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座聊天品茗,不多時蕭落雁微微顰眉,目視李寒空道:“寒空,姐姐今晚有約,還是改日再敘吧。”眸子中不舍一閃而過,縱是李寒空也未發現。


    李寒空舉杯笑道:“不礙事,不會打擾到姐姐,不過就是想聽姐姐彈奏幾曲,那人來之前我一定離開。”


    蕭落雁芳心猛地一顫,他不願牽扯李寒空,還欲再勸,李寒空卻先道:“我這才剛來,你便急著趕我走,哪有你這樣的姐姐。”做出一副不高興的摸樣。


    蕭落雁本就聰明睿智,見李寒空死活不肯離開,心中確定李寒空已經得知了今晚有人要她侍寢之事,那幫東瀛人的本事怕不再李寒空之下,而李寒空仍義無返顧的來了,想到這裏她心中既是歡喜又是害怕。


    蕭落雁又見李寒空及仇決渾然不覺有大劫臨頭臨頭的樣子,兩人依舊悠然自若的品著香茗,心想:“這位仇兄弟也是一派自若摸樣,寒空素來不托大,今日既這般鎮靜想必他是有把握了,縱是不敵也可與他共赴黃泉,此生無怨。”她早已萌生死誌,誓死不願玷汙一身清白,因此一點也不覺的死亡的可怕,反而有幾分欣喜解脫的感覺。


    蕭落雁起身走了幾步迴首深深地看了李寒空一眼,仿佛誓要把這個早已進入她心中的男子刻印進魂魄中。李寒空依舊自顧自地飲著茶,但這一幕卻恰好被仇決看見,蕭落雁連忙向著仇決微微搖頭示意,歉然一笑,越過簾幕端坐在琴案前,弄起青蔥般的柔荑,挑撥琴弦。


    蕭落雁隨意閑撥,無曲有調,其音確如冷泉涑石,鬆濤陣陣,悅人心耳,由此可見蕭落雁琴藝早已臻至化境。


    而後蕭落雁奏起了千古絕響《鳳求凰》,流亮清新似梧桐輕搖,百鳥鳴叫,情到深處猶若鳳凰交頸偎依,深摯纏綿,便是相如在世也要歎服。


    李寒空難得靜下,手握小盅輕輕晃蕩裏麵淡色的茶水,聽著琴聲怔怔出神。


    仇決不覺得拿出十年前父親交給自己的半闕玉佩,輕輕摸撫,伴著琴聲心中遙想遠在蘇州的伊人可曾安好?今年她也年芳二十,這十年不知她可曾向自己這般想著她?


    蕭落雁連奏數曲,仇李二人沉寂其中,直到被樓外打鬥聲驚醒。


    李寒空飲盡茶水,與仇決一同起身相視一笑。


    李寒空長笑道:“姐姐不如奏一曲《秦王破陣樂》為我兄弟二人助陣。”言罷兩人下了樓去。


    蕭落雁琴聲猛地頓了頓,李寒空在這小樓內的神色被她瞧得一清二楚,此時唯有兩行清淚若連珠般掛在蒼白的臉上。


    《秦王破陣樂》為大唐軍歌,本朝太宗皇帝為秦王時打敗劉武周,鞏固剛建立的唐政權時,將士們以舊曲填入的新詞,歌讚太宗皇帝:“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太宗登基後親自改編這首樂曲,成為大型樂舞,其後風靡全國,很快便被譜成了適合各種樂器獨奏或合奏的版本。


    樓下,秋鳴聽著樓外打鬥聲嚇得魂不附體臉色雪白,身子不住地抖顫,李寒空見狀對她安撫一笑,示意她不必害怕。


    仇決推開房門,隻見蕭壯身中數處刀傷鮮血湧流,手持烏鐵棍與十來個手握形似唐刀的膚色黝黑,個子比蕭落雁還要矮一頭的的男子傲然對立,身後護著一個渾身是血,衣衫破碎,幾乎不見人形昏迷在地的男子。


