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薑看了,很有些想笑的感覺,轉頭又感到了憂鬱。朝堂上那些人她都能應付,反而是這些熱情的美人,尤其是還曾經被“她”幸過的,她可真是招架不住。


    這件事,她在入夜後衛息來看她時說了起來,得到衛息相當詫異的目光,“臣還以為,陛下會遊刃有餘。”


    雲薑:“……衛奉宣。”


    你變壞了。她想這麽說,但最終隻是幽幽歎了口氣,其意之哀怨讓衛息笑了又笑,“其實陛下不理睬也就行了,就像在朝堂上,擺出一副萬事不理的模樣,她們也不敢做什麽。”


    說著這些話,衛息總算明白了,陛下就不會應付太熱情的人,以前對子揚就是這樣,子揚心智太簡單了,簡單之下便是純粹的熱情,所以陛下會對他越來越縱容。


    “我盡量吧。”雲薑這麽答了一句,接下來的幾日,都努力在上朝——吃飯——睡覺三件事中輪迴,絕不給自己去做旁的事的時間。


    別說,這樣老老實實睡了好幾日,臉色竟還好了不少·,身體比在宮外時要好許多。這點讓魏隱衛息幾個都有點奇怪,難不成宮裏的風水還會養人?


    隻是,她故意疏遠,那些人卻坐不住,尤其是太後宮中來的秋禾。到了大明宮後,秋禾已經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如何討好陛下身上,但陛下遲遲不臨幸她,她焦急之餘,便去探聽了些消息,而後下定決心。


    是夜,隆冬時節,寒風蕭瑟,星辰隱在了烏雲之後,唯有一彎模糊的月懸在大明殿飛簷翹角處。萬籟無聲,叫人昏昏欲睡。


    香閣的槅扇被輕輕拉開,秋禾深吸一口氣,在廊外人的示意下溜了進去,胸中如有擂鼓。


    鼻端攝入一股似幽非麝的香氣,這香已經燃了一段時辰。秋禾脫了鞋,小心翼翼爬上榻,放輕動作,捱了枕邊一角慢慢躺下,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去。


    榻上天子正在熟睡,雙目已闔,兩手搭在小腹,神色平和。秋禾這幾日一直在暗暗關注,知道陛下是極為好看的,淡眉鳳眼,鼻梁高挺,麵容有種雌雄莫辨的俊美。沒想到,睡著時的陛下,竟比白日更令人驚豔。


    饒是秋禾自負美色,此時都不免被榻上天子給吸住了心神。她想,無怪乎有人道男色亦是致命,陛下可不就是。


    秋禾不懂什麽朝堂什麽時局戰事,她隻知道,陛下是這天底下最最尊貴的人,成了陛下的人,今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陛下今歲不過十五,待年歲越長,會越發風流俊雅罷。想到今後,秋禾整張臉熱意升騰,慢慢解下外裳,又顫巍巍地去解天子寢衣。


    胸中鼓聲愈烈,叫她鼻尖都冒了汗。寢衣並不繁瑣,隻用了盤扣,秋禾解了好片刻,越緊張越不得章法。


    這寢衣怎麽如此難解……秋禾著急一扯,手腕猛地被人拽住,她對上一雙冷淡的眼,瞬間驚叫出聲。


    “陛、陛下——”


    “你……”才說了一個字,雲薑就咳起來,臉上浮現一層病態的紅暈。


    宛若雪地紅梅,生生多出一抹豔色。


    秋禾心虛地瞄了眼香爐,那人說過,此香性溫,絕不會對陛下身子有損,眼下看這模樣,怎麽不像是好的?


    “誰讓你來的?”勉強說完這句,雲薑已是喘息沉重。


    秋禾大著膽子,“無人指使,是婢仰慕陛下已久,陛下,讓婢伺候你吧。”


    她哆嗦著,輕輕一掙,就掙脫了雲薑。


    雲薑還欲再抓,卻已失了力氣,隻能躺在錦被中,任她肆意而為。


    雲薑總算明白為何陰太後將人賜給她時,是那樣的臉色了,這個叫秋禾的宮女,竟然會如此膽大!


    秋禾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盤扣一一解開,露出清瘦的鎖骨,衣衫下常年不見天日的肌膚瓷白細膩,如上好美玉。


    秋禾輕輕摩挲,下定決心,正要再解,一口鮮血猛地噴在她麵頰。


    她呆住,再望榻上,陛下已經毫無支撐力,像巨石墜地般往被褥最深處陷去,臉色蒼白如紙。


    秋禾張了張嘴,她受了極大的驚嚇,尖叫聲就要出口時,她被人猛地捂住了嘴——


    雲薑用最後一絲氣力製止了她的驚叫,烏黑的雙瞳盛滿火焰,喘著氣一字一頓道:“引了人來,朕直接賜你死罪。”


    秋禾頓時抖如鵪鶉,不敢再動,眼淚都嚇出來了。不是說陛下身子已經大好嗎?前陣子還在後宮裏胡天胡地呢,她才下了點催情香而已,怎麽看著竟像要害死陛下了!


