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了幾日,蘇雲的傷終於好得差不多了。


    就在她想著是不是要勇敢地走出去,麵對這個新世界時,一個不速之客到了。


    「你也算命大,這樣都死不了,別是閻王爺都不願意接收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吧。」


    長相艷麗打扮華貴的少女揚著嘲諷的笑,嬌美如花瓣的嘴裏吐著惡毒的話。


    蘇雲心裏有點咂舌,這是來踢館子的?


    蘇娘一見到她便臉色大變,走上去擋在她麵前咬牙道:「崔娘子,若你是來看望我家少夫人的,那老奴代我家少夫人心領了,可惜少夫人剛醒來不久,身子尚虛弱,需要休息。」


    這話說得就很不客氣了,蘇娘一向不是個任人拿捏的性子。


    眼前這個女子多次針對少夫人,之前說少夫人跟管家兒子有染的便是她,帶著人從管家兒子的房間裏搜出了少夫人貼身手帕的也是她,害得少夫人在府裏受盡委屈。


    若不是顧老爺子有心護著,怕少夫人還不知道要遭什麽罪。


    可眼前的女子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蘇娘對她散發的敵意,眼神一凜道:「主子說話,可有你插嘴的餘地?」


    蘇娘臉色一白,女子已經繞過她走到了還在發呆的蘇雲麵前,不屑地輕哼,「別是摔了一下,腦子都壞了吧。我來不過是好心告訴你,你的情郎明天便要被打發到莊子裏,也許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你要見他最後一麵,可要抓緊機會。」


    這下已經憋了好久的畫屏差點要炸毛了。


    要不是蘇娘天天對她耳提麵命,說什麽她衝動惹的禍最後都是要算在少夫人頭上的,她才不會憋著氣那麽久不發作。


    以前因為她沉不住氣已經給少夫人帶來很多麻煩了,但這下,畫屏覺得真是忍不下去了。


    就在她要跳起來的時候,一邊的少女似乎很是迷惑地歪了歪頭,看了她一眼,問:「原來下人和主子通姦的下場,隻是被趕到莊子裏嗎?」


    少女的表情疑惑得很是真誠,讓人忍不住覺得,她這樣問真的隻是好奇而已,前提是,她不是這句話裏的主角。


    一時間,房間裏所有人都訝然地看著蘇雲,最後還是崔婉婉先迴過神來,不屑地笑了,「看來還真是把腦子撞壞了,我要是你,都沒臉繼續賴在顧家了!」


    蘇雲若有所思地看了這個傳說中的崔六娘一眼,據她所知,崔氏是南吳國數一數二的大族,作為嫡出二房的六娘子,崔婉婉本該不愁沒有好人家求娶。


    但顯然這個崔娘子是個重情重義的角色,即便她的好表哥顧大郎君已經遠赴邊疆六年了,她還是喜歡時不時往顧家跑給她找一些麻煩,誓要為她表哥剷除她這個汙點。


    想到這,蘇雲微微一笑,「看你的樣子,好像急不可耐地看到我自請下堂啊,這六年裏,你雖也針對我,卻從沒有一次做得如此決絕,莫非,我的夫君要迴來了?」


    崔婉婉聞言臉色一白。


    其實過去六年崔婉婉是怎麽給鄭雲歌找不愉快的,蘇雲不清楚,但既然六年下來鄭雲歌都好好地站在這裏,蘇雲猜應該都隻是些小打小鬧。


    這一次卻是真刀實槍地誣陷鄭雲歌偷情,在古代,誣陷一個女子不守婦道,比直接傷害她嚴重多了。


    而讓崔婉婉突然下重手的,隻可能是有一些觸動到崔婉婉的事情發生了,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她這個身體的夫君要迴來了。


