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清尹宿陽的笑容,我搖了搖頭,道:“是,我與你誰都不必謝誰!”


    “其實,萇菁的事兒,我亦多少應付些責任的!”他的臉色又瞬間黯淡了下來,沉聲道,“自始至終,我從未想到過,師叔與掌門會如此利用我,我亦從未想到,他們竟為了舉門飛升,竟視全部生命如草芥,甚至是門中無辜弟子的(小生)命都可以犧牲,更牽扯了萇菁這個與梵陽門無關的人進來!”


    “我,我永遠都忘不了!”我捂住了臉,眼眶隱隱地發脹,哀聲道,“我永遠忘不了,你將守陽之死說出來時,那些梵陽門人的臉上竟沒有絲毫悲傷,有的隻有滿臉的冷漠,我,我就替守陽難過!”


    見我說不出去了,清尹宿陽輕輕抱住了我,撫摸著我的長發,道:“惟兒,接下來,你作如何打算?還要去尋玄天師叔,去尋赤瀲劍麽?”


    靠在他的懷裏,我沒有絲毫遲疑,揚聲道:“要,我必定要奪迴赤瀲劍,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教萇菁兄一直受牽製!”


    雲螭聽我這般說,憂心忡忡地說道:“可,以玄天如今修為,我與萇菁兄皆不得全力,以咱們四個便是合力,隻怕也沒有甚麽勝算......”


    他這話說得不假,想來那日我、清尹宿陽和萇菁仙君三人合力對戰摩帝,亦隻是占了些許上風,而不得勝。那玄天隻一己之力,不費吹灰之力便碾壓摩帝成渣,雖說淩夙與玄天有些嫌隙,卻一心想助梵陽門舉門飛升,斷斷不會坐視赤瀲劍被奪迴去,她的修為雖不及玄天,卻是二人聯手,恐怕天下無敵了。


    擔憂歸擔憂,我卻仍不肯退讓一步,憤聲道:“我自知以現在咱們的實力是打不過的,但,若是尋了機會,我亦要去奪,萇菁兄為我做了這麽多,我斷斷不能看他再受甚麽傷害!”


    清尹宿陽用力地摟了摟我,才歎了口氣,便看一襲黑影一閃出現在我們麵前,萇菁苦著一張臉,呆呆地站著。


    見他這副樣子,我趕緊站直了身體,急急問道:“怎的了?萇菁兄,莫不是吉蘭婆婆亦不知那瀲水石的用法麽?那,那要如何是好?若是之前,我還能去問我哥,問玄天,眼下卻......”


    清尹宿陽似是看出了甚麽端倪,連忙問道:“萇菁,這子河村是出了甚麽事麽?”


    微微沉下頭去,萇菁仙君神色黯然,道:“咱們來得太晚了,吉蘭婆婆還有這村裏剩下的人,都,都離開了!”


    “離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力搓了幾下,道,“他們,他們何時離開的?”


    搖了搖頭,萇菁自懷裏掏出了一張已有些發黃的字條,遞給我們,道:“這大概是吉蘭婆婆還念著咱們會迴來,留的字條,看這個意思,許是有個把月了,她說村民已無法再等了,從前隨漢人出去經商的人迴來了,還賺了錢,將他們接走了,他們放棄了重建子河村,他們要走出沙漠,去外麵的世界生活!”


    顫抖著反複看了幾遍手中萇菁仙君遞過來的字條,我又抬頭環視了一下早已荒蕪的村落,哽咽道:“他們 ,他們都走了,離開,總比等死要好!”


    雲螭搖了搖頭,歎道:“費盡了心力,到頭來卻甚麽也沒做成,看來咱們離開梵陽後,便再沒人送水和食物給子河村了,他們隻怕真的是熬不住了,哎......”


    清尹宿陽俊眸飲悲,幽幽道:“真想不到,這,這梵陽門裏的人,身處仙山,受盡山下村民敬仰,卻,卻不肯澤被世人,如此失格,枉為‘修仙’之人,枉為......”


    說罷,他仰道看向了隱在遠處雲端裏的梵陽仙山,仍是一派盛景,臉上露出了無比厭惡與鄙夷的神色。


    望著他悲傷的側臉,我心中既心疼又感傷。不經意間我瞥見了萇菁仙君的臉,仍舊慘白如紙,嘴唇亦淺到幾乎沒有顏色,明明是個仙君卻盡顯虛弱。


    其實,我一直有個念頭,待將他們安頓好之後,我便尋個機會偷偷離開,去梵陽尋玄天要迴赤瀲劍。雖說我知道這個想法很幼稚,能從清尹宿陽的眼皮底下逃本亦不是易事,更何況,雖說我是女媧後人,卻以現在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敵得過玄天和淩夙。


    我隻是想,若還有機會,我必定要試一試。許是唯一能支持我這個想法的理由,便是對玄天那僅存的一絲希望罷!我最近總是在想,許是玄天還能聽我一點點勸說,放棄那害人害己的飛升上仙之舉,放棄赤瀲劍。


    我真的,真的很想治愈萇菁仙君!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摸到了懷中的一個硬物,掏出來一看,竟是一場翡翠玉佩。


    “那個,雲螭,之前你要離開我們,把這個交給我說托我帶給雲伯伯,現在......”我將翡翠玉佩遞到了雲螭麵前問道。


    並未接過翡翠玉佩,雲螭道:“還是,麻煩你們走一趟泰榮,將它帶給我的爹娘罷!”


