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珠點了點頭,把這小宮女打發走了,心裏卻記下了她的樣子,這些年,呆在這後、宮裏,簡直無時無刻不是緊張兮兮的,更何況是像現在這麽特殊的時期。


    桃珠離開的時候還扭頭看了一眼影憑,那人正又哭又笑呢……


    不行啊!她現在的狀態很差,怎麽地,她都得出宮一趟,把影憑的事和老爺好好說一下。


    吉爾妮影憑對百裏鳳燁的心思,桃珠本應該馬上向宗氏稟報的,但不知為什麽……她竟有些不忍心。


    這些年,她見過影憑無數的表情,她是一個帶著麵具的刁蠻大小姐!


    可是現在……當她對著那個紅裝男的時候,她才是一個為自己而活的女人,哪怕……她是悲傷的。然而,那樣的神態,卻比她平日裏刻意流露出來的媚態還要美上幾分。


    一個有靈魂的瓷娃娃,不再甘做擺設……


    桃珠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再一次親手把這個瓷娃打碎,然後,抽離她的靈魂,讓她變迴原先的樣子。


    “酒啊!”沒見著桃珠,影憑開始朝著任何她看得到的人要酒。


    可是……


    她醉不了!


    她吉爾妮家,馬背上活下來的氏族!個個武技高強,酒量極好……


    這些年,雖是沒有過於勤奮的練武,但隔三差五總會耍兩套鞭子,倒底沒有荒廢!


    醉了多好……什麽都不想,可以完完全全地睡著……


    如今,竟是連這點奢求都做不到麽?


    她討厭現在自己!


    想要的,不敢去爭取!


    要做的,卻已經不再願意去奉承!


    她究竟……要把自己弄到何種地步?


    “你肯定沒有照鏡子吧!”影憑自語著,“你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的,對不對?”


    她身邊的小宮女都不敢插嘴,安安靜靜地聽著影憑嚎啕大哭,又放聲大笑……


    景楓進屋的時候,聞到的就是這滿屋的酒氣!


    她許久沒有見吉爾妮影憑了……


    此刻,他嬌美的妻子半倚著,一手捏玉,一手持酒壺,正掛著眼淚看著他,“陛下……你怎麽來了?”


    影憑見到景楓的第一刻,腦子便一個激靈,什麽都清醒了,可她沒有任何的異樣,甚至沒有行禮。


    “唉……”景楓的歎息過於的明顯,“你這是做什麽?滿屋的酒氣!”


    “嬪妾做什麽陛下還會在意麽?”影憑婉轉,已然轉換成一個怨婦的模樣,“陛下許久不來這錦羽宮……便是嬪妾喝死了,恐怕陛下都不知曉。”


    景楓皺了皺眉,終是走向她,搶過了她手上的酒壺。


    順勢坐到了她旁邊的貴妃椅上,而影憑也乖巧的枕著景楓的大腿,“陛下……”


    景楓深邃的眸裏瞧不出情緒,她以前總是喚他景哥哥,如今為何改口了?


    “朕知道果果走了你心裏不高興。”景楓像哄小孩子一樣的拍著影憑的後背,“你們兩個,呆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打的不可開交……兩家也是從來對立,但是,若論這後、宮有誰可以入得了你心裏,除了伊尚果,連青憐都不可以。”


    影憑緩緩地環住景楓的腰,便頭埋在他的腿上便哭,“景哥哥,憑兒難受。”


    這一刻,景憑已經不知道她是在演戲還是真的難受了……


    “好了,別哭了。”景楓替影憑擦了擦她絳紫色華服上的酒漬,“這麽大的人了。”


    影憑抽泣著,越發的委屈,好半天後,見景楓沒有再哄她,影憑這才漸漸止住了眼淚,眼睛卻已經紅紅的了。


    “你怎麽來了?”影憑抹了一把鼻子,七分怨念,三分撒嬌,她捏著拳頭捶到景楓的胸口,“我才不信你是專門來見我的。”


    她一扭頭做小女兒姿態,捶了景楓兩下又嘟起了嘴,“你許久不來,陛下,我的好哥哥……你都不知道,現在份位差我幾個份的昭容都敢笑話我了,你要是再不來,恐怕……內務府都不進油鹽米醋了,憑兒以前得罪的人不少,我私下還以為,這裏啊,很快就比冷宮還不如了呢。”


    “誰啊?這麽大膽子?”景楓替她擦了擦眼淚,“你告訴朕,朕馬上去給你出氣!哪個沒有眼界的人還敢欺負你這刁蠻的丫頭?朕可記得……你連伊尚果都敢抽上幾鞭子!”