    這個蠢貨……雲薑已經無力再說別的,最後道:“去,去把禁衛軍統領衛息叫來,不要驚動任何人……”


    第48章


    風雪大了, 議事的禦書房中,小窗忽然被推開,唿嘯的寒風夾雜著大雪朝眾人劈麵蓋來。有人猝不及防吸了滿嘴冷風, 咳了幾聲抹麵, “王爺, 可是有什麽不對?”


    “……無事。”魏隱的視線沿著雪色延伸到了無邊的黑夜中,他的心剛才突然猛烈狂跳了幾下,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他凝眉沉思, 將所有事情捋了遍, 確認應該不會有意外。今夜召集眾人前來, 是有要事商議,他沒有過多的時間去思慮,轉身坐了迴去。


    與此同時的大明宮。


    內外寂靜無比, 守門、服侍的宮人都被遣走,空蕩蕩, 宛如一潭死水。


    衛息直接一腳踹開香閣半掩的門, 視線一掃, 心髒瞬間收緊,被褥裏的人似乎已經沒了聲息, 閉目躺在那兒, 麵上滿是不正常的潮紅和汗水。


    他幾步走去, 半跪在榻前, 抬起的手微顫,“陛下……”


    “陛下……”


    唿喚兩聲沒有反應,衛息已經準備把人直接帶去太醫院,剛剛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懷中人就慢慢睜開了眼, “古太醫……”


    “一個月前,古太醫因觸怒太後,已經辭去太醫院的職務,迴嚴州了。”


    雲薑劇烈喘著氣,“藥、藥……”


    衛息一開始就取了藥,聞言立刻倒了兩粒喂入她口中,再倒了杯水,緊緊盯著她的臉,“我去找別的太醫來,即使暴露也沒關係,大不了,我直接帶陛下走,即使是魏見微,也攔不住。”


    他少見的強勢,讓雲薑唇角有了極小的笑,又被猛烈咳嗽衝淡,“不是……怕暴露……”


    而是除了古太醫,這太醫院中也無人能治她,其他人根本不了解她的病。


    說話間,心悸感越來越強,偏偏身體熱度還在攀升,被衛息握住的雙肩仿佛有烙鐵在燙,她把頭一埋,發出痛苦的低|吟,感覺自己仿佛要在此刻再死一次。


    當初喝下那盞毒酒時,她以為不會有更痛苦的時候了。


    雲薑從來不耐痛,臉上的表情最真實地反應了她此刻感受,仿若將要渴死的魚,努力喘息卻無法再汲取空氣,渾身滾燙,濕漉漉的麵頰都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難受……”她往衛息胸膛更裏縮去,整個人蜷成了一個極其奇怪的弧度,“好難受……”


    衛息的眼底滾著濃濃的黑霧,裏麵的戾氣和殺意幾乎要止不住,如果秋禾現在就在眼前,定會被他一劍斬殺。


    這個時候,衛息突然想到文相曾說過,他一直在為陛下遍尋天下名醫,其中有幾位,已經被請到了京城。


    他一刻也無法再等,直接抱著人就邁步往宮門疾奔,黑沉的皇宮中,唯有他這一道身影極為顯眼。


    今夜,禦書房內魏隱傳了不少大臣,因此宮中多了些禁衛軍以外的侍衛把手,他們看到一道黑影迅速朝這衝來,立刻戒備地把手按在腰間,“前方何人,速速停下!”


    然而來人直接無視了他們,風一般就經過了,期間誰也沒看到他如何動作,旁邊已經多了兩個被踹倒的侍衛。


    侍衛們大驚,提腳就要追過去,一人愕然道:“那……那好像是衛統領。”


    衛統領?追趕的步伐都慢了下來,侍衛麵麵相覷,“……還追嗎?”


