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這樣的態度,是因為兒時情意,還是再聚之後的情分,俞仲堯特別想問清楚,但是隻能保持緘默。做哥哥的,能管能說的很多,不方便管不方便詢問的也不少。

    一段日子不見——他玩味著這句話。也沒幾天吧?

    “我會慎重考慮。”俞仲堯隻能這樣應對,“那件事的確有些棘手。”

    聽他這麽說,俞南煙長長地透了口氣,笑盈盈道:“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情。”

    “別這麽高看我。”俞仲堯失笑,閑閑地岔開話題,“天氣越來越涼,太後娘娘心慈,大抵不會再每日傳你進宮,你留在家裏的日子就多了。有什麽打算?”

    俞南煙已起身去了偌大的檀木書架前,瀏覽著眼前的書目,“哪裏用打算啊。皇上說他會盡快再給你找兩個得力之人幫襯你,再不會讓你夜以繼日地勞累。你會每日迴家,嫂嫂也嫁過來了,我每日跟嫂嫂說話作伴,時不時出去串串門,薑府、高府都要常去。等菊園的花都開起來,辦個賞菊宴……很多事可做呢,至於別的該學的,我留心跟嫂嫂、沈姐姐學著就是了。”她取下一本史書,迴身落座,“我要借這本迴去看。”

    俞仲堯笑問:“你個女孩子家,看這些做什麽?”

    “就是想看看。”俞南煙垂眸摩挲著書皮,“別的書我也看不進去。”

    俞仲堯審視著她,有點兒好笑,又有點兒感慨。

    這個小滑頭,一直不肯看著他答話,說的再熱鬧也沒用,除了這些真實的想法,情緒恐怕不大對。

    他自認其實並沒真正接受妹妹已經長大成人的事實,在心裏隻當她還是離散前的小孩子,隱藏在心魂深處的想法,大抵是多留她幾年,自己和洛揚一起疼愛、照顧她。缺憾決不能完全彌補,但是總想多一些時間,多做些事情。

    長大了,要隱藏自己的小心思,在盡力做到不落痕跡。

    既然如此,他就不問。

    “想知道這些,看史書不如問我,我講給你聽。”他說。

    俞南煙笑靨綻放如花,“說話可要算數啊,現在你就講給我聽,好不好?我其實在禦書房就看過一些史書,好多不解之處。”擔心他不答應,解釋道,“你上午沒事,嫂嫂卻要見見房裏的下人,要打賞,要了解府裏的情形——這可是管事媽媽跟我說的。但是你沒事,今日誰都不會上門找你說政務的。”

    俞仲堯笑意柔和,“行啊,你要是不嫌枯燥,這

    半天光景都陪著你說話。”

    “好啊,好啊。”俞南煙將椅子拉到桌案近前,離他更近一些,百靈鳥一般說起了自己看過哪些史書,有哪些不懂之處。

    **

    薑洛揚睡了個迴籠覺,醒來時好過了不少。翻身看看天色,暗自叫苦,忙不迭地起身穿戴同時,喚了連翹一聲。

    “夫人這就醒了?”連翹應聲進門,笑著行禮,“還早呢,剛到辰時。”

    “辰時還早?”薑洛揚苦笑。

    “是三爺不讓奴婢驚動您。”連翹一麵幫她穿戴,一麵解釋,“奴婢扯了個謊,說三爺有一筆著急的賬目要您過目核對一番,不讓人驚動您,我讓院子裏的人在西廂房吃茶點說話去了。”

    “虧你想得出。”薑洛揚歎服。

    連翹抿嘴笑,心想不管真假,誰還敢問三爺和夫人不成?誰又會懷疑?像芙蓉不就啼笑皆非的說“這還真是三爺做得出的事兒”。

    薑洛揚踏實下來。

    “您去洗漱,奴婢稍後就去服侍您。”

