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般的生活常識,蘇雲通過蘇娘和看書也能知道,然而,青萊因為常年跟著顧君瑋東征西戰,對這個世界有更深入和全麵的認識。


    諸如天下局勢,各地的民情和風俗習慣,甚至是一些行業行規,他都能一一道來。


    而且,青萊說話溫文儒雅,觀察細緻入微,很多時候蘇雲對他說的某件事感興趣,還沒說出口,他便察覺到了,然後就會圍繞這個點進行更詳細的解說。


    一路上,他就邊在前麵趕車,邊跟蘇雲說這個世界的一些基本情況。


    家銘窩在蘇雲懷裏,不時從蘇娘捧著的食籃裏摸出一塊點心,吃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蘇雲低頭好笑地看他一眼,問:「那不知道在如今的世道,女子若是想做些營生養活自己,能有哪些選擇。」


    外頭靜默了一會兒,蘇雲不由得抬頭看了看馬車的簾子,便聽青萊的聲音響起,「恕青萊直言,雖然對於女子來說,本朝比前朝的約束少了許多,女子可自由外出,便是和離改嫁也未嚐不可,然而,大部分的女子依然是養於深閨中,外出賺錢幹活都是男子做的事情。


    雖然南吳開國至今,也出過幾個奇女子,或是外出經商,或是行醫濟世,然她們在外頭多以男子打扮示人,不是律法上不允許女子做這些事,實在是……世人覺得這該是男子做的事情。」


    蘇雲沉默了一會兒,青萊說的話,她能理解。


    很多時候,社會對女性的偏見都是意識層麵上的,便是在現代,這樣的偏見也沒有完全消除,時不時就有公司打出xx職位隻招男不招女的條件,更別提是在女子地位更為低下的古代。


    很多人潛意識就會覺得,女人哪有能力做這些事,她們就該在家裏相夫教子。


    便是一個女子真的有才華有本事,世人對女性慣有的偏見,也會對她們的行動造成很大的影響。


    在心裏暗嘆一聲,蘇雲想了想,悲哀地發現自己一沒有經商經驗,二不會醫術,她的專業是心理學,也曾做過心理谘詢的工作,但在古代做心理谘詢?


    這個想法想想便覺得異想天開,從那天秦緩的反應來看,古代完全沒有心理問題也是一種疾病,也需要治療的認知,而秦緩據說已經是如今最具名氣的大夫了。


    連他都覺得驚訝的事情,一般人能接受嗎?


    更直白點說,心理谘詢在這裏有市場嗎?


    她現在不止是在找一個職業,更是在找一個謀生的手段。


    許是顧君瑋曾跟青萊說了一下他們協商的事情,青萊默了默,繼續道:「青萊也不建議一個女子在外麵單打獨鬥,便是隻是在街邊開一個小麵攤,一個獨身的、完全沒有任何背景的女子也太過顯眼,很容易便會引來惡人的覬覦。」


    是,離開顧府後,她便一無所有了,便是蘇娘和畫屏昨晚明確表示了要跟著她一同離開,她們也隻是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危險麵前不堪一擊。


    蘇雲抿了抿唇,低頭掏出手帕,擦了擦家銘嘴角邊沾滿的點心屑,家銘抬頭朝她「嘿嘿」一笑,寶裏寶氣的,她卻隻能勉強揚揚嘴角。


    她突然覺得很鬱悶,難道在這個世界,她除了嫁人靠別人養活,便沒有別的出路了嗎?


    「但是,郎君說,他會助你。」


    忽地,青萊的聲音又響起,似乎感受到了蘇雲的鬱悶,他此刻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安撫,「往後,你若有任何需要郎君幫忙的地方,都可以找他,或是托青萊轉達,隻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郎君都會給予幫助。」