    蘇雲的性子雖然溫和,有時候甚至溫吞,但不代表她便能忍受別人肆無忌憚地欺負。


    崔婉婉瞪了她一會兒,忽地笑了,笑容中夾雜著蘇雲看不懂的得意和嘲諷,「自己的夫君是不是要迴來了,你不知道,難道還想變著法子從我這裏打探不成?」


    蘇雲不由得有點尷尬,不是為了她的話,而是她發現自己猜錯了。


    剛剛崔婉婉的變臉,也許隻是因為,她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顧大郎君什麽時候迴來,覺得沒麵子,果然人不能自我感覺太良好啊……


    崔婉婉看到蘇雲不太自然的表情,以為自己戳中她的心窩了,嘲諷力頓時max,「也是,當初表哥不就是為了躲你才去了邊疆麽?又怎麽可能把自己的行蹤告訴你呢?


    鄭雲歌啊鄭雲歌,我都替你可憐,這樣死纏著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你就不害臊嗎?


    當年也是林芳宜心善,被你生生擾了一門親事還忍氣吞聲的,要是我,早把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趕出上京了。」


    林芳宜?


    又一個新的人名出現,讓蘇雲暫時忽略了崔婉婉的冷嘲熱諷,微微沉吟。


    估計就是那個,被鄭雲歌不小心棒打了鴛鴦的娘子了。


    蘇娘從剛剛開始便一直在默默忍耐,畢竟她隻是一個下人,隻是聽到這裏她也忍不住了。


    雖然不後悔當初那麽做,但在聽說自己拆散了一門姻緣時,蘇娘還是有點過意不去的,忍不住顫抖著身子道:「你……你說話放幹淨點,我家娘子好歹是顧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崔婉婉「嗬」了一聲,正想說什麽,一個小丫鬟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打破了房間裏的劍拔弩張。


    迎上崔婉婉不善的目光,小丫鬟顫抖了一下,但顯然有某些事壓下了她對崔婉婉的恐懼,喘著氣驚喜道:「娘子,大……大郎君迴來了!」


    這句話仿佛平地一聲驚雷,把房中所有人都震住了。


    這小丫鬟是崔氏身邊的人,早便被崔婉婉買通了,囑咐她一有大郎君的消息便通知她,因此這會兒崔婉婉是最早迴過神來的。


    隻是心裏還有點不敢相信,畢竟六年都沒有迴來過一次的人,突然說迴來便迴來了,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忍不住急切地追問,「真的?」


    小丫鬟緩了緩跑岔了的氣,拚命點頭,「真的真的,大郎君迴來沒有驚動任何人,阿郎和夫人也是直到他走到大門口才知道的!


    據說聖上對大郎君的調令才下來沒多久,隻是大郎君聽聞老太爺身體不好,特意提前趕了迴來,娘子,你快過去吧,阿郎和夫人這會兒正在前廳和大郎君說話呢!」


    崔婉婉的臉一瞬間綻放出無比明媚的光彩,有點手足無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頭髮,才邁開步子打算離開。


    走了幾步,似乎終於想起這裏是鄭雲歌的房間,迴頭瞪了她一眼,不屑地輕笑,「我看你能囂張到什麽時候,沒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和別人有私情,更別說表哥根本不愛你!


    哦,對了,還有件事一直忘了跟你說,聽姑姑說,老太爺身體不好,過幾天便要迴族裏休養了。」


    這話一出,蘇雲還沒迴過味來,蘇娘和畫屏的臉便刷地一下白了。


    看著崔婉婉踏著掩不住歡喜的輕快步子跑了出去,蘇娘一把拉住蘇雲的手,急切道:「少夫人,我們也快點出去吧!姑爺總算迴來了,不管怎樣,你都是姑爺的妻子,隻要你和姑爺好好過日子,時間久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姑爺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何況、何況你還給姑爺生了小郎君呢!」


    這一長串話蘇娘說得又快又急,完全沒有蘇娘平日裏的穩重。


    蘇雲皺了皺眉,心裏也想到了她為什麽是這樣的反應。


    一直以來,鄭雲歌之所以能在這個處處不歡迎她的顧府生活得好好的,都是源於顧老爺子的庇護。


    一旦顧老爺子走了,鄭雲歌就相當於失去了一個最有力的靠山,到時候,便真的是寄人籬下,任人欺辱了。


    可即便這樣,鄭雲歌也不認為她能輕易打動一個為了躲「她」在邊疆六年不迴家的男人。


    何況鄭雲歌這個身體還有那麽多前科,何況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對待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丈夫」……