    “嗯。”薑洛揚握了握連翹的手,轉去洗漱,迴來時,寢室已經收拾妥當。

    連翹幫她打理好妝容,這才去傳話,讓院子裏的人進門見禮。

    薑洛揚端坐在東次間的大炕上,笑盈盈地逐一打賞。

    大小丫鬟婆子都歡歡喜喜,滿院的祥和喜慶。

    之後,連翹命人擺飯,薑洛揚吃了一碟子水晶蝦餃、一小碗冰糖燕窩,精氣神完全緩了過來,想到兄妹兩個,問過之後得知他們在書房說話,便安心聽丫鬟和管事媽媽細說內外院的情形。

    **

    白管事親自到書房通稟:“三爺,宮裏的貴客又來了。方同帶金吾衛陪同。”

    俞南煙連忙起身,“我迴房去了。”

    “嗯。”俞仲堯也舉步向外,去迎皇上。

    遠遠的,他看到皇帝負手站在路中,正與方同說著什麽,便停下腳步。

    皇帝打扮成了富家子弟模樣,氣度矜貴優雅,意態沉著內斂,聽的時候多,說話的時候少。

    真就如蕭衍所說的,很有個大人樣了。

    方同離開,皇帝大步流星往前走,瞧見了俞仲堯,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璀璨如夏日陽光。

    俞仲堯迎上前去。

    “唉,總算是見到少傅了。”皇帝自顧自地往

    他書房院門而去,“昨日其實也沒事,太後知情,說我願意折騰就折騰,她不管。我就來了……嗯,又灰溜溜地走了,我是太心急了,不是故意的。都多少日子沒見你和南煙了?你們是在忙大喜事,可我沒事做啊,真要悶出病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又變成了話嘮。俞仲堯沒像以前一樣不耐煩,反倒笑了。

    進到室內,皇帝落座,眼巴巴地看著俞仲堯,“我為何而來,少傅心裏清楚吧?”

    “拿不準。”俞仲堯給他倒了杯熱茶才落座,“是指哪一件大事?”

    “終身大事啊。”皇帝險些就坐不住了,“朝政有你和蕭衍、內閣,能有什麽事?我在信裏跟你提過,平時也繞著彎子說過好幾次,母後還以為我沒把話說清楚,昨日找我仔細詢問了一番,分明就是心急了,我這才火急火燎來找你的。”話到末尾,他眼神、語氣裏的委屈已經無從掩飾。

    “我清楚了。”俞仲堯一笑,“別急,先喝茶。”

    “好。”皇帝端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之後繼續盯著他,“茶喝了。”

    俞仲堯摸了摸下巴,“南煙的心意,我並不清楚,也不好詢問。”

    “是是是,我知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皇帝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頭,“可是俞夫人不是已經嫁過來了嗎?你麻煩她費心問問南煙就行了。南煙的心意其實有什麽好問的?我們兩個可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

    “你要是為難,我請太後跟俞夫人說說這件事……”

    “不為難。”

    皇帝終於高興起來,“那你可要盡快。”

    “……好。”

    皇帝喜上眉梢,“有這句準話我就放心了,不然每日百爪撓心,生怕你不理我這個茬,和俞夫人一道給南煙張羅別的婚事。”

    “可是,萬一南煙不願意呢?”俞仲堯其實不忍心給他潑冷水,但是他態度過於樂觀。

    “萬一不願意……”皇帝的笑容一點點消散,“我不勉強,說過了。她要是看著誰比我好,你隻管讓她風光出嫁,我會下旨賜婚。最不能強求的事,就是姻緣,我明白,不會糾纏她的。”

    俞仲堯眉宇舒展開來,很有擔當的心跡,剛要說話,那邊繼續道:

    “等她出嫁之後,你就把我送到風溪去吧,讓我兩個兄長跟我一道去。南煙要是不去那裏,沒跟我失散太久,她不可能不嫁我。我

    們就是青梅竹馬。”

    俞仲堯蹙眉,“別的都不管了?”這可就是耍賴了。

    “想管也管不了。我就這點兒出息,打算著跟南煙大婚之後,好生孝敬太後。要是不能如願,我也不會娶別人,更不孝,太後看著我更上火。”

    俞仲堯下巴抽緊,目光變得銳利。

    “反正我就要南煙!她就算萬一不情願,你也該和俞夫人好生規勸得她同意。”皇帝耍賴到底。他就不信俞少傅能架得住自己軟磨硬泡,這可是小時候特別疼愛自己的人。沒點兒親人一般的情分,能容忍扶持他這麽多年?

