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十來個穿著新衣的孩子們手中捏著根點燃的檀香,歡愉無限而又心驚膽戰的小心點燃放置在地上的爆竹,然後隨著爆竹聲笑出純潔悅耳的笑聲,隨著一個大一點的孩子舉著手中的檀香像一位意氣風發的將軍般向前揮臂,十來個孩子歡笑跟上擠沒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街道兩旁上門框窗子上均貼上了喜氣的紅紙對聯和各種充滿吉祥寓意的剪紙或是大福子,今日正是除夕佳節。


    拓跋思北身居大漠自然沒有過過漢人的傳統節日,受此歡快和諧的氣氛影響更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所以一大早就告別仇決李寒空兩位師父出去遊玩去了,直到華燈初上才興致高漲的迴到客棧,卻見兩位師父正在與一位頗有幾分英武氣勢的少年融洽非常的喝酒聊天,這人真是上官飛鴻。


    上官瑞歸隱潁州為仇祿父母守靈,名下龐大家資產業自然便交給了兒子上官飛鴻,這也是上官飛鴻沒有隨父母一同去潁州的原因。


    仇決招唿拓跋思北近前,向上官飛鴻介紹道:“這是我與寒少的弟子,名叫拓跋思北。”頓了頓向拓跋思北說道:“這位是為師的金蘭兄弟上官飛鴻。”


    拓跋思北連忙揖禮道:“小侄見過上官叔叔。”


    上官飛鴻見拓跋思北天生自帶一股威嚴高貴氣質,雖是稚子縱是彎腰行禮依舊不減這種道不明的王者之氣,便知此子絕非常人他日必有一番驚天做為,連忙扶起拓跋思北,笑道:“恭喜大哥與李大哥收得如此高足,首次見麵我這個做叔叔的也沒什麽拿的出手的東西。”言罷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白色渾圓珠子放到漠北手中,本就明亮的房間在珠子裸現時,簡直亮如白晝,上官飛鴻雖說此珠不算貴重,但任誰看此珠也絕不下於隨候之珠,其價值簡直不可估量。


    漠北連忙長揖謝道:“謝謝叔叔贈予寶珠,小侄恭敬不如從命了。”


    上官飛鴻笑道:“今日除夕佳節,小弟早已備好薄酒,我們兄弟三人不若泛舟遊湖共度佳節。”


    客棧外早已安排了馬車,四人徑直出城往保揚湖去了。這時今年的最後一場大雪降臨人間,伴著大雪的還有淩冽寒風,縱是如此也絲毫影響不到人們的熱情歡愉,反而為除夕也增添了幾分意境風姿。


    一艏裝飾精美堂皇的畫舫,在保揚湖中緩緩滑行,畫舫明亮的燈光在大雪夜中顯得分外溫暖。


    精致的菜肴包羅了天南地北的各色菜係,侍女斟下的是四十年的竹葉青與西域特供的絕品葡萄酒,這頓酒食卻是仇決李寒空拓跋思北三人生平吃到的最貴重的宴席。


    上官飛鴻邀杯道:“佳節與共,人生快事,幹!”四人舉杯一飲而盡。


    仇李三人喝得自是四十年的竹葉青,葡萄酒味甘勁小飲不傷身當然是上官飛鴻特意為拓跋思北準備的。


    上官飛鴻放下酒杯,歎道:“老爺子將所有生意甩手給我,但大哥你也知道我絕不是這塊料,這偌大家業早晚還是讓我敗光。”


    仇決笑道:“伯父留下的家業小飛你就是用上十輩子也休想花光。”


    上官飛鴻神往道:“二十年前江都兩大財閥富可敵國何等輝煌!如今江山依舊,卻已人麵全非,叔父仙逝,大哥你亦是將家業交給旁人自己遊蕩於江湖,現在爹爹心灰意冷歸隱潁州,可歎財傾天下的兩大財閥後繼無續!”


    仇決神色黯然,道:“財富不過是望眼浮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生不過區區幾十載當要活的恣意多彩,才不負來世上走這一遭。”


    上官飛鴻苦澀道:“爹娘還有姐姐都走了,大哥也絕不會長久逗留在江都,可笑我空有花不完的財富卻無一位親人在我身邊,我要這無量財富作甚?”仇李二人麵麵相覷,卻沒有說話。


    上官飛鴻道:“與其讓我敗光家財倒不如用其做些善事,我已決意散盡家財造福百姓,然後學大哥一樣去闖蕩江湖,因此這頓飯不光是過節還是離別酒。”


    李寒空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十七八歲自小便過著錦衣玉食日子的少年竟有如此魄力放棄富可敵國的家業,敬佩道:“上官兄弟有如此魄力還怕他日不能名滿天下,為兄先敬你一杯。”上官飛鴻哈哈大笑舉杯一飲而盡。


    上官飛鴻見仇決眉頭輕蹙以為是怪自己太輕率莽撞了,陪笑道:“我慎重考慮了許久才決定的,希望大哥不要怪兄弟年少無知。”


    仇決展眉莞爾道:“我方才已經說過財富名利如浮雲,我由心為你感到高興還來不了又怎會怪罪於你。”


    上官飛鴻好奇道:“那大哥是為何事而憂心?”


