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愛上他,因為我是許若然。

    沈笑琢磨著許若然方才在房間裏的話,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大大不以為然——當一句話、一個觀點被當做旗幟高高豎起的時候,並不代表旗幟上的內容是真的,相反,它隻能說明提出者本身對此缺乏信心而已。就好像撒謊的人一定會不自覺的提高音量、不斷強調自己有多麽幸福的人內心多半充斥著苦澀一樣。

    被太過強調的標語往往可以用一言以形容之——此地無銀三百兩。

    沈笑又看了一眼正在給鳳簫施針的許若然,嘴角不由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意——若然,你不覺得,你說自己“一定不會愛上鳳簫”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嗎?

    他無聲地揚唇笑了一下,又安靜地歎了口氣,悄悄退出門去了。

    許若然顯然沒有注意,她心不在焉地下了第三根針——從方才她與沈笑來給王爺看診起,到如今已過了半個時辰。半個時辰裏,她隻下了三根針。她的每一針都下得很慢,仿佛極其艱難似的。可眼神又極其的散漫,好像心思完全沒有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甚至在鳳簫醒來,睜開眼靜靜地看著她時,她都用了很久才發現到這一點。

    她拔下一根銀針,慢慢開口道:“醒了?”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是一句她自己最討厭的廢話。

    鳳簫看著她,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聲音有些嘶啞:“你應該走的。”

    許若然淡淡地拔下第二根針,沒有理會他。慢慢將針插迴針袋:“我隻是有個問題想問明白。”

    鳳簫的眸色很深,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似的,重複道:“你應該走的。”

    “我想問,”許若然慢吞吞拔下最後一根銀針,對上鳳簫的眼睛:“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鳳簫看著她,很久沒有說話,卻忽然笑了。開始隻是輕聲的、低低的笑,後來笑聲越來越大,直笑得他咳嗽起來。

    他咳著,掙紮著坐起來,平息下來時,望著許若然的眼睛裏還有著笑意,笑意背後卻還藏著某些危險的氣息:“我說過,你應該走的。”

    “你應該走的,那是我給你的唯一、也是最後一次機會。”鳳簫一字字道,笑意已經消失,眸色沉鬱危險如一隻將要獵殺獵物的獸。許若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針袋“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鳳簫不容分說地將許若然攬入懷中。

    他不是第一次抱她,但許若然仍然被狠狠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想推開,手平推到鳳簫的胸口時,卻感受到了他略顯微弱的心跳。

    她咬了咬牙,終於在心底歎息一聲,氣惱地閉上了眼睛。

    鳳簫抱著她,唿吸有些急促,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在她耳畔呢喃道:“你是誰……本王怎麽會不知道你是誰!你可知道那夜姑蘇竹林外遇見你後,本王費盡心思查到你竟是三途神醫,你可知道十年前許妃最後出現的地方是三途穀,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本該姓鳳,本該是本王的侄女……”他頓了一下,許若然卻幾乎連唿吸都屏住了——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她的皇叔?!心中不可遏止地湧出一種她自己也難以解釋的疼痛——他一直在為這個而煎熬麽?

    鳳簫嗤笑了一聲,繼續道:“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許若然微微推開他,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正將他傲然而微嘲的神色收入眼底:“你是誰,本王根本不關心。倫常算什麽?本王說過,本王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話語間又夾雜了幾分蕭疏的落寞:“更何況,本王,早就是倫理道德的……亡命之徒了……”

    亡命之徒!

    這四個字如一個鐵錘在許若然的腦袋上狠狠敲擊了一下,讓她一陣天旋地轉。

    被逼到走投無路,因為失去一切,故而不再怕失去任何東西的……極端的、瘋狂的卻又無比寂寞的……亡命之徒……

    他與她是一樣的。

    拋卻一切的……一無所有的……

    許若然的心髒怦怦跳動著——是因為害怕,慌亂,以及一些她現在還難以理清的東西。

    她猛地一個激靈,立刻退開了他的懷抱——他微弱的心跳似乎有著某種讓她失去冷靜的能力。而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失去冷靜,等待她的將是萬劫不複。

    他的眼中忽然湧現出愛恨交織的痛苦,卻又奇異地閃著光,但那些很快便如風吹皺的水麵,轉眼便消散了痕跡。

    “不可能的。”鳳簫苦笑著搖頭,一眼戳穿她的恐懼,“人,怎麽可能沒有牽絆的活著?”他的眼神又恢複了一貫的溫和,溫和中又藏著一點悲憫,“即使是你,也一樣。”

    “我沒有牽絆,”許若然很快地答道,然後立刻驚覺自己的聲音比平時要尖,她用指甲掐了下自己的指背,努力鎮定下來:“也不需要牽絆。”

    “那麽,”鳳簫看著她,慢而堅定地道,“我來成為你的牽絆。”

    鳳簫的目光一貫柔和,用柔和掩蓋所有的情緒。隻有當他麵對許若然時,才會剝落那層柔和的麵具,但卻又總是複合著太多的情感,讓人難以辨析。可是這一次,他的雙目澄澈如寒夜的明星,好像他們間本該如此那樣,好像紅塵一些皆成了虛幻那樣,好像他們還在竹林裏相視一笑那樣!

    許若然顫抖起來。

    她見過無數無數的眼睛。掙紮的,哀求的,絕眥欲裂的,傷痛欲絕的……她都可以付之一笑。然而這次,她做不到。

    頭腦裏有一種瘋狂在叫囂在奔湧,強烈的震顫如冰與火的兩極,嘶吼著要將她撕成兩半。她雙膝一軟,倒在地上。

    牆上那輕描淡寫的“拭目以待”,在微濕的夏夜恍若墨跡未幹。

    拭目以待。

    她轉眸,與鳳簫的視線精準地撞擊。

    她可以瞧見他麵色的灰敗,他卻可以看透她內心的蒼白。

    她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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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大家五一節快樂哈!(眾怒:你丫幹嘛不再晚點過來!直接祝我們端午快樂得了!)

    淚~100度鞠躬道歉……經過六天的放縱俺幾乎把《姑妄言》變成姑“忘”言了……orz,喝了兩杯小酒才有膽子看先前的內容…=v=rp了啊~

    非常謝謝善良賢淑又有才的笛子老婆東東幫俺理清思路哦,不然不知道現在腦殘成啥樣了。嘿嘿飄個大心心~~

    呃最後還有一件事……因為咱進入考試期間了,所以估計以後都隻能周五迴來更文……請大家不要鄙視我(掩麵)……

    【西紅柿雨過後】

    好吧,不鄙視ms是不大可能的……那……鄙視的輕一點好了……

    【被西紅柿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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