    後來果然不出所料,俞仲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有點兒無奈地道:“八字還沒一撇,你急什麽?”

    “你不打心底反對就行。”皇帝笑得像隻得逞的小狐狸,“別的隻管放心,親事定下來,我就不會再讓南煙頻頻入宮了,省得你怪我不懂事。婚期也由你定,你讓我等多久我就等多久,我真是這麽想的,隻是擔心太後心急。”

    俞仲堯沒說話。都說了八字還沒一撇,想那麽長遠純屬多餘。

    “我不先說下,你往後也會有這些顧慮,凡事先交個底,不挺好的?”皇帝喜滋滋地端起茶來,悠然細品。

    俞仲堯問道:“今日上朝了麽?”

    “自然。”皇帝將這話題延伸開來,“廉王還是告病沒露麵,昨日喝得酩酊大醉,一早讓太醫過去開了解酒的方子。他這段日子總這樣,那杆子靠他吃飯的朝臣也沒以前的底氣了。我過來之前,蕭衍和首輔、次輔在養心殿忙著呢。放心,不會誤事。你這不是迴來了麽?我不需要親力親為。”他腦筋轉得最快想得最多的事,就是偷懶和怎麽偷懶。

    “蕭衍過段日子成親。”俞仲堯提醒道。

    “我知道,可你過幾日不就該如常上朝了麽?”

    俞仲堯是真沒脾氣了,笑道:“是,不說我都忘了。”

    皇帝見他是真的笑了,心緒愈發愉悅,坐姿都變得慵懶隨意,滔滔不絕地講起這陣子大早朝上讓他氣憤或是開懷的事。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皇帝笑道:“我要留下來蹭飯,跟你喝幾杯。昨日少傅千杯不醉,今日朝臣在班房都在笑談此事。喜酒我應該跟你喝三杯吧?”

    “應該。”俞仲堯笑著頷首。對於這個可能成為自己妹夫的少年郎,他也願意換個立場觀望。絕對不是個勤政的帝王,但未必不能做一個有擔當的一家之主。

    兩個人在書房設了一桌席麵,邊吃邊談。

    皇帝並不貪杯,三杯為止。

    飯後又坐了片刻,便起身道辭,提也沒提想見南煙的事,走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望向內宅,分明是悵惘的。

    俞仲堯看在眼裏,想到了南煙說皇帝清減的話,斂目打量——看不出,平時哪有閑情留意這些。

    在內宅的薑洛揚和俞南煙一同用的飯,小憩之後,準備下午的認親儀式。

    所謂認親,來的都是俞府父輩和現在的通家之好,近親已沒有。

    過來的人有四位年長的,餘下的都是平輩人。高進和蕭衍沒來,前者的夫人是薑洛揚的娘家人,後者尚未成親,又被皇帝留在養心殿處理軍政,想來,來不成。

    人們都是態度親切,便是凝眸打量俞仲堯和薑洛揚,隻是出於好奇,目光亦是善意的。

    情形比薑洛揚預料得更順遂。

    當晚,俞仲堯跟薑洛揚說了說皇帝的心意,末了道:“日後你看看南煙是何心意。”

    “嗯。我留意一些,有機會就試探幾句。”薑洛揚微笑,“南煙不小了,真該張羅婚事了——你肯定舍不得。”

