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睜眸之時腦袋還是昏沉的,剛動了動一道人影已經撲到了床邊來,「公主殿下,您醒啦!感覺怎麽樣?可有哪裏不舒服的?」


    子蕁急慌慌的來問,朝夕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有點昏沉。」


    子蕁聞言便長唿出一口氣,「好好好,沒有頭疼那些的便好,公主殿下可要起身?」


    朝夕聞言轉頭朝外看了一眼,隨即眉頭一皺,外麵竟然已經天光大亮,眼看著已經快到了午時,朝夕眉頭緊皺,「怎麽這麽晚了,竟也不喊我?」


    子蕁麵色一苦,「公主殿下昨夜喝醉了酒,讓您多睡會兒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早早喊您起來,何況昨夜世子殿下離開的時候已經吩咐了,自然要讓您多睡……」


    話頭一頓,子蕁看著朝夕略有些迷濛的眼神有些詫異道,「公主殿下不會忘記昨天晚上的事了吧?您迴來的時候看起來還好好的,可是沒多久便睡了,殿下說您喝醉了……」


    朝夕眯眸,意識開始徹底轉醒。


    昨天晚上……他先是去見了君冽,而後君冽帶他去了那處隱秘的地下交易之地,而後看了那個琵琶高手,而後知道了那白衣女子或許是巫族之女,再然後她的確飲了兩杯酒,最後他們便離開了,離開之後直接迴府,後來……


    後來迴來便見到了等在這裏的商玦。


    朝夕閉了閉眸子又睜開,見到商玦之後的細節一點點的在腦海之中復甦,可最後她也隻想起擦琴,擦琴之後的記憶卻是模糊了,再想了想,卻是想起了那個夢。


    眉頭一皺,朝夕暗自抓緊了身上的錦被。


    過去的十六年,一切刀劍險阻她都不曾畏怕,隻有那夜深人靜之後的睡夢……曾幾何時,她寧願這一輩子再也不要做夢,可昨夜她竟然夢到了商玦。


    腦海之中忽然一個機靈,朝夕緩緩的撐著床榻坐了起來……


    昨夜商玦怎麽會等在公主府?她明明在那畫舫之中聽到那人說「燕世子」三字啊!雖然不曾和商玦碰麵,可她肯定,整個大殷百姓口中的「燕世子」隻能是一個人……


    朝夕神色沉凝,子蕁便不敢亂說話,隻低聲道,「公主殿下,昨夜您不曾沐浴,眼下熱水是早就準備好的,您可要去入浴?」


    朝夕微微迴神,有些發愣的點了點頭,掀開錦被下地走向浴房。


    子蕁跟在後麵,見她這神色不敢打擾,隻安靜的侍候在旁,朝夕一個人神情懵然的褪下中衣走入湯池,待身子沁入熱水之中才輕輕的唿出口氣放鬆下來。


    果然一入宮就要生出事端的,和她相像的十公主,十日之後的春日宴,那詭異又看起來乖覺的十三公子,即將被發配羌州的七公子,還有商玦的媵妾……


    朝夕仰頭靠在池邊,眸子雖然閉著,心卻是亮著的,事端越多越好,她實在有些等不住了,泡了一會兒,朝夕忽然出聲,「昨夜燕世子是何時來公主府的?」


    朝夕終於說話,子蕁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忙道,「殿下等了您一個時辰呢。」


    竟是等了一個時辰?


    朝夕皺眉睜眸,怎麽會有一個時辰……


    她和君冽在那畫舫之中總共逗留的也不過隻有一個時辰,除卻走那些彎彎繞繞的小道,真正進入那密室之中看表演的時間更少,若商玦要等她一個時辰,那麽在她剛進入那密道的時候他就已經進公主府了,可她又明明聽到了那句話。


    難道是她聽錯了?!


    朝夕腦海之中有些混亂,她不可能聽錯,那麽商玦就一定是去了那裏,他可能不是去看那巫族之女的,貴族之間,在煙花之地享樂或是談事情也時常有之,倒也不算不正常,隻是商玦竟然也是會選擇去那樣地方的人?


    可惜昨夜她酒醉,忘記問此事。


    朝夕撩了撩池中的溫水,算了,何必要問……無論他是去見識那巫族之女亦或是去見了什麽人又或者是去玩樂的,又於她的事又有什麽幹係。


    不過昨夜那麽晚了,他等她是為了什麽?