    仇決臉色冰冷上前拿出兩顆丹藥,一顆喂給了那個昏迷的男子,一個交給了蕭壯。對蕭壯道:“蕭兄,勞煩你帶這位公子下去療傷,這裏交給我和寒少。”仇決雖言辭謙遜,卻自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蕭壯不得不從,他連忙從命抱起昏迷地上的男子退到竹樓前。


    琴音乍起,聲震天響,若戈戟相撞,軍鼓雷天,似戰陣縱橫交錯,氣勢雄渾,感天動地,使人聽聞仿佛置身百萬雄軍交戰的戰場一般,氣血沸騰興奮異常,誓要提著手中兵刃手刃敵酋一般。


    李寒空伴著讓人聽聞氣血沸騰的琴聲,一臉無情,手提鏽鐵劍來到仇決身旁,與其並肩而立。


    李寒空越看對麵十幾個麵色黝黑身子短矮的東瀛人心中越惱怒,劍指眾人,聲音冷若臘月寒風冰冷刺骨,道:“兩個選擇,一、滾出中原此生不得再踏入半步,二、永遠留在這裏。”氣勢迸發,殺氣縱橫,暗勁成螺旋式向東瀛一方人衝去,頓時震得對方兩個不懂修煉隻是打通十幾處竅穴的武人口噴鮮血,全身抽搐,眼看就活不了,要不是對麵三個中年人見機快連忙運起法力將眾人護了起來,不然死的就不止那兩個倒黴蛋了。


    仇決與李寒空不同,他全無一點氣勢右手按在掛在腰間的問天劍柄手左手後背傲然而立,無思無念地看著對方,給人不知深淺的感覺。


    李寒空觀望對方,三人中間的那人竟是脫胎修為,兩旁一個是罡煞中期一個是罡煞初期,剩餘的五人其中有四人的功力比他剛剛震死的兩人修為略高些,隻是打通二十來處竅穴,四人持刀護著一位渾無一點功力的華服中年人,華服男子身材短矮一臉糟糠像。


    華服男子眼色輕視,連瞧都沒瞧即將魂落幽冥的兩個手下,剛要張嘴說話卻被首先站出擋住李寒空氣勢的三人其中站在中間的一人當了先,最後隻能眼色陰冷的瞥了他一眼。那人放開氣勢對抗李寒空,眉頭一皺道:“不知我等哪裏得罪閣下了?竟下如此狠手,我等受大唐皇帝之邀乃是通商特使,難道你們堂堂天朝禮儀之邦竟是這般待客之道?”


    李寒空怒極反笑,喝道:“隻怕通商是假臣服進貢是真吧,爾等不過是蠻夷水鬼也敢在我天朝上國撒野,最是可恨的是還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那人聽李寒空出言侮辱,心中憤恨,臉色大變,怒道:“閣下好生狂妄,且不說其他,那雪雁姑娘不過是青樓館妓,既然賣身青樓,接客侍寢再正常不過,什麽賣身賣藝在我看不過是婊子立牌坊,不要一點麵皮。”


    自恩人身亡遺下孤女,蕭落雁便是李寒空心中唯一的軟肋,在他看來他人可以辱罵自己但若是觸動了蕭落雁,他便是死也要討迴代價。


    李寒空聞言大怒,手持一道黃符拍在仇決身上,腳踏七星大喝道:“起。”李寒空一聲落下周圍環境突變,光亮如白晝,迷霧飄散伸手不見五指,更能隔絕神識探查,蕭落雁所在的小樓憑空消失,就連樓前的蕭壯兩人也跟著一起消失不見,錚錚琴聲卻若千軍萬馬奔襲般的自四周天上地下傳來,讓人始終找不到小樓究竟在何處。


    仇決因為李寒空打入體內的黃符的緣故,視線神識毫無影響,但他也覺察不到小樓所在。


    東瀛人一方事發突然一陣慌亂隨即在脫胎期的修士一聲冷哼下立即安靜了下來,但他憑借脫胎期神識也隻能探清方圓一丈的範圍,最後隻能撐開法力護著眾人。四名武人驚得雙手緊握長刀吞咽口水,而那華服中年已經嚇得雙腿哆嗦。