    蘇雲一愣,抬頭看著簾子上隱約透出來的人影,半天迴不過神來,「這是,顧大郎君與你說的?」


    「是,」青萊道:「郎君說,少夫人以後,約莫還是會在上京附近。郎君還說,多虧了少夫人,小郎君才會那麽開心。」


    因為顧慮到她身邊的孩子,青萊這話說得隱晦。


    蘇雲的心卻是輕輕一動,沒錯,即便是半年後離開顧家,她也沒想過離開上京太遠,因為家銘在這裏。


    即便以後會和顧君瑋和離,她也希望能定期去看望家銘,讓家銘知道,她一直在他身邊。


    如果上京物價太貴,居住條件太高,她便去上京附近的縣城或村子。


    卻沒想到,這一切都被顧君瑋猜到了,剛剛青萊說的那句話,是想說顧君瑋幫她,是因為家銘吧。


    但她從沒想過用幫助家銘康復這件事讓顧君瑋幫她,那是她自願的,何況她現在的身份是這孩子的母親。


    隻是,現在顧君瑋朝她伸出援助之手,她也不會矯情地拒絕,因為她真的需要。


    蘇雲微微抿了抿唇,雖然心裏有點無奈,卻不得不承認聽了青萊的話,她的心安定了許多,忍不住輕聲道:「替我向顧大郎君道聲謝,日後有機會,我會當麵跟他道謝。」


    她似乎不小心,抱上了一根金大腿。


    蘇娘在一邊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估摸又受刺激了,覺得這樣一個好男人,她竟然不抓住。


    畫屏也扁了扁嘴,小聲嘟囔了一句:「姑爺人好好啊,少夫人,你一定要和姑爺和離嗎?」


    蘇雲好笑地看了她們一眼,她們其實也清楚,這男人再好也不屬於她,因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她半年後會離開的基礎上。


    他沒有半點挽留,甚至在幫著她順利離開,這已經能說明顧君瑋的態度了。


    而她更是從沒想過藉機和這男人培養什麽感情,說白了,他們之間就是比陌生人要好上一點的關係。


    懷裏的孩子卻突然抬起頭,很是不安地扯著她的袖子道:「母親,你要去哪裏嗎?」


    這孩子太敏感了。蘇雲眼眸微動,低頭朝他笑笑,「母親這不是要和家銘去買冰糖葫蘆嗎?」


    孩子皺著小眉頭,審視地看了她半響,突然一扁嘴,依偎在她懷裏,道:「銘兒寧願不要冰糖葫蘆,也不要母親離開。」


    蘇雲摸摸他的頭,微微一笑,「傻孩子,胡思亂想什麽,我永遠是你的母親。」


    看著家銘這樣子,蘇雲無聲地嘆了口氣。


    至少在家銘的情況穩定之前,她不能跟他說這件事。


    她現在每天都會做家銘的觀察日記,一般來說,心理問題很難有一個痊癒的清晰界限,但通過累積的觀察,可以看出一個人是不是在好轉。


    心理谘詢師在替來訪者做完心理谘詢後,都會跟蹤他的情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一般是三個月,若是來訪者在這三個月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問題,便基本可以斷定他的情況穩定了。


    家銘現在在她麵前,已經很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接下來,蘇雲是想看看家銘在其他人麵前,是不是也能很好地控製情緒。


    然後再慢慢地透露出她要離開顧府這件事,這樣能把對他的傷害減到最低。


    蘇雲正想著事情,突然,外麵傳來一聲尖叫,隨即馬車猛地顛簸了一下,蘇雲一驚,下意識抱緊家銘。


    等這陣顛簸過去,她忙撩起簾子,卻見青萊已經下了馬車,正朝不遠處一個坐在了地上的女子跑去,邊跑邊著急地道:「這位娘子,你沒事吧?」


    卻見那個女子披頭散髮,衣衫淩亂,見青萊朝她跑過來,竟雙手撐地不停地往後退,眉毛上揚擠作一團,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上眼皮上抬,下眼皮緊繃,鼻孔張大,嘴巴張開。


    是典型的恐懼表情,而且是恐懼到極點的表情。


    蘇雲微微皺眉,心裏產生了一絲怪異的感覺,卻見這時候,女子突然悽厲地尖叫一聲,猛地翻身,雙手撐地不停地往前爬,邊爬邊驚恐地尖叫。


    蘇雲心裏突然靈光一閃,忙大叫:「青萊,停下!」


    她的恐懼,來自於不斷向她逼近的青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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