    朝夕想不起來商玦昨夜對她說過什麽正事沒有,既然想不起來她也不再繼續想,再泡了一會兒便起了身來,子蕁忙為她更衣,待一身收拾妥當出來墜兒已經捧了醒酒湯候著,「主子,這是醒酒的,您快些喝了再用早膳吧。」


    朝夕隻覺得身子睏乏,腦袋也的確不復從前清晨醒來的清明,便二話不說的接過仰頭喝盡,待墜兒拿來早膳,外麵的陽光已經大作,眼見的是到了午時。


    「燕世子昨夜可有說為何來此?」


    用完早膳,朝夕還是忍不住的問子蕁。


    子蕁見朝夕的神情不復早起那會兒的凝重也放鬆下來,便臉色微苦的道,「殿下來的時候什麽也沒說,隻是知道您出去了他的麵色就不太好看,又問奴您去了哪裏,奴也不知道啊,後來幹坐著等了一個時辰,麵色就越來越嚇人……」


    子蕁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朝夕不動聲色的飲了口茶沒說什麽,商玦當然會不滿,因為她不僅把其他人安排的眼線調開了,連商玦的人也不知道她昨夜的去向,如同商玦那般對於一切都要掌控在心的人,這樣做當然觸了他的逆鱗。


    嗯,他昨晚似乎的確是非常生氣的……


    「去準備一下吧,我要入宮請安。」


    朝夕平靜的下了命令,子蕁正要轉身出去吩咐馬車,墜兒卻上前一步來道,「主子,今日不適入宮,不如您明日再入宮去請安吧……」


    朝夕轉過頭來,「早上宮裏出事了?」


    墜兒點點頭,從袖中掏出一份邸報來,「主子您看。」


    朝夕眯眸,拿過邸報拆了開來,剛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已微微一變,略一沉吟方才問,「此議是何人提出的?朝臣反應都是如何?」


    邸報之上隻有簡短的二十字,墜兒既然送上來這個邸報,知道的自然要比這邸報之上更多,果然她一正色道,「提出此議的乃是負責祭禮的太史令,此人雖然隻是個禮官卻因為是三朝元老極受朝臣尊重,他素日從不在朝上說話的,今次不知道為何忽然提到了七公子之事,之後又言既然七公子的封地已定,而其他兩位公子都已經成年,十三公子也十分乖巧,是否可以考慮冊立世子之事,一石激起千層浪,今日的早朝便全被此事占了。」


    微微一頓,墜兒又道,「至於朝臣的反應,十之有三的朝臣當堂便言六公子是最合適的世子人選,其他的人未曾表態,不過奴猜現在蜀王的禦案之上必定擺滿了諫言的奏摺,內宮也必定因為此事風聲鶴唳,因此公主還是先不要入宮的好。」


    墜兒知道的比朝夕預料之中要多得多,她滿意的點點頭將邸報合了上。


    「好,既然如此,今日就留在府中。」


    朝夕站起身來走向窗邊,推開窗欞便看到外麵的繁盛櫻樹,默了默,她又道,「朝中的動向你再盯著些。」頓了頓,她又道,「那個管祭禮的太史令是什麽來歷你去查一查,立世子之事茲事體大,朝中之人不是沒有想過,可是敢提出來的卻隻有他,而他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來算是幫了我們的大忙,我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墜兒蹙眉,「這位太史令本就是掌管禮法的,考慮王室繼承人也屬於正常吧,而且七公子算是第一位定下了封地的公子,他如此說並不奇怪。」


    墜兒說的有道理,朝夕最開始也這麽想,可再仔細一深想她卻覺得有些不妥,一個人既然保持著中庸的態度這麽多年,就絕不會忽然將自己置身於政治鬥爭之中,且還是冊立世子這樣的大事,朝夕從不來不信運氣這迴事,表麵上看起來剛好有個不相關之人幫了她的忙,可既然覺得不對,那她還是要知道此事是不是還有什麽玄機的。


    墜兒並不敢質疑朝夕的決定,見朝夕次意已決還是點了點頭,她正要轉身出去,朝夕忽然眉頭一皺轉過頭來看著她,「今日的消息從何而來的?」


    墜兒神色微變,朝夕雙眸立刻微眯,「嗯?」


    聽得這話,另一邊的子蕁也走過來,好奇的看著墜兒一瞬,忽而滿是恍然的笑道,「一定是世子殿下派人送來的消息吧!是不是是不是?」


    墜兒偷偷看了朝夕一眼,點頭,「是殿下早上送來的……」


    說著又低下頭去,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朝夕蹙眉看著墜兒,又看了看子蕁,麵上的表情越發奇怪,墜兒以為朝夕生氣,腦袋越垂越低,朝夕看了兩人半晌嘆口氣,「子蕁一心向著他便罷了,怎麽墜兒你也……既然是他送來的消息,你為何剛才不說?」


    墜兒依然低著頭,低聲道,「因為雲柘說世子殿下說不告訴您……」


    朝夕眯眸,「你可知道誰是你的主子?」


    墜兒猛地抬起頭來,下一刻便跪在了地上!


    又急聲道,「當然是您!」


    朝夕眉頭緊皺,墜兒這才猶豫一瞬道,「因為奴覺得世子殿下是為了主子好,所以這才聽了他的吩咐……主子奴知錯了……」


    子蕁見狀也跟著跪下來,弱弱道,「公主殿下開恩……」


    朝夕看看子蕁,再看看墜兒,神色複雜一瞬,到底隻是揮了揮手便轉過了身。


    連她身邊最親信的人都覺得他待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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