    蘇雲抿了抿唇,心情複雜得一塌糊塗。


    看著蘇娘著急的眼神和畫屏不停的催促,她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了迴來,自顧自地往床邊走去,「我困了,再說吧。」


    蘇娘和畫屏目瞪口呆,迴過神來忙追了上去,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勸蘇雲別任性。


    蘇雲幹脆側身朝裏躺著,微微咬唇一聲不吭。


    真是烏鴉嘴,隨便說說,那個男人還真迴來了。


    ******


    蘇雲自然是不困的,她這幾天不是吃就是睡,憋了一身的精力沒處撒。


    在裝睡聽到蘇娘和畫屏無奈地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出去後,她睜開眼睛,想了想,下床穿鞋走了出去。


    蘇雲二十幾年來獨立慣了,有時候心煩意亂,便喜歡一個人待著,慢慢理清思緒。


    這會兒,她便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在這個陌生的院子裏。


    前幾天她頭還傷著,加上有點鴕鳥思想,總想著可能什麽時候就穿迴去了,就一直沒有出來看過,以至於這還是她第一次逛這個院子。


    顧府不愧是南吳國唯一的國公府,院子大氣又漂亮,因為此時正是春天,百花盛開,整個院子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路上見到的僕人少之又少,估計都去前廳迎接顧大郎君了。


    偶爾見到的幾個僕人,不是對她愛搭不理,便是草草行個禮了事。


    蘇雲默默望天,再一次感受到了鄭雲歌在這裏混得是多麽失敗。


    前幾天她待在房裏也是,除了蘇娘和畫屏,她就沒有見過其他活人。


    蘇雲沒做過大戶人家的夫人,但也知道大戶人家的夫人絕不是這樣的待遇。


    這個局麵怎麽破?


    要是以後真的隻能在這裏生活了,難道她就要頂著這個尷尬的身份過一輩子?


    別說蘇雲不願意,就是那個突然多出來的「丈夫」,她也無法接受。


    要知道,在之前,她還是個連戀愛都沒有談過的小白。


    蘇雲嘆了口氣,見到腳邊那大團大團的粉色小花開得格外可愛,忍不住蹲下來,伸出手指鬱悶地戳了戳。


    然而,沒戳兩下,她便恍然覺得耳邊傳來一個聲音,奶聲奶氣的,「會來找我,不會來找我,會來找我,不會來找我……」


    這個聲音太小了,要不是蘇雲蹲了下來,也不會聽到。


    她有點驚訝地站了起來,探頭朝聲音傳出來的方向看去,才發現,在花圃的另一邊,一個身著紅衣的胖娃娃正蹲在角落裏,手裏拿著一朵小白花,小胖手正毫不留情地辣手摧花,一片一片地扯下上麵的花瓣。


    嘴裏還在不停地念叨著,「會來找我,不會來找我,會來找我,不會來找我……」


    這小娃娃圓滾滾的一團縮在那裏,配著那一身大紅衣服,活像地裏冒出來的一小截蘿蔔頭。


    然而,明明穿著如此喜慶的顏色,小娃娃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也不喜慶,小小的眉頭皺著,小嘴嘟著,活像一個嚴肅的小老頭。


    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緊緊盯著手上的花,仿佛正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蘇雲看著,莫名地想笑。


    就在這時,小蘿蔔頭拔下了最後一片花瓣,卻隻見他愣愣地看了那光禿禿的花托一會兒,忽地一扁嘴,仰頭「哇」地大哭出聲。


    「不會來找我,父親不會來找我,銘兒就知道,銘兒是個沒人疼的孩子,哇!」


    蘇雲看著眼前這莫名其妙的一幕,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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