    李寒空看著對方瞬間安靜戒備,傳音仇決道:“拖住他們,我先宰了那個脫胎期的水鬼王八。”


    仇決目不轉睛的盯著東瀛眾人,點了點頭。


    李寒空手持鏽劍身若閃電掠而去。驀地銀光一閃,確是仇決後發先至與李寒空雙劍合璧斬向那個脫胎期東瀛修士。


    兩人全力一擊同時打在同一點上,雖未破去脫胎期修士的護身法力,但也讓它動蕩不已離潰散不遠矣,隻見問天劍倏地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經越過脫胎修士撐起的護體罡罩,臨近脫胎期修士的麵門,那人不愧有脫胎修為,心中突發警兆全身法力一蕩毫不猶豫地抬手拍去,險之又險的將問天劍拍了迴去,問天劍一觸即返折迴仇決手中,縱是仇決修習《飄渺訣》法力以深厚靈動著稱也被反震的氣血翻湧。


    李寒空見狀抽了一口冷氣,暗暗驚歎道:“瞬劍術!”下手卻毫不遲疑,仇決雖未能斬那東瀛人但也破去了他的護體罡罩,法罩一破他立即衝了招唿了上去。東瀛一方三位修士見後臉似若吞了蒼蠅一般,沒想到自己最瞧不起的道行最低的人盡然練就這等絕世劍術,尤其是那位脫胎期修士,這次托大險些把小命丟了,陰沉的臉上快要滴出水來。


    瞬劍術不似煉劍成絲等劍術必須到達一定的修為才能修煉,它是唯一不受道行限製的劍術。瞬劍術如其名可穿透虛空,如同鬼魂一般來去無蹤,雖可千裏但穿過虛空也不過瞬間而已,更能隱身虛空等待獵物自己撞上來,此劍術以詭異著稱但,要學會這等絕世劍術非絕世天才不可,就是整個中原道門會這門劍術的也屈指可數,仇決也是因為沾了劍靈的光而學會的。


    李寒空一上來便不要命的追著脫胎修士猛打,那人有幾次可以要了他的性命,但自己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隻好憋著滿腹怨氣被動防守,李寒空全然不顧其餘兩人,很快身上就掛彩了,但也成功的將脫胎修士逼出了圈子,拉到一邊打鬥。


    仇決手持問天劍斜指地方,神識完全鎖定那兩個罡煞期修士,而迷霧重重對方卻看不到他,最後隻得頂著麵對一位絕世劍手心理壓力,鼓起法力護住自身,全力監視周圍的動靜,全不管自己身後的頭領及四個手下的安危,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由此可見其冷血自私的心腸。


    仇決絲毫未動最後甚至微閉上了雙眼與敵手對持,尋找對方弱點,他感到對方法力孱弱道心不穩,若是交起手來,估計他們的戰鬥力連禾木派的劉壯都不如,顯然道行法力是通過外物強行提升上來的,終身隻怕再無進境,仙路就此止步。


    另一邊李寒空改變策略不再與對手死拚,藏身於迷霧中禦劍而戰,不過卻時不時地有黃符飄到對手身旁,或是烙進虛空或是“嘭嘭”炸響,如同放炮竹一般,他卻像泥鰍一樣滑不留手,惱得那東瀛人忍不住罵娘。


    仇決雙眸猛然睜開,右手一縱問天劍倏地刺向那兩個東瀛人,那兩人一攻一守相互配合,仇決修煉飄渺神訣法力渾厚已不下於感應天人期修為,他一手執劍一手掌成刀狀,與東瀛人硬拚了一記後人影倏分,看死全力一擊但雙方都沒有用盡全力,純屬試探。