    萇菁仙君似是沒聽明白,才要開口,卻被清尹宿陽攔住了。


    “雖說雲老爺與夫人亦不是凡人,卻亦有感情,之前你離開便教他們傷神心痛一次,他們篤定還抱著你能迴來的希望,若是不斷了他們這般念想,隻怕他們會一直惦念下去,與其長痛倒不如短痛,編個慌告訴他們,免得教他們受這思女之苦,一了百了,這是對他們的善意!”清尹宿陽這麽說著,雖說很殘忍,卻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沉默了許久,終是點頭答應了。


    打定了主意,我們四個便一同行去飛到了泰榮城。


    眼下已入寒冬,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是韶華盡退,落雪紛紛,全城上下草木盡枯,素白銀裝將他們裹得分外淒涼,偶爾有幾根細枝不堪重負,折下身來抖落了雪,那一小枝細雪被冷風吹散,再融入地上的厚重積雪中消失不見了。


    望著這般蕭索的情景,我們四個的憂愁似是又平添了不少,踩踏在積雪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更是趁得我們步履沉重。


    為了以防萬一碰了甚麽熟人,我予了雲螭一顆“隱蠱”,教他隱了身形。


    然,雲螭還未來及吞下去,萇菁仙君便一個激靈,抬起了手。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我們四個都看到一個身著捕衣的女子,正凝視著我們,仔細一看,那不是姚靜,又能是誰呢?


    才想避開她,卻被 她幾步搶先攔在了我們麵前。


    “公子 ,真的是你麽!”她眼力極好,一眼便看到了跟在我們身後的雲螭。


    “......”雲螭沒有說話,而是擺出了一副平靜木呆的樣子,更是一動不願多動的,好似龍之天裏那個被藍幽靈石塑出來的沒有靈魂的“雲螭”一般。


    聰慧如我,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便沒說甚麽,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並以“密語入心”告訴清尹宿陽和萇菁仙君不要開口。


    姚靜看著這般奇怪的自家公子,先是一愣,卻又跟著欣慰道:“公子你總算是迴來了,你可知老爺和夫人有多想你麽?這迴來了,他們指定要高興極了!”


    雲螭仍舊一言不發,漠然地站在我們身後,姚靜如何高興地說一大堆話,而他卻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姚靜臉上的神情漸轉驚訝,問道:“公,公子,你,你這是?”許是她想不明白,自己家公子這是怎的了。


    萇菁仙君重重歎了口氣,沉聲道:“姚姑娘,你,你還是先帶咱們去見雲大人罷,咱們有事兒得對他說!”


    姚靜顫抖了一下,見我們個個兒臉上都是一副悲傷的樣子,想要詢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應了下來。


    跟在她身後來到了雲府,姚靜開心地跑在了最前頭,風風火火地往堂屋裏去,人還未到,便先行開了口中道:“老爺,夫人,公子迴來啦,公子迴來啦!”


    堂屋裏傳來了一陣聲響,跟著便是茶杯翻倒亦顧不上的聲音。


    “靜兒,你說螭兒迴來了麽?快快!”雲伯伯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的螭兒,我的螭兒!”雲伯母更是高興。


    他們話音才落,我們便已進了堂屋,雲伯伯見了許久未見的兒子,心中那份激動自是難以言表,幾步走到了雲螭跟前,喚道:“螭兒,你,你總算迴來了,你教為父好想啊!”


    他喜不自勝的老淚縱橫,甚至連身份亦顧不上了,竟當著我們眾人的麵哭了起來,拉著雲螭的手,絮絮恕叨的說話。


    站在他身旁的雲伯母連忙掏出了手帕,嗔泣道:“老爺,你看看,怎的還哭得跟個孩子似的!”邊說著,她邊滿目歡喜地盯著兒子看個不停。


    自感失態,雲伯伯尷尬地笑了笑,卻仍是緊緊握著雲螭的手不肯鬆,繼續道:“螭兒,你,你這些日子過得可好麽?那個甚麽‘梵陽’裏好不好?吃得如何?睡得如何?還有那些門中長輩對你好不好?有沒有教你去打妖怪?螭兒,螭兒?”


    他說了半晌,總算是發現了雲螭的異樣,臉上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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