    “還真是。”俞仲堯摟著她,語氣有些悵然,“這一點,我比較自私,想讓你們都在我眼前,這樣才放心。”又自嘲地笑了笑,“被南煙的事嚇怕了。”

    “我們也知道你的心思,平時會竭盡全力照顧好自己。”薑洛揚更深地依偎到他懷裏,“別的準備也要盡早,讓白管事選幾個身手好又踏實的丫鬟吧?來日都做陪嫁丫鬟。”

    “的確是。”俞仲堯由衷點頭。

    三朝迴門時,沈雲蕎和高進到的比他們還早。

    薑氏麵上平靜,心裏卻是百感交集。和顏悅色地與俞仲堯說了會兒話,待他與高進去別處落座閑談,才不再掩飾情緒,含著淚光詢問:“過得還好?”明知答案是肯定的,還是要問,要聽女兒親口說出才心安。

    薑洛揚鼻子有些發酸,頻頻點頭,“很好,府裏一切都很好。娘,您別擔心。”

    沈雲蕎湊過來,打量薑洛揚的時候,有點兒緊張兮兮的,“俞府的下人都跟連翹落翹她們一樣伶俐通透麽?”想來想去,可能成為洛揚困擾的,不是兩個主人,是下人。

    “都很踏實,待我都很周到。”薑洛揚對沈雲蕎笑了笑,“你隻管放心。”

    “那還

    好。”沈雲蕎長長地透了口氣,“我總算是知道,自己出嫁時你是什麽心情了。”

    薑氏隨之笑了,對薑洛揚道:“送走你的花轎,這個傻孩子哭了一陣子。”

    沈雲蕎訕訕地笑,“起初特別高興,與有榮焉嘛。可是花轎一走,我就受不了了,恨不得追上去把洛揚拉迴來。”

    薑洛揚攜了好友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我明白。”

    薑氏轉頭說起沈雲蕎來,“這陣子事情多,你經常迴來,我縱著你,日後可不能總這樣了。是一府主母了,可不能再由著性子行事。便是夫君體貼,你也要顧及你公公。”

    沈雲蕎嗬嗬地笑起來,轉到薑氏身邊撒嬌,“我們平時都見不到我公公——他住在東麵的光霽堂,沒事就琢磨釀酒的門道,不忙釀酒了,閑來便去城外的莊稼地裏看看。成婚前幾日,我還需要晨昏定省,後來就經常白走一趟。他知道了,大手一揮,說自己閑散慣了了,總是忘記這些日常的規矩,讓我每月初一十五去請個安就行。”

    “這可真是有福氣。”薑氏笑著拍了拍沈雲蕎的肩,“府裏的事情上手了沒有?”

    “那些不成問題,管事得力,我還依著我公公以前的法子,放手讓管事去打理,他們遇到棘手的事再找我就行,平時隔三差五看看賬。要我忙的,就是我的陪嫁,正在籌備鋪子開張的事兒呢。”

    薑氏讚許道:“難得你這麽幹練。”

    “我是走到何處都不允許自己受欺負,洛揚呢,是走到何處都沒人忍心欺負,況且現在她越來越精明,您就放一百個心吧。”沈雲蕎笑著看了薑洛揚一眼,“再說了,有三爺護著,想有煩心事怕是都難。”

    薑洛揚摸了摸額頭,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便隻是笑。

    “這我也知道。”薑氏很是寬慰,“不舍得是一迴事,高興是另一迴事。”

    閑話許久,薑洛揚詢問起順昌伯府的事情。幾個丫鬟剛迴到俞府,要忙碌幾日,她就讓她們專心忙手邊事,過了這幾日再兼顧別的。

    薑氏就把所知的事情說了。俞府喜宴之後,順昌伯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事就傳遍了官場,昨日順昌伯和三老爺麻利地分家各過,三老爺帶著妻兒搬出了章府,聽說是等二老爺在外地安穩下來,便去投靠。京城這是非之地,三老爺和三夫人分明是不敢也不肯久留了。

    大夫人和章蘭婷母女兩個也都沒閑著,身邊的下人得空出門,便都有意無意地說起府裏的事

    情,該是鐵了心要順昌伯的醜事人盡皆知。

    末了,薑氏道:“你們都是新婚,別急著理會這些是非。有大夫人和章蘭婷,再有我推波助瀾,還愁順昌伯的日子好過麽?”