    不,不追了吧……


    誰不知道禁衛軍統領衛息如今擁有極為特殊的地位,其父衛烈大將軍掌握了雍朝近半的兵馬,而衛息自身亦將三萬禁衛軍牢牢掌控在手中,即使是如今攝政的長義王,也無法直接命令他。


    “什麽事?”楚生受魏隱之令出來查看動靜,隻看到幾個侍衛呆站在那兒,語氣就有些不好。


    侍衛們一個激靈,暗暗交流了眼神,心想此事不好交代,便幹脆說,“方才一隻野貓竄了過去,有人受驚叫了下。”


    楚生皺眉,“打起精神,好好守著。”


    他迴身,對裏麵的人也是如此迴稟,魏隱便一帶而過,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宵禁之下,街道上無人行走,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在文相府邸的這條長街響起。衛息根本來不及走正門通傳,便直接翻了牆直入文相院中,被人從床榻上搖醒的時候,文相幾乎以為那些人終於按捺不住要來殺他,尚未清醒的大腦道了句,“若要動手,也該挑……奉宣?”


    “陛下出事了。”衛息飛速道,“今夜冒犯,但我隻能來找您。”


    他把事情三言兩語概括性的講了,文相神色立刻變得嚴肅,匆匆披上外袍邊走邊道:“好在你來尋了我,我府邸旁邊的那棟小宅子,住的正是其中一位大夫,他對陛下的情況已經研究有段時日了,直接把陛下帶過去吧。”


    匆匆間,衛息帶著雲薑又換了地方,這時候她已經沒了什麽聲音,隻有痛苦的緊皺的眉頭證明她依然還醒著。


    衛息的臉色比她還難看些,文相餘光瞄了幾眼,若有所思,腳下不停地領著人快速去了隔壁。


    這大夫以前雲遊四野,見過各種病症,類似雲薑的也親自看診過,正好剛有了進展。他脾性很好,半夜被人叫起來也絲毫不惱,直接讓衛息把人放到了客房的榻上。


    “瞳仁潰散,穴位發燙,氣息急促……”抬手看了幾眼,大夫就道出這幾個詞,思慮著,“必須先用金針穩住生機,把衣裳脫了,背部朝上,方便我施針。”


    見身旁的青年怔住了,大夫搖頭歎道:“醫者眼中無男女,性命攸關的時候,就不要想那麽多了。”


    衛息不是迂腐之人,很快下定決心,心中賠罪一句,就迅速解下雲薑寢衣,閉目將人翻了過去。


    他再度睜眼時,映入眼簾的背雪白消瘦,兩塊蝴蝶骨微微聳起,像振翅欲飛的蝶,有種攝人心魄的美。


    “你別走。”大夫頭也不抬地取針,“在旁邊給我舉著燈。”


    這裏隻有兩盞燈照明,確實不夠亮,衛息依言站在了旁邊,端起了兩盞燈,一動不動舉著。


    他的手極其穩,光影都沒有絲毫晃動,讓大夫讚賞地看了眼,先迅速下了幾針,雲薑先是痛吟,而後聲音慢慢低下去,竟閉眼昏睡了。


    大夫這才聊天似的開口,“你和這姑娘什麽關係?”


    “是……友人。”


    “友人?”大夫好笑地飄來一個眼神,“朋友會這麽火急火燎地抱著人找過來?”


    衛息不語,聽大夫又問,“你是喜歡這姑娘沒錯罷?”


    沒有旁人,陛下又昏了過去,衛息也沒什麽好瞞的,點點頭,“是。”


    “很好。”大夫點點頭,“那這姑娘對你感覺如何?”


    “……尚可吧。”衛息沒忍住,“您問這些是何意?”


    大夫給了他一個微笑,“等會兒告訴你。”


    此人不愧是文相遍尋名醫請來的,確實很有本事,眼見已經沒了半條命的人,硬是被他的金針拉了迴來。衛息能感到短短一刻鍾間,陛下的心跳恢複了正常,氣息平緩,已然好轉。


    施針極費心力,大夫看著輕鬆,此時渾身也像泡了水般,浸滿了汗水。


    衛息忙向他道謝,拿出了身上帶的所有銀票玉佩,被大夫擺擺手推了迴去,“別急著謝,還有事情沒解決。”


    “……什麽?”


    大夫指著昏睡的雲薑,“她中了迷|情香沒錯吧?”


    “是。”


    “迷香催發了她的心疾和毒素,我隻是解決了這些,但那香……那些用來醒神的藥物和方法,她如今的身體都是承受不住的。”


    衛息一愣,“那……”


    大夫含笑,“你也這把年紀了,該懂的應該都懂,如何讓這姑娘度過這關,就無須我來教了。”


    說著他轉過身就走,臨到門口又迴頭說了句,“不幫也行,隻是這一夜,這姑娘可就要難捱了。況且,若讓她受得太久,指不定心疾又要被引發出來。這種迷香最是難對付,即便這夜捱過去了,我也不確定今後是否會有什麽隱患。此事,你好好想想吧,她一刻鍾後就能醒,到時候你們兩商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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