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決目光呆滯神情恍惚,他現在隻所以不停的躲藏憑借的卻是一種慣性,他的意識早已陷入混沌而不是為了求生欲。


    從昨夜開始那男子已發現仇決一絲蹤跡,他知道仇決現在已將近油盡燈枯,果然一夜之後仇決的蹤跡已完全暴露出來,現在他已信心在握,因為他明白仇決現在已經脫力隻所以還在跑完全是憑著慣性,他就是不追下去仇決也會把自己活活累死,隻是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隻要沒看到屍體他就絕不會放棄。


    晨曦煙雨,山林間充滿了詩意般的薄薄水霧,一切似乎變的不在真實如同夢境一般朦朧夢幻,不知何時天地間響起輕緩的洞簫聲,樂聲在風聲雨聲中顯得是那麽的和諧動聽,沒有絲毫的突兀仿佛這簫聲就如同雨聲風聲一般是天地吹奏的自然之音。


    仇決似有意又像無意地往簫聲靠近,他那呆滯的目光似已漸漸有了些光彩。


    那男子隻覺自己猶如頑石銅鐵置身洪爐之中一般,靈魂肉體飽受煎熬似在剝離,他封住聽覺連忙運轉玄功想要平複這種躁動,但簫聲仿佛可以直達心神一般,他封住聽覺反而摒絕了外界幹擾聽得更加實切起來,隻見他的臉色忽的浮現一絲隱藏不住地恐懼,失聲道:“化魔音!”


    化魔音又叫安魂曲,是流川穀的絕學秘技,顧名思義邪魔歪道聽到後如墜洪爐飽受煎熬生死完全操控在奏樂人手中,反之心術端正之人聽到卻能心舒體泰如沐仙風。


    簫聲飄渺隨著林間風雨聲忽輕忽重忽急忽緩,又像一道積雨成流的山間潺潺溪流般在人的心頭流過。


    仇決的意識已經迴歸,雖然知道那男子距離自己不過幾百丈之近,但他的神態卻是那般的平靜祥和,他雖然在不停地嘔血嘴角卻能掛著一絲讓人看著心安的淡淡微笑。


    那男子見仇決身似輕煙薄霧看似悠閑緩慢實在快到極速的飛掠於林間,若是換去現在滿身泥濘血跡的狼狽摸樣再配上他現在的悠然自得的神情,哪裏像逃避追殺九死一生的逃亡者反而像極了一個尋幽探奇的文人隱士,這幾天他首次距離仇決如此之近,雖然可以在翻手隻見將這方圓百十丈夷為平地但他卻不知道那位吹奏洞簫的神秘人底細如何,若是貿然行事說不定會陰溝翻船,但什麽都不做確也實在不甘,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現在反而覺得自己像似一個亡命徒一般。


    那男子看了看遠方一座風光幽奇的低丘又深深的看了一眼仇決的背影,身子衝霄拔起向西而去。


    仇決發現緊追不舍的小白臉已走時自己也來到了山丘之下,心中大石終於放下,剛要舉步上山卻又將已踏出的腳步收了迴來,隻因簫聲已變,變得空靈低轉閑逸出塵,仇決心道:“我若這般摸樣上山不止褻瀆了如此聖潔的簫聲,更是對樂者的一種玷汙,仇決呀仇決你能聽到如此妙音已是三生有幸又何必貪心不足想要窺究雅士尊容。”


    仇決立身山丘之下心神隨著簫聲不知飛往了何處,隻覺得死裏逃生的重生感覺猶不及著聽到簫聲的愉快萬一,此時雨勢已收天色碧洗,雨後的寧靜,草木泥土複蘇的芬芳,低轉橫趣的簫聲,仇決隻覺置身於桃園仙境一般,前刻的生死逃亡已變得不值一提。


    不知過了多久簫聲忽止,仇決心中也不知不覺的失落,他隻恨不能永久的沉侵在這空靈無爭的簫聲之中。


    就在仇決躊躇該不該上山答謝神秘人的救命之恩時,一股淡淡的蘭香隨著清風送入他的口鼻之中,抬眼望去隻見一道麗影禦風而去,朝陽溫柔的為她描上一輪金邊,似無的春風帶著大地的芬芳為她送行,似乎隻要有她的地方無管是屍山血海還是窮山惡水一切都變得如空山靈雨的勝境如真似幻,縱是福地仙境也配不起她的身份而變得一如塵俗之地。


    仇決看得癡了,隻是不明白她為什麽戴著一麵輕紗遮住容顏,她的眼中充滿了智慧與善良的光芒,四目相接她的眼中立即露出了點點羞澀頃刻間又複淡去,隻因她發現仇決的眼眸是那般的無邪純淨,似高山冰雪又像一潭清澈的湖水。


    仇決癡癡的望著佳人遠去的方向,沁人的蘭香猶在他心頭索繞,人卻已不在。


    涼爽的春風迎麵拂來,仇決悵然低首俊臉忽的通紅起來,他終於知道她為何羞澀,隻因他現在和李寒空遇見北冥雪兒時一般摸樣,衣不遮體狼狽不堪。


    仇決終於還是忍不住山上了,他在溪澗梳洗幹淨後換上一套嶄新的衣袍,心情複雜的登上山丘,既是可惜晚來又是慶幸方才沒有登山唐突了佳人,山頂間築有一座古跡斑斑的八角亭子,想必是前朝哪位尋幽雅士來到此間被這座奇淵秀麗的山丘所折服所以在上築座涼亭。


