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已經遲了。


    隨著蘇雲話音的響起,地上的女子突然發出一聲比之前還要悽厲恐懼的尖叫,乍一聽竟然還夾雜著哭腔,讓人毛骨悚然。


    然後,便見她猛地站了起來,一頭往旁邊的牆上撞去。


    小攤販們被嚇得不停往兩邊退散,是以女子眼看就要毫無阻礙地撞到牆上了!


    「六娘!」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著急的唿喚,蘇雲卻無暇顧及了,隻下意識地一聲低喝,「青萊,救人!」


    青萊雖然看起來斯文儒雅的,但蘇雲猜測,能跟在顧君瑋身邊的,都絕不是泛泛之輩。


    果不其然,蘇雲話音未落,眼前就隻覺一陣青影閃過,再反應過來時,青萊已經一把把那個女子打橫抱在懷裏,走到她麵前。


    卻見那個女子先是有點呆愣地直直看了青萊一會兒,瞳孔發散,待凝聚起來,眼中清晰地映出青萊的模樣時,她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縮。


    下一秒,就見她頭一歪,竟是昏厥了過去,麵色蒼白,氣息微弱,臉上布滿冷汗,看起來很是不好。


    蘇雲眉頭一皺,剛想叫青萊把這女子放進馬車中,就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你們想把六娘帶去哪兒!」


    蘇雲轉頭一看,隻見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三個身著白裙、腰間佩劍、頭上帶著冪蘺的女子走到了她們麵前。


    這打扮讓蘇雲皺了皺眉,覺得她們像電視劇裏常常出現的那些江湖門派,而她們都是女子,還都一身白衣,要是她們說她們是峨眉派的,蘇雲覺得自己都不會驚訝。


    青萊也臉色凝重起來,把懷中的女子交給一臉驚慌不安的蘇娘,便悄無聲息地擋在了蘇雲麵前。


    因為這三個女子都帶著冪蘺,蘇雲看不清她們的模樣,卻能感覺她們看了青萊一眼後,便直直地看向她,站在前頭的女子先開口了,「多謝這位夫人救下六娘,我們是六娘的同伴,六娘往後的事情,交給我們便是。」


    女子的聲音微沉沙啞,帶著端正威嚴的氣度,讓人不自覺地便想聽命於她,不是剛剛出言喝住他們的那個聲音。


    這顯然是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還很可能,是一個常年身處高位的中年婦女。


    蘇雲抿了抿唇,卻沒有按她說的把人交給她,而是麵無表情地道:「你們如何證明,你們是這個娘子的同伴?」


    為首的女人還沒開口,站在她右邊的那個女子便不滿地道:「我們當然是六娘的同伴!我們這次進城便是專程來找六娘的,我才想問你們,想把六娘帶到哪裏去?」


    為首的女人顯然是她們中能主事的,隻見她的頭微微側向剛剛開口的女子,沉下聲音道:「秋瑾,不得無禮。」


    蘇雲卻依然皺著眉頭,慢慢道:「我們剛剛看到這位娘子時,她的情緒極其不穩定,表現出明顯的恐懼心理,甚至有輕生的意向,而且衣衫不整,腳上甚至沒有穿鞋,因為長時間的走動,她的腳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磨損,我有理由懷疑,她在之前受到過什麽傷害,此時是逃出來的。」


    為首的女人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這時候,蘇雲感覺站在她左邊,一直沒出聲的那個女子突然看了她一眼,強烈的被注視感讓蘇雲忍不住也看向她。


    然而很快,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便消失不見,蘇雲微微一愣,便聽為首的女人道:「夫人是懷疑,六娘之前受到的傷害,來自於我們?」


    她沒有否認她關於這個女子受到過傷害的猜測,蘇雲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卻聽那個女人輕笑一聲,似乎饒有興味地問:「那你覺得,我們如何能傷害她?」


    蘇雲皺了皺眉,女人話語中的嘲諷讓她心裏不太舒服,忍不住冷聲道:「你們當然無法直接傷害到她,剛剛這個娘子的恐懼很明顯,來源於接近她的青萊,不,應該是,來源於——男人!」


    話音剛落,蘇雲就聽到站在右邊的女子發出了一聲明顯的倒吸冷氣的聲音,再聯想剛剛那個女人嘲諷的語氣,和她們最開始看向青萊那一眼,蘇雲漸漸確定了心裏的猜測,心沉了下去,再開口時,聲音又冷然了幾分,「她曾經遭受過性侵犯……不,被男子玷汙過吧,而你們,幹的是逼良為娼的勾當?」


    這下,不止那三個女子,便是連青萊都轉頭,一臉愕然地看著她。


    且不說她竟然毫無顧忌地便說出這個女子被人玷汙過這些話。


    便是她剛剛那一番推論,和此時自信沉著的模樣,便讓青萊覺得陌生。


    他自小便跟在郎君身邊,六年前,他是親眼目睹了一向無所不能的郎君黑著一張臉離開上京的。


    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直覺這跟那個整天唯唯諾諾、突然闖進郎君生活的女子有關,是以,青萊對她也是有怨的。


    隻是昨天青束的下場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加上這件事是郎君親自交代給他的,青萊即便有再大的怨氣,也好好地收在了心裏。