    經此後仇決更加確定這倆東瀛人道行虛浮,但相互配合卻很默契。而那兩東瀛人心中更加驚訝,沒想到對手不過劍術高超法力也如此深厚。


    仇決仗劍縱身,劍氣紛揚,漫天蓋地地撲向東瀛二人,那兩人架刀迎迎接。


    刀光劍影倏散,一道銀色長劍直向其中一個東瀛人麵門刺去,那人連忙迴防格擋,而他同伴則揮刀向仇決頭顱斬去,仇決劍勢突地一轉,問天劍斜斫去,若是那人在不變招他或許會把仇決頭顱斬掉但仇決一定也會讓他分身兩斷,此時比的是速度及勇悍,那東瀛人果然變招斬向問天劍。


    仇決取得先機立即撒出潑天劍影攻向東瀛二人,將二人罩住,一劍快過一劍,每一劍都兇狠無比,迫得東瀛二人不得不防,被仇決壓著打。


    ……


    李寒空或是良心發現,不再藏身迷霧中,手中鏽劍竟去往日摸樣,通體泛著黃芒。


    李寒空手掌鏽劍與東瀛搏鬥,腳法奇特,那東瀛人道行雖高出他一個大境界,但也才剛剛及得上他的速度,由此東瀛人的身法可見一般。


    鏽劍被李寒空使得像似一支神筆在勾畫天地間最美麗的畫卷,每一劍都似神來之筆,以妙不可言的軌跡運行。


    那東瀛人卻有苦自知,先前被李寒空用符籙轟炸,現在又不知道他用了什麽妖法使得自己有力無處發,一身法力竟無用武之地,身子魂魄像似被禁錮在方寸之間,被迫跟著對方的招式施展,憋屈至極。


    李寒空似驀地驚醒一般,鏽劍一吞一吐,暴喝道:“去死吧,定!”隻見東瀛人周圍天地一凝,虛空浮現符籙陣紋形成一道虛空符籙,那東瀛人正好位於符籙中央。


    東瀛人猛發警兆,心忖不好,剛要拚著受傷也要抽身後退,眼前黃芒一閃,陡然間時間空間像是靜止了一般,隨後眼見空中氣波一蕩,就連那東瀛人也沒有發覺有什不妥。


    那東瀛人似閃電般快速向後急退,心中正卻大覺不妥暗忖對手為何不趁機猛攻反而任由自己輕而易舉的抽身後退,抬眼望向李寒空時卻見對方在衝著自己冷諷嘲笑,驀地眼睛中像是滴落進了粘稠的水滴。


    東瀛人鬼使神差地抬手一抹,竟見手上沾滿了殷洪的鮮血,慘叫一聲,仰身便倒,神識盡滅身死道消,至終都不知自己是怎麽死的。


    李寒空睨了一眼倒在地上血液沿著額頭上一道劍痕似噴泉往外不斷噴湧的東瀛人屍體。再轉眼向仇決看去卻見他剛好還劍入鞘,身前橫七豎八的躺了五具屍體,身後伏屍兩具,神情一愕頓時又釋然了。


    這時鏗鏘熱血的琴聲也漸漸斂聲。


    李寒空收起鏽劍一揮手,迷霧陡散,環境一變,夜幕再次降臨,醉仙樓笙歌燕語靡靡之聲再次襲來,而蕭落雁的小閣樓也出現在仇決身後西北處不遠。


    李寒空一拍仇決肩膀,與他並排而立,笑道:“你小子下手還真快,我還想……。”迴眼卻見仇決皺眉臉色你凝重地看著身前五具死屍,頓時閉口不言。


    仇決歎道:“我本不想殺害不懂修煉的凡人,若是修仙之士就罷了,仙路坎坷身死道消怨不得誰,但想到若是你我走後這些人卷土重來,雁姐便被我們害了。”言罷循著原路自徑去了。


    李寒空心中感動,眼中射出深刻濃情,欲語無言,手中射出十道黃符飄落在伏地的十具屍體上,登時自燃將屍首及刀劍法器燒個灰飛煙滅不留一點痕跡,地麵枯草卻沒有被燒灼分毫。


    李寒空轉身向蕭落雁的閣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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