    仇決避而不答道:“惜弱歸家後可曾教過你武功?”


    上官飛鴻臉色通紅,道:“姐姐教我一篇名叫《行氣決》的功法,我才學了十來日便覺得身輕如飛絮,內力增長之快勝過往昔數月之功,當是一日千裏才足以形容。”


    《行氣決》不過是修士的入門功法,修煉到頂峰才不過是打通全身所有竅穴而已。


    仇決點頭道:“小飛你若是五年之內打通全身三百六十五出竅穴,到時便拿著這枚玉牌到蜀中峨眉山去。”言罷交給上官飛鴻一枚正麵刻著山河景色反麵刻著深奧紋線的碧玉小牌。


    “到時我一定去峨眉山找大哥你。”上官飛鴻隨手接過玉牌往胸襟裏一塞,完全沒有當成一會事,然後舉杯笑道:“今晚一定要不醉不歸。”


    李寒空含笑看著仇決,他自然知道仇決的用意,上官飛鴻若是在五年內打通三百六十五處竅穴便證明他天資確實不錯,再憑借手持仇決的玉牌蜀山派一定會收下上官飛鴻,但上官飛鴻究竟能否得此仙緣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上官飛鴻的酒量還算不錯,但他又怎能喝過仇決李寒空這兩個酒鬼,此時已生醉意。


    仇決本是臨窗而坐,故而一邊飲酒暢談一邊欣賞雪景其樂無窮,忽的瞥見勾連長提的拱橋上佇立一條身影,在這雪勢甚大的除夕夜,一個人伶仃駐橋望著滾滾運河水怔怔出神,身上卻沒有落上一片雪花。


    仇決欣然走上船頭,唿喝道:“飛雪連天風寒正盛,兄台若不吝移駕請上船飲杯水酒暖暖身子。”


    那人半響後忽的轉頭看向仇決,仇決卻像是被神雷擊中般心神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隻想誠心拜伏下去,似多情似無情,似憐憫似冷漠,好像天地六界都不曾放在眼中又似很留戀這方世界,多情與無情,憐憫與冷漠,孤寂與痛苦,憂傷與悲涼,仁愛與慈悲等諸多情感偏偏交織在這雙平淡的眸子中,他就像一個統禦六界的孤寂帝王,又像一介平凡布衣。


    就在仇決出神的當兒,那人已站在他的身前,向他微微點頭。


    仇決自震撼中醒來,連忙揖禮道:“請。”


    那人也不說話隻是昂然往畫舫裏走去,徑直坐在了仇決的位置上。


    艙中眾人一向仇決剛看到那人一般,心中隻有震撼與誠服。


    仇決坐在李寒空身邊掩口輕咳一聲將眾人自神往中拉了迴來,李寒空看著仇決,眼中盡是好奇與驚詫,侍女連忙為那人換上一雙碗筷斟滿酒水。


    仇決舉杯道:“相逢即是緣,在下仇決敬兄台一杯。”


    那人連看也不看仇決一眼舉杯就喝,然後轉首望著運河水。


    眾人麵麵相覷真不明白那人為什麽總是看著河水,卻誰都沒有發問,歡愉的氣氛倏地清冷起來,靜的落針可聞。


    半響後,李寒空忍不住笑道:“兄台為何總是看著水麵,難道水中有花不成?”


    那人道:“水中隻有水。”


    李寒空再笑不出來了,道:“那兄台在看什麽?”


    那人道:“看兩個人。”那人前後自相矛盾但卻沒有人懷疑他說的話。


    李寒空好奇道:“什麽人?”


    那人隻是看著河水不再答話了。


    半餉後,仇決沉吟道:“可是隋煬帝楊廣?”


    那人轉首看了仇決一眼,眸子平靜的讓人顫栗,卻依舊沒有說話,有時不說話便是默認。


    李寒空道:“另一個該是始皇帝。”那人依舊沒有說話,不說話便是默認。


    仇決歎道:“一代英雄歸黃土,幾行煙柳掩孤墳。人怨煬帝開運河,至今千裏賴通波。”


    那人舉杯剛送到嘴邊有力的手掌忽的一抖,然後一飲而盡,道:“你遲生了一百餘年,不然他一定奉你為知己。”


    仇決道:“非是我遲生了,而是當年人們無法理解煬帝的苦心。”那人沒有說話。


    仇決接著說道:“古往今來能與三皇五帝並肩的便隻有始皇嬴政煬帝楊廣二人,也隻有他們兩位才有如此魄力為修築一城一河甘願以整個帝國為代價,但他們偏偏都被無知意氣的儒生貶低為絕世昏君暴君。”


    那人笑道:“我想他們兩位一定不會後悔,是嗎?”


    仇決道:“絕不後悔。”


    那人又喝了一杯,然後起身往船首走去,走到艙門前忽然迴首,道:“他日我一定迴請你喝酒。”言罷便出了艙門消失在漫天飛雪之中。


    李寒空道:“他是什麽人?”眾人卻看向仇決,因為是仇決邀請那人上船飲酒自然心中希望仇決知道那人的底細,好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仇決聳肩莞爾道:“一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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