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若然迴到竹裏館,卻正好遇見心情不壞的沈笑。

    “我想明白了,許若然果然就是許若然。”沈笑笑眯眯地說,兩隻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既然帝姬失蹤在十年前,而我十二年前就在三途穀遇見你,許若然當然是許若然。”他越說越輕快,幾乎哈哈笑起來,“許若然就是許若然。我先前居然因為擔心忘記了這麽明顯的事情!”

    “你本來就不該多想。”許若然沒什麽心情理會他,隻冷冷這樣說道。

    沈笑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這才發現許若然的異常,有些吃驚地問:“你心情不好?”

    他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為他認識許若然十二年來,她幾乎從沒有過情緒的波動。隻有一次,當他們都還是少年的時候,他在一個春末夏初的清晨去三途穀看她。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他到的時候她正站在春桃謝盡的後院裏,仰頭望著天,渾身都已冰冷濕透,仿佛就那樣站了一夜。

    他驚訝地看著她,她卻立在一地的殘紅上,轉頭衝他露出一個不合年紀的、滄桑的笑,說了句:“花謝了。”然後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那以後她變得比以往更加健忘,並且突然開始學醫。她天賦極高,不出幾年,便成了江湖上有名的神醫。

    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讓她一反常態了呢?

    許若然本來一個字也懶得說,但看著沈笑關切的眼睛,心中的冰冷倏然融化了一塊——有什麽能比難過時朋友關切的眼神更溫暖的呢?她沉默片刻,終於慢慢開了口,講起剛才的事情。

    沈笑靜靜聽完,沉吟著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王爺不過想利用你為他解毒?”

    許若然點點頭,輕輕半垂下眼簾。

    沈笑站起來,在屋內來迴走了兩圈:“我覺得不對。”

    許若然冷笑:“他自己都已承認,有何不對?”

    沈笑道:“若他真的隻是要你為他解毒,又怎會這樣放你走?”

    許若然愣了一下,皺起娥眉:“也許他知道再強留下我也是無用……”

    “我倒是有一個想法。”沈笑難得地打斷了她的話,慢慢地道,“我知道你不是許貴妃的女兒……王爺知道嗎?”

    許若然怔住了,疑問地看著沈笑。

    沈笑苦笑道:“你自己也說過,‘哀莫大於心死’。若然,你可知道,有時候你的冷漠是很傷人的。”

    無可否認,許若然不是許貴妃的女兒,但無疑和她有著某種聯係。從王爺過分迂迴的方式和他一係列古怪的行為看,他很有可能認為若然是他的皇侄女!如果是這樣,許若然一再的拒絕和否認便是給本就掙紮在倫理道德邊緣的鳳簫狠狠捅了一刀!

    許若然完全呆住了,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鳳簫嘔血時的樣子,以及他說“我輸了”時的那種深深的疲倦。

    他以為他是她的皇叔……

    他以為他愛上的是自己的侄女……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不顧一切千方百計地想將她留在身邊!

    他為她顛覆倫常罔顧天道,而她當著他的麵要折斷他的玉簫,她在他昏迷剛醒時殘忍地指責他隻是利用她!

    許若然緊緊咬住了下唇。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

    沈笑看著她變幻不定的神色,輕歎了口氣道:“若然,其實,你隻要相信就好了啊。”

    許若然沉默半晌,輕而堅定地道:“縱然真是你猜的那樣,我也不會愛上他。”

    沈笑啞然,良久,才苦笑著說:“我真的不明白了。你一向最討厭執著的人,但在這一點上,你卻固執得讓人無話可說。”

    許若然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頭去:“子非魚。”聲音裏有著她一貫的落寞。

    子非魚。

    子非魚,是一種慧黠的孤獨。

    你不是另一個人,所以你永遠無法真正站在另一個人的立場上,以他的思維去理解他的想法。

    每個人都是孤獨的,不是麽?

    沈笑沉默了片刻,道:“你知道,在這一點上,我並不讚同你。但……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非你,但我仍然可以是你的朋友。

    許若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你未必能完全理解你的朋友,但你們至少能夠互相尊重。

    沈笑哈哈一笑,雙手交叉反撐向前,做了個放鬆的姿勢:“所以本少爺終於可以解脫了。”語氣中很有那麽點兒“謝天謝地”的意思,“再不迴去,家裏恐怕要多一塊望夫石了。”雖然油腔滑調,眼中卻多了一抹懷念的顏色。

    “恐怕你得讓她再等等了。”許若然道。

    沈笑愣了一下,轉眼望去,正瞧見許若然看不出情緒的麵孔:“我不會愛上他,因為我是許若然。”許若然淡淡道,語氣中有沈笑不懂的堅決,“但我會治好他,因為他是鳳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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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節開始比較糾結了。上一章改了一些,加上這一章,不知道這一部分情節交代清楚沒有。說實在的我自己覺得很怪,不知道大家看了什麽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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