    兩人知道,長輩對她們最大的寄望是把眼前日子過好,別的都在其次,因而俱是爽快應下。

    時近黃昏,兩對夫妻才道辭。

    薑氏擔心兩個人又擔心她的日子沉悶,笑道:“邢夫人幾個昨日就來過,明日有不少人過來,我請了一個戲班子過來搭台唱戲,後天亦然——你們出嫁,多少人都出人出力,我要好生酬謝一番。接下來的幾天可沒功夫應付你們。”

    薑洛揚和沈雲蕎心寬不少,離開時笑盈盈的。

    上馬車之前,俞仲堯問沈雲蕎:“明日去俞府坐坐?”

    “好啊。”沈雲蕎半是打趣地道,“俞少傅發話,妾身怎敢迴絕。”

    俞仲堯摸了摸鼻尖,笑。

    高進與薑洛揚亦是忍俊不禁。

    沈雲蕎這才道:“我也早就想去找南煙,好生聚聚。”

    俞仲堯頷首一笑,對薑洛揚道:“明日你們三個在家,我去高府。”

    薑洛揚笑著點頭,“那好啊。”

    兩個男人是弟兄,兩個女子是姐妹,雖說是異姓,卻真就如一大家人一般親近。

    薑洛揚隻是擔心俞仲堯找長興侯是去品酒,這要是看中了哪一種好酒,少喝酒的事恐怕就又被他擱置了。

    晚間,她坐在大炕上給他做衣服,他歪在她身側看書。

    她嘀咕道:“你是不是又饞酒了?”

    “沒。”俞仲堯翻了一頁書,繼續閱讀,手則去摩挲她的腰,“讓我饞的,是身邊這小東西。”

    她停了手裏的針線,側目看他。神色專注,好像方才說的是再尋常不過的話。

    他這才笑微微地看向她,“我要找長興侯說點兒正事。沒有他和高進敲打著武安侯府,順昌伯那邊的事情進展要慢一些。可我沒什麽耐性,覺得還是不夠快,得去說道說道。”

    “那就好啊。”薑洛揚笑著拿開他逗留在自己腰間的手,“你的意思是,要盡快讓順昌伯離開京城?”

    “對。”他的手離開片刻,又落迴去,甚而更放肆了一些,“挺好的日子,偏生他礙眼,留不得。”

    她又將他的手推開,“別鬧。”連續兩日,都很放縱

    ,被他碰觸的時候越來越敏感。

    俞仲堯坐起來,展臂將她納入懷中,“怎麽那麽擔心我喝酒?”

    “成親那日,俞少傅千杯不醉,都成京城美談了,趁著得閑,時不時再喝點兒酒……我跟南煙不就前功盡棄了?”她怕針紮到他,索性把手裏的活計放到藤蘿裏麵。

    “成親不喝酒,像什麽樣子?我管得住自己。”他摟著她,摩挲著她的側臉,“別忘了,我一心一意盼著有孩子呢。喝酒對這事兒可沒益處。”

    “但是……”薑洛揚撫著他的手,輕聲道,“中秋之後,我才不再服藥,要孩子的話,總不會那麽快。”

    “我知道,委屈你了。”俞仲堯打心底有些歉意,摩挲著她鬢角的發絲,“要不要好生調理一番?”