    他人一向穩重,是以這一路上,他都沒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情緒。


    加上從剛剛見到少夫人起,他便覺得她似乎變了,變得讓人有再多的怨氣,也無法朝她發出。


    就彷如一個很討厭吃紅燒肉的人,以為籃子裏一直放著盤紅燒肉,便厭惡得看都不想看它,誰知道某天突然打開,發現籃子裏是一盤清炒菜心。


    麵前的幾個女子驚愕過後,突然齊刷刷地從腰間拔出了劍,青萊臉色一凜,突然低喝一聲,「放肆!你可知道麵前是何人?這可是我們國公府的少夫人!」


    國公府的少夫人隻有一個,便是那個被稱為戰神的顧大將軍的妻子。


    那幾個女子聞言,手中的動作頓了頓,過了一會兒,為首的女子「唰」地一下把劍插迴劍鞘裏,沉聲道:「原來是顧少夫人,失敬,若是少夫人不信任我們,可以隨我們一同迴去看看,這孩子的娘此時也在我們那,因為女兒不見了正驚慌著。」


    其他兩個女子見狀,也把劍收了迴去。


    蘇雲有點愣然,沒想到顧君瑋的名字,在江湖中也如此有威望。


    所有人都看著蘇雲,似乎在等她的決定。


    蘇雲微微皺眉,她們幾個都帶著冪蘺,蘇雲無法看清她們的神態,但從她們的一言一行中,蘇雲看不出什麽惡意。


    她又看了看蘇娘懷裏還昏迷著的女子,抿了抿唇。


    隻是,這個女子的情況實在令人在意,若她判斷錯誤,讓這女子又進了虎穴,豈不是親手葬送了一條生命?


    猶豫也不過一瞬,蘇雲很快做了決定,「蘇娘,畫屏,你們先帶小郎君迴去。」


    蘇娘頓時臉色一變,家銘已經撲到了她懷裏,拚命搖頭,「不,母親跟我們一起走!」


    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裏含著一泡淚,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蘇雲微微彎腰直視他的眼睛,柔聲道:「這位娘子迷路了,母親要送她迴到她母親身邊去,要是家銘找不到母親了,會不會也很焦急呢?」


    然而,此時強烈的不安顯然讓家銘又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了,拚命地跺著腳,一聲比一聲大地喊:「不要!不要!不要!」


    眼看他邊喊邊啜泣,快要喘不上氣了,蘇雲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輕輕捧住他的小臉蛋,道:「家銘,你往右邊看看,是不是有你想買的冰糖葫蘆?」


    家銘一愣,下意識地往右邊看去,果然看到那裏有一個冰糖葫蘆的小攤販,注意力不自覺地被吸引了。


    很多時候,出現心理問題的病患最大的問題是僵化了的心理模式,因為他無法拓展自己的心理空間,才會出現一些症狀。


    在他們不自覺地沉浸在自我的症狀上時,打破這種狀態會讓他們迴到當下,直麵問題。


    「家銘,記不記得母親跟你說過什麽?」蘇雲頓了一會兒,便輕聲開口,家銘一點點收迴自己的視線,看著她,情緒雖然冷靜下來了,卻依然扁著小嘴,一臉不快樂的樣子。


    蘇雲笑笑,「母親是不是說過,發脾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家銘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家銘發脾氣,這位娘子是不是就能找到自己的母親了?」


    家銘啜泣了一聲,突然伸出小手拽住了蘇雲的袖子,「母親對不起,但是銘兒不想你離開。」


    蘇雲好笑地揚揚嘴角,「母親隻是離開一小會兒,家銘可是小郎君,不會像小娘子那麽黏人的,對不對?母親答應你,在天黑之前便迴去,你先跟蘇娘她們迴去,好不好?」


    家銘還是扯著她的袖子一言不發。


    蘇雲挑挑眉,想到什麽,微微一笑,「你看,有青萊陪著母親呢,青萊可是家銘父親手下的人,武功很厲害的,家銘知道父親手下的人都很厲害的對不對?」


    家銘這才抬了抬眼眸,看了蘇雲一眼,「是,程英就很厲害。」


    明明是個小孩,偏要皺著一雙小眉頭學大人說話,讓蘇雲不禁樂了。


    卻見家銘下一刻便轉向了青萊,鄭重其事地道:「青萊,你一定要保護好母親。」


    青萊一愣,恭敬地行了個禮道:「請小郎君放心,屬下定拚盡全力保護少夫人。」


    蘇雲心裏不禁暖暖的,摸了摸家銘的小腦袋,笑眯眯地說了句,「家銘真棒!」


    說著,走到旁邊向那個一臉驚魂未定的老伯買了串冰糖葫蘆給家銘,才讓蘇娘和畫屏坐上青萊臨時找來的一輛馬車,帶著家銘先迴去了。


    蘇雲這才讓青萊把那個女子安置在他們的馬車裏,自己也要上去的時候,突然又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被注視感。


    她循著感覺,猛地轉過頭去,見到的,卻是剛剛站在左邊,一直一言未發的那個女子。


    蘇雲微微一愣,便聽青萊在她耳邊低聲道:「少夫人小心,屬下能感覺到,那個女子對你有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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