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眾人驚呆了。


    隨從其實也是驚呆了。


    問這話的要是別人,都還好一點。


    可偏偏問這個話的,是付拾一。


    一個嬌小,臉上還帶著少女稚嫩的女郎,這麽笑眯眯問出這話來——


    隨從覺得自己仿佛是幻聽了。


    所以他恍惚了一下,沒立刻迴答出來。


    付拾一就催促他:“別猶豫啊,這種事兒還需要猶豫啊?瞎蒙也蒙不對啊。”


    眾人再次絕倒。


    隨從終於也緩過神來。也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一個什麽問題。


    然後他的臉色就有那麽一點僵硬。


    付拾一笑眯眯看他,料定他猜不出來。


    李長博瞅著眼前這一幕,最終還是無奈一笑:好像是真有點習慣了……


    又等了一會,付拾一這才緩緩道:“說不出來就別硬想了。你也蒙不對。你也別說你沒注意到,她既敢說有,那肯定是很顯眼。”


    “再說了,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呢?你服侍清河郡王,和那小妾不清不楚,那是有可能。但是你和人家兒子房裏丫鬟,根本連碰麵都很少,更別說有機會偷情了。”


    付拾一想了想,決定不留一點情麵:“還有一點就是,她是腦子糊了豬油,怕是才會放棄未來家主,選了你這麽個身份低微的。而且但凡她真對你有那麽一點心思,也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來舉報你。”


    付拾一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不由得有點兒喘,更有點口幹舌燥。


    李長博輕笑出聲,看一眼管家:“勞煩倒一杯熱水來。”


    眾人不用想,都知道是給付拾一的。


    王二祥等人酸溜溜的:李縣令這個心,真的是偏得沒邊了。


    付拾一狡黠衝著李長博擠了擠眼睛:我能做的都替你做了,剩下就看你的了。


    副管家很快到了茶水,然後恭敬遞到了付拾一手上。


    如果說一開始還有輕視,現在嘛,就隻剩下欽佩和敬重了。


    付拾一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正式開啟了喝熱水看八卦的狀態。


    李長博淡淡看那隨從:“你可有話要說?”


    隨從僵硬的答:“隻是這個事情說了謊,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我與小郎君的死,沒有半點關係。再說了,我怎麽知道他一定會去懸崖邊上?還推他下去——”


    隨從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振振有詞。


    李長博隻是言簡意賅,問他:“那日你去了何處?為何沒有人看見你離開?”


    副管家忽然想起一個事情來:“小郎君摔下去,我們去找人的時候,他還跟著一起去的!”


    隨從猛然就更加僵硬了。


    這個事情……


    李長博似笑非笑看了隨從一眼,什麽也沒說,可像是什麽都看穿了。


    隨從低下頭去,依舊是辯解:“那也不能說明什麽。我隻不過是在花園裏找了地方躲懶罷了。出了事兒,我當然要去幫忙立功——”


    這件事情說得合情合理。


    李長博卻輕笑一聲:“至始至終,你都沒有否認你沒有出園子。更沒否認,你和那小妾的事情。”


    李長博目光冷下來:“可見就是真的。至於你說,為何你篤定他會去懸崖邊上——原因很簡單。”


    “他有左右不分的毛病。所以一般認路都是看顯眼的東西來認。兩頭路差不多,你若是將兩盆扶桑調換位置,他就會認錯。”


    “原本這也沒什麽。到了懸崖邊上,他自然就知道了。”


    “可惜那欄杆你們做過手腳了。所以你隻是輕輕一推——”


    李長博說這些話時候,一直都是死死的盯著那隨從,將隨從的反應盡收眼底。


    隨從的臉色變換了好幾次。


    最終還是咬牙硬是抬頭看李長博:“李縣令沒有證據,證明我動過那花。”


    這下不用李長博開口了。


    厲海直接上前一步踹了他,讓他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花不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有反駁你殺人。”


    一般來說,人都會下意識的去反駁自己沒做的事情。


    而撒謊的時候,就不一樣,內心會潛意識的去尋找漏洞。


    方才李長博說的那一番話,好似那兩盆花是關鍵證據。


    但是事實上,重點是在殺人上。


    隨從沒有反駁這個事情,甚至沒有覺得這個事兒有什麽不對。


    這說明了什麽?


    一切不言而喻。


    付拾一給李長博豎了個大拇指:“李縣令果然還是破案入神啊!”


    僅憑著隻言片語,就破了一個案子。


    李長博略有點靦腆:“理應如此。”


    厲海不動聲色的腳下用力一碾。


    隨從頓時嚎叫了一聲,那聲音怪淒厲了。於是李長博也好,付拾一也好,都嚇了一跳,然後想起現在好像還得繼續審案子。


    厲海麵上毫無歉意:“抱歉,不小心用了點氣力。”


    眾人:……那是不小心嗎?確定是不小心嗎?


    不過不管是不是,反正案子是要繼續審。


    李長博低頭看隨從,問他:“你看你是就這麽交代,還是挨過打再交代?或者你不交代,那小妾那頭——”


    付拾一涼颼颼補刀:“說不定為了保全自己,她會將所有責任推到你身上。”


    眾人:……付小娘子總是能說出這種讓人心窩子都發涼的話!


    隨從顯然也有點慌。


    付拾一笑眯眯:“我看她也不是安分的。你對她來說,估計還是比不上榮華富貴。”


    大家分明感覺有什麽東西被紮漏了,撲哧撲哧往外噴血。


    隨從一臉死灰,徹底不掙紮了:“我說。”


    隨從恨恨的看一眼付拾一,仿佛付拾一怎麽的他了:“是把小郎君推下去的。是我把花挪了位置。而且還在他的茶裏下了一點迷藥。”


    “吃過了迷藥,他就會犯困,迷迷瞪瞪的時候,就更分辨不出方向。我假裝是他的小廝,扶著他去的懸崖邊上。”


    “我一直低著頭,他也沒認出來。到了懸崖邊上,我就將他推下去。然後藏在了假山半山腰上,等著別人上來的時候,我就跟在他們背後,假裝是一起上來的。反正兵荒馬亂的誰也注意不到。”


    隨從說完,又恨恨的看一眼付拾一:“這一切本來是天衣無縫的。誰也沒看出端倪來。而且還有個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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