同會勾搭成奸了!”


    李蘊歎道:“禾木派在十萬大山中極具影響力,希望他們好自為之。”


    李蘊言罷又搖了搖頭,這才將注意力轉向道基修士和大巫師身上,在看到道基修士時心頭猛地一跳,他走的時候這人還是金丹修士,再迴來卻已是道基修為,這豈不是表示仇決和李寒空與道基修士交上手並將道基修士製服,交手時若想將敵手製服簡直比殺了對方還有困難十倍,一個罡煞修士一個脫胎修士,這兩人聯手竟能將一位道基修士製的服服帖帖,而且隻付出一人受傷的微小代價,李蘊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所聞。


    李蘊看著坐在大巫師旁像看憨笑的道基修士,皺眉問道:“這人怎麽了?”


    李寒空看了仇決一眼,仇決道:“忘記了所有的一切。”


    李蘊一驚,連忙扣住道基修士的脈門,半晌後呢喃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道基修士心神修為何等堅韌?怎麽會說瘋就瘋了!”


    仇決不願再提及關於湮滅式的事,這倒不是因為不信任李蘊,而是他從心底抵觸這招本不該出現在世間招式,問道:“我們該如何喚醒大巫師的神誌?”


    李蘊收迴放在大巫師胸口的手掌,道:“大巫師神魂受創後又被一道禁製禁錮,所幸這道禁製不算難解,待我恢複法力後便能為何解除禁製。”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大巫師這副樣子不適合迴到寨子裏,不然一定會人心不齊引起恐慌暴亂,我們便在這裏休息幾日。”


    三日後,李蘊自冥想中醒來,用了三個時辰才將大巫師的禁製解去,李蘊臉色慘白汗濕衣襟,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大巫師呻吟一聲,緩緩睜開雙眸迷茫的看著眾人,無力道:“你們是什麽人?我怎麽會在這裏?”


    李寒空反問道:“你不記得所發生的事了嗎?”


    大巫師喃喃道:“我隻記得被那群賊人打暈,之後發生的事全然不記得了。”頓了頓臉色忽變怒目叱道:“你們與那群賊人是一夥的?”大巫師眼神堅毅憤怒絕不似在做作,他確對自己變成邪惡巫師的事一無所知。


    李寒空隻好將事情原委從實說了一遍,當大巫師聽說自己竟用胎兒屍骨祭祀邪法時,表情痛苦憤懣懺悔,滿臉溝壑般的皺紋立時又深了許多,一雙本就無采的老眼更加暗淡,兩行濁淚無聲流出,這位老人現在已經徹底老去了。


    誰若看見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為無知中做的錯事而懺悔,心情一定也會變得很不好受,所以除了已經瘋了的道基修士其他三人都已沉默無語,他們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這位可憐的老人,也知道無論如何也安慰不了他。


    大巫師道:“三位仙長打算如何處置他?”李寒空已告訴他道基修士的身份。


    李蘊道:“全憑大巫吩咐。”他們雖是為了圍剿締同會,但畢竟和締同會沒有什麽直接的恩怨,由大巫師處置道基修士正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大巫師歎道:“他也是一個可憐人,如今又不記得了事物,三位仙長若是不介意,我想將他留在寨子中,免得他流落受苦。”


    仇決李寒空三人已被大巫師以德報怨的博大胸懷所折服感動,又怎會忍心拒絕這位老人的請求?再言他們若是帶著那位道基修士也著實不便,此舉真好一舉兩得。


    仇決道:“這個寨子隻怕不安全了,締同會的人馬早晚會卷土重來。”


    李寒空接著說道:“最怕的就是締同會的人會將怒火撒在寨子百姓身上。”


    大巫師點了點頭,悲聲道:“我也正是這麽想的。”


    李蘊道:“如此最好,隻是這位兄台的神魂被種下禁製,若不拔除遲早還是會被締同會的人尋到。”


    大巫師緊張道:“如何才能拔除?”


    李蘊道:“散去道行,禁製不解自除。”


    大巫師點了點頭,慈祥的拍撫始終坐在他身邊的道基修士的頭頂,沉吟道:“若是變成一位普通人對他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仇決李寒空三人辭別大巫師後,一路飛行了兩日才到達卑窟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篇道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若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若拙並收藏劍篇道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