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迴來了……」


    戰九城在門口輕聲見禮,商玦擺了擺手進了屋。


    夜色已深,可此刻的驛館書房之內卻不止戰九城一個人等著,見他進門,鬱坧站起身來行禮,而躺在窗下矮榻上的扶瀾則懶洋洋的看過來,一見他麵色沉凝不由得輕唿一聲,「喲,瞧這神色,是不曾在小鹿那裏吃到好啊?」


    商玦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了書案之後落座,又看向鬱坧,「何事?」


    鬱坧神態恭敬道,「殿下,迴程之事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後日一早便啟程,照您之前的吩咐,微臣留了個空的馬車,不知殿下要帶什麽人迴燕國?」


    商玦眉頭微皺,「這件事稍後再說。」


    鬱坧頷首,商玦又看向了戰九城,「孤讓你查的都查到了?」


    戰九城上前一步來,「是,查到了,於氏是和段王後一起入宮的,段王後憑藉段氏的地位入宮便是四大夫人之一,於氏從那時候便是段王後的追隨者,這一次七公子的事情段王後沒有幫上忙,於氏心中必定是有怨氣的,今天下午於氏去找了段王後,雖然不知道段王後到底說了什麽,可看於氏離開時的樣子便知段王後必定拒絕了幫她。」


    商玦眯眸,「段氏自然知道按照蜀王此番的行事是下定了決心,這個時候她說什麽都是無力迴天,還會觸到蜀王的逆鱗,而她更應該知道,蜀王對段氏起疑了。」


    戰九城眉峰微動,「那段氏勢必會有所戒備,我們豈不是更不好抓不到他們的把柄了?」


    商玦唇角微抿,眼神暗沉,「段氏能有今日的地位並非一日之功,而段氏的尊榮段祺功不可沒,段祺此人知人善用城府萬鈞,善用權勢善控人心,可人總是會變的,段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久了,難免的會心高氣傲,而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段氏不可能退。」


    戰九城蹙眉,鬱坧眼底卻是微光一閃,「蜀王近年來雖然身體不如往常,可也算是正值壯年,朝內朝外無人提冊立世子之事,可是這一次七公子被送去羌州封地,卻是給公子們未來的安排開了個頭,而冊立世子的事一旦被提到明麵上,段氏怎會退讓?」


    鳳欽如今對段氏有所忌憚,就算六公子鳳垣的確是諸位公子之中不錯的世子人選隻怕他也會遲疑非常,而現如今的段氏是不會允許世子之位落入旁人之手的,一個踟躕不定,一個勢在必得,而對於鳳欽而言,段氏的勢在必得是對王權最大的挑釁和威脅!


    屋內五人,三人討論政治,雲柘少語寡言,隻有扶瀾一個人優哉遊哉的躺在一旁含笑聽著,聽他們說到了這裏他輕嗤一聲,「段氏的那個公子並無帝王之相。」


    一言落定,鬱坧和戰九城都看了過來。


    扶瀾的身份他們多少有些了解,而他更是一直鐵口直斷,無論是從前幫商玦還是之後偶有驚人之語從未有虛言,可是眼下他說的這麽肯定卻委實叫人懷疑。


    鳳垣拋開嫡出這一點不說,其人無論是在朝內朝外的聲望還是本身的吏治能力都算在眾公子之中拔尖的,憑著這一點,冊立世子也該考慮他才是,為何扶瀾如此肯定的說鳳垣並無帝王之相?相比之下,商玦的表情就平淡的多了,聽了扶瀾的話,他眼都未眨一下。


    就好像……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似的。


    扶瀾被鬱坧和戰九城的目光看的有些無奈,擺了擺手,他懶洋洋的指了指窗外的天穹,「唔,別這麽看我,不是我說的,是老天說的……」


    鬱坧和戰九城互視一眼,顯然是信了扶瀾的話。


    既然扶瀾如此說了,這對他們……不,對他們的主子而言自然是好事。


    略一思忖,鬱坧到底對朝堂政治之事看的透徹多了,「話雖如此說,鳳垣到底是嫡出,若冊立世子的事被提出來,就算段祺什麽也不做,朝內朝外自然也會有一大幫人推舉他成為世子,再加上段氏如今的聲望和軍權,他成為世子的可能性還是很大。」


    商玦神色平淡,「吩咐一下,明日開始就可以上諫此事了。」


    商玦麵上並無擔心,並且還打算在此事之上推波助瀾,鬱坧又和戰九城對視一眼,末了戰九城點了點頭,「好,屬下這就去派人送消息,明日早朝蜀王就會看到上諫的摺子。」


    商玦點了點頭,戰九城拱手抱拳轉身走了出去。


    鬱坧見此一笑,「蜀國朝堂這麽多年也還算平穩,雖然段氏做大了,可到底不曾經歷什麽動盪,眼下看來真正的動盪快來了,若是段氏足夠強硬也不知蜀王會如何處置。」


    商玦下頜微抬,唇角微彎,「鳳欽再如何昏聵也是鳳氏之人,要維護鞏固王權他還是知道的,至於段氏……當然愈烈愈好,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嗯,坐山觀虎鬥果然是你喜歡的。」


    扶瀾在旁笑接一句,縱然商玦和眾臣議事並不瞞他,可他至多也是這般在旁似真似假的插科打諢幾句,他是江湖之人,朝堂政治可是世上最無趣的事了,他怎會沾染?