    仇決置身亭中放眼望去這才知道這座山丘置於山穀之中,穀中本就景色宜人而這座小山丘如集穀中靈秀於一身,鬼斧神工勢如刀削景色難當奇險瑰麗。


    仇決莞爾一笑,隻覺得所遭遇的一切都已值得了,他凝視遠方思緒不知隨風飄飛到了何處,半餉後方才戀戀不舍的迴過神來,神色變得落寞而憂慮,呢喃道:“寒少現在身在何處?小白臉那最後一擊有七成法力打在了他身上也不知道可曾脫險?”


    “你飛慢點,飛慢點,再慢點。”李寒空坐在雲端伸長了脖子往下看。


    北冥雪兒嘟嘴道:“下麵林葉稀疏一眼便可望盡,連個鬼影都沒有有什麽好看的?”


    李寒空一想也是,嘴上卻不認輸,道:“正是因為此地無處遮蔽小白臉才會放鬆警惕,說不定決少正是出其不意藏在這裏。”


    北冥雪兒頓時發作了,擠兌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隻有白癡大賊鼠才會蠢的躲到這裏。”


    李寒空瞪眼道:“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賊,是劫富濟貧的俠盜,更不是大蠢鼠,因為老鼠總是貪得無厭自私自利的,你有見過視財寶如糞土的老鼠嗎?”


    北冥雪兒笑道:“當然沒見過,隻是老鼠要財寶做什麽?難道上街做買賣?老鼠隻要糧食食物,你就是一隻喜歡偷東西的臭碩鼠。”


    李寒空梗著脖子道:“我那是借不是偷,偷是一去不迴頭,借是有借有還,我隻是借來玩賞的,等玩夠了自然會找機會還迴去,如果你非說我是偷便等同於你也偷東西了,而是偷的是自家的東西,你這個小家賊。”


    北冥雪兒停下彩雲,一手掐腰一手指著李寒空,嬌嗔道:“你才是小家賊,你才是可惡的小家賊。”


    李寒空嬉笑道:“是,我就是可惡的小家賊,我隻是偷了一條項鏈的小家賊。”


    北冥雪兒霞飛滿天,語結道:“臭碩鼠,我……我累了,不找了不找了。”


    李寒空被打到軟肋,立即陪笑道:“我是一個小毛賊一個臭碩鼠,你大人大量不要和一個臭碩鼠一般計較,好妹妹快點找吧。”


    北冥雪兒露出勝利的笑容心底樂開了花,卻仍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喝道:“誰是你是這臭碩鼠的好妹妹,不然我豈不是也成了一隻愛偷東西的臭碩鼠,誰是?誰是?”她總是用疊語不停的重複著,好像生怕李寒空聽不明白一樣。


    李寒空看著北冥雪兒嬌俏摸樣,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再刺激到這個喜怒無常的大小姐,裝出一副痛悔摸樣道:“我這臭嘴,真是碩鼠嘴裏吐不出象牙,快點走吧。”說著有模有樣的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北冥雪兒被他逗得花枝招展的“咯咯”大笑,老氣橫秋的點頭道:“看你這隻臭碩鼠還算有誠意的份上,本小姐就不休息了。”


    這日傍晚,兩人坐在雲端,北冥雪兒捋了捋被風吹亂了的鬢發,看著李寒空焦慮摸樣,忍不住道:“我們晝夜不停地找了三天,也不見仇師兄的蹤跡,你說我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或者仇師兄已經脫險了。”


    李寒空搖頭肯定道:“決計不會錯的,我和決少故意將小白臉引到三峽來,而小白臉也知道我們的意圖他絕不會放任決少離開這七百裏三峽,否則決少一入峨眉就等同於魚歸大海他再想捉住決少已不可能。”


    北冥雪兒安慰道:“一路上也沒有找到任何打鬥過的痕跡,說不定仇師兄已經成功脫險了,你也要擔心了。”


    李寒空噓唏道:“隻能希望如此了。”


    北冥雪兒道:“你們失散的時候有沒有定下後會之地?”


    李寒空抱頭痛苦道:“當時事態危急,決少什麽也沒說就走了。”他頓了頓忽然振作道:“對了,我們是要去參加九道大會的,決少脫身之後一定會去九天閣等我。”


    北冥雪兒喜道:“那我們這就是九天閣,說不定仇師兄已經在那等著你了。”


    李寒空無奈道:“隻好如此了,不過我們需要迴姑蘇一趟。”


    北冥雪兒好奇道:“折迴姑蘇做什麽?”


    李寒空笑道:“我與決少收了一位小徒弟,決戰前我將他寄托在姑蘇一位朋友家裏。”


    北冥雪兒狐疑的看著李寒空,支吾道:“就你還收弟子?難道你還好禍害出一個小碩鼠?”


    李寒空嚴色地搖手,認真說道:“非也非也,我打算教出一個小家賊。”


    天際彩雲端,立時響起了李寒空暢快的大笑和北冥雪兒怒喝嗔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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