    “那倒不用。是不傷身體的藥方。”她側轉頭,“隻是擔心你恨不得我下個月就能有喜脈,那不大可能的。”

    “我在你眼裏就是那麽心急的人?”俞仲堯輕輕地笑,“傻丫頭。”說著話,握住了她的右手,送到了唇邊,輕輕吻了吻那根受傷的無名指,“我問過太醫院,你這種情形有沒有人能試著醫治。眼下有個人,可用針灸的法子一試。過段日子,我請他過來給你看看?”

    “好啊,我聽你的。”她的手向後揚,撫著他麵容,語氣輕鬆,“能不能治好,我真不在意了,你都不在乎。”

    “我不在乎這點兒病痛,我隻是心疼。”

    “哎呀,”她笑起來,“俞少傅現在可是越來越擅長說好聽的話了。”

    “沒法子,遇到會調教我的人了。”俞仲堯吻著她臉頰,手指碾磨著她頸部一小塊肌膚,“還想聽麽?等會兒還有更好聽的。”

    “不要。”她搖頭,不耐地掙紮一下,“你就饒我兩日吧。再說了,你也別胡來,折騰狠了累壞了怎麽辦?”

    “嗯?”俞仲堯挑了挑眉,“我這叫亂來?我是紙糊的不成?”

    她扯了扯嘴角,“還不如我呢,我……”想說的是,我可是大病小病都沒有,你就不同,病痛才剛見好。

    “我還不如你?”俞仲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等會兒看。看我怎麽收拾你。”

    她被他禁錮,又很快被他堵住了嘴,說不出話,滿心的啼笑皆非。

    將她擁倒時,他順手熄了燈。

    **

    天剛蒙蒙亮,薑洛揚心裏惦記著事情,掙紮了一會兒

    ,起身尋找自己的衣服。

    那邊的俞仲堯懷裏少了個人,不適應,要將她帶迴去。

    薑洛揚隻好解釋:“我去收拾一下,好叫人備水沐浴。”

    俞仲堯還是將她帶迴了懷裏,“我去。”

    “……”薑洛揚這才好過了點兒。

    俞仲堯起身,去平時更換衣服的竹簾後麵,尋到了一條中褲蹬上,去往東次間,在地上、大炕上撿起散落的衣物配飾。

    昨晚的確是有些放縱了。

    從這兒一直折騰迴房。

    成親之後,他不需再克製,她不需再竭力壓抑。

    那柔軟似水的小身子變得分外敏感,叫他愛不釋手。

    怎麽疼怎麽愛都不夠。

    昨晚情到濃時,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因為她帶來的渴望有多強烈,也從她瀲灩生輝的明眸中看到她是真真切切地需要自己的慰藉。

    她的心魂、身體屬於他,凡俗形式上亦然。

    她是完完整整屬於他俞仲堯的。

    他之於她,也是如此。

    情緣中最美好,不過如此吧?他想不到比這更好的情形。

    初相識那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如今聰慧流轉,偶爾現出鋒芒,待他卻從來是不扭捏不帶一點兒心機。

    也清楚,她的經曆,她在往返風溪的行程中,經曆的突變太多,對一些事始終不敢樂觀。

    她會怕,怕人心突變,怕他食言有負於她,更怕彼此忽然出了什麽閃失,徒留一世遺殤。

    可也正因此,她才用力地抓住手中的安穩、喜樂,竭盡全力去對別人好,也享受別人給予的好。從生母到好友到他,都是這樣。

    她不辜負自己,更不辜負任何給予她善待的人。

    隻要過後想起,當時無悔無憾。

    其實這又何嚐不是一種決然。

    認可了,便如飛蛾撲火一般全情投入。

    可是,這個傻姑娘,他又怎麽會辜負她?他又怎麽會讓自己置身險境與她別離?

    她如今的方式,何嚐不與他一度的心境大同小異。隻是她是出於悲觀,他是出於徹骨的寒涼寂寞。

    俞仲堯收拾妥當,迴到寢室再次歇下,自然而然地攬過她,緊緊地抱了抱。

    薑洛揚不由抬眼打量,覺得有點兒奇怪。

    他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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