    商玦不理扶瀾,又看著雲柘,「安排在公主府周圍的人是怎麽被引開的?」


    雲柘聞言麵生愧色,「今日下午有人先從後門出去了一次,且梳妝打扮看不清樣貌,我們的人以為是公主就跟上去了,後來發現不是,迴來之後一切如初,其實公主殿下那時候已經走了,主子放心,已經吩咐下去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送迴來的。」


    商玦表情仍然如平素的從容,可是身上的冷漠氣息卻更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屋內幾人都熟悉他,一看便知他此刻心情不佳,扶瀾卻萬分愉悅的打了個口哨,「你的人竟然也有失手的時候?哈哈小鹿還會用調虎離山之計啦!竟然簡簡單單就把你們的人調走了,想來守在外麵的人一來從未見過她獨自出門,二來,也沒想到一個小姑娘會知道他們的存在並且還會用這一招來對付他們吧,切,還個個都是燕國精銳呢……」


    戰九城進門就聽到這一頓嘲諷,麵上頓時有些不好看,雲柘的神色就更是青白不定了……商玦搖了搖頭,掃了雲柘一眼,「輕視她的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雲柘神色一凜低下頭,戰九城想了想誠懇的道,「公主殿下自小流落在外,後來又在趙王宮艱難生存,心智自然不比尋常之人,是我們的人大意了。」


    商玦想了想,「還不止於此,往後你們便會知道。」


    幾人挑了挑眉,鬱坧眸色也是一深。


    燕國和蚩靈為戰多年,燕國朝內也並不主張再沒有準備之下再行戰火擴張疆域,可商玦掌權之後卻是有意向的魚趙國失和交戰,商玦的手段心性他都知曉,起初他並不十分明白商玦的用意,可直到那聘妻的消息傳來,他方才有些恍然。


    他仍然記得他在燕營中諫言之時商玦的迴答——


    「天下美人是她棋子,天下英傑為她俯首。」


    商玦要選誰做夫人他鬱坧隻能在政治立場上諫言,可若此人為他所愛,他也不會失了本分幹涉主子的家事,可商玦為了朝夕動了太大的幹戈,若他要的人隻是個傳言那般的絕色美人紅顏禍水他心底多少會覺得不值可惜,畢竟他終歸希望站在商玦身邊之人能與他相配,而今看來,那位搖光公主殿下除了他已經看到的這些之外似乎還有什麽不曾表露。


    鬱坧彎了彎唇,「微臣雖不了解搖光公主,卻信殿下。」


    商玦頷首,又站起身來,「你同孤來。」


    說著話已朝門邊走去,又道,「時辰晚了,你們都歇著去吧。」


    這話自然是對戰九城和扶瀾說的,戰九城應是,扶瀾則眸有深意的看著商玦走出了屋子。


    這驛館極大,夜色已深,整個驛館都安靜的嚇人,商玦走在前,鬱坧在後麵跟著,雲柘跟在最後,一行人朝驛館西邊的廂房走去,鬱坧不知商玦要做什麽,便也不多問,走到了西邊廂房的岔路口,雲柘從後麵跟上來,「主子,人在第二個院子裏。」


    商玦點了點頭,卻是不再往前去,隻轉身對鬱坧道,「將院子裏的人帶迴燕國去交給唐初,路上小心,不得少一根頭髮,怎麽做都在這封信裏了,唐仁一看便知。」


    說著話商玦從袖中掏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鬱坧接過,又往那第二個院子裏看了一眼,如雲柘所言院子裏應該有人,可此時黑漆漆的一點響動也無,而能讓商玦如此叮囑讓他好生護送的人又會是誰呢?鬱坧有些好奇,卻未多問,反正後日他便會知道。


    交代完畢,商玦又道,「行了,你也歇著去吧。」


    說著抬步就要走,鬱坧卻忽然想起什麽似得問道,「殿下的不寐症可好多了?」


    商玦腳步卻未停,「嗯,好多了。」


    鬱坧站在原地未動,看著商玦的背影消失眼底浮起深深的凝重……


    難道自家殿下從三年之前開始便為搖光公主夜不能眠?


    ------題外話------


    嗯,這裏又是一個很關鍵的線索,還有幾天前的燕宅那一章,有些線索我伏筆的早~大家不要當做無關緊要的就忘記了喲!大步步是親媽~你們要的肉沫兒也不遠啦!嘿嘿看到好幾個熟悉的馬甲~開森!\(^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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