    若時光停滯不行,那麽……景楓真的願意,她永遠都是她的小表妹!他可以護她一輩子,隻為了全她……當初在他最不受寵的時候,她哭著到桫欏殿裏給他送風箏,還有元宵節捧著熱乎乎的湯圓要和他一起吃的情意!可是……最是無情是光陰。她終究不是那個小女孩,而他也不會永遠都是那個不受寵的皇子。就像她知道,什麽時候叫他陛下,什麽時候叫他景哥哥一樣!


    就連她對他的稱唿,也已經漸漸染上了算計……


    那麽他來這裏呢?又豈是真的單純地來瞧瞧她?


    在無限感慨中,景楓終是又歎息了一聲,即像一個丈夫,又像一個哥哥。他替她順著頭發,“你說……是哪個昭容敢笑話你?朕罰她……隻要你說出名字,朕把讓你處置她也可以。”


    “哼!”影憑一哼,“我不理你……你要是再冷落我,那麽,我即然敢抽伊尚果幾鞭子,保不齊……我也抽你幾下。”頓了頓,影憑又小心翼翼地問,“景哥哥,要是憑兒真的打你,傷害你,你會不會處決憑兒?”


    “……”景楓沒有立刻迴答,想了半天才道,“不會!朕幼年時你如何待朕,朕記得,所以,無論你犯了什麽罪,朕都不會真的要你的命。”


    影憑一顆在後、宮裏磨礪許久的心,微微泛起了些酸意,年少之時,真的很美好!若是景楓不提,她都快忘記了自己還有那麽一段青蔥歲月,無憂無慮……


    真的快忘了啊!她有時候會覺得……從一出生起,她便是滿腹的詭計。她才多大啊,比那些新進宮的秀女又大得了幾歲,然而……有時候看著秀女們背後爭奪,她端著一個過來的姿態,一眼便看穿她們的把戲……


    而她自己呢?又何嚐不是同那些秀女一般?隻不過……在她的頭頂,誰,又像是一個過來人在看她呢?


    她演著戲,哭著笑著……違心的做著連自己都鄙夷的事。


    有時候,她也偶爾會累的。


    景楓瞧著她眸子裏的變化,伸手點了點她尚有些淚水的眸光,“不過朕雖不殺你,但你周圍的任何人,朕都不會手軟。”


    “好啦!好啦!”影憑有些發脾氣,恨恨地打開景楓撫在他臉上的手,“你都說成威脅了!再說下去,我都成了求死無門的可憐蟲了。”


    景楓笑笑,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如此的親昵,又是如此的無奈,“快點擦擦眼淚,眼睛也那麽紅……一會你父親過來,還以為是朕虐待你了!”


    影憑有些不情願,身上的酒氣凝聚不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飲酒的緣故,她的臉上有些潮紅。


    “快點去換下衣服!”景楓伸出食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滿身的酒氣,一會兒……朕不說你,你父親也得打你幾板子。”


    影憑是真的嚇了一跳,連瞳孔都睜了一下,“父……父親要到後宮?真的要來?不是你騙我的麽?景哥哥?”


    景楓點頭,“嚇著了?”


    猛地跳了起來,站直了身子,影憑在自己身上聞了聞,“他……他怎麽會來後、宮啊!不行……我,我去換衣服去了。”


    影憑有些急切,一下子指揮這個掃地,一下子指揮那個撒香水去酒味,自己也跑內室裏換衣服去了,沒跑兩步,自己就踩著了絳紫長裙,眼看就要摔跤了,卻是景楓伸手攔住了她的腰,這才沒有她整個人撲到在地上。


    景楓看著影憑跑前跑後的樣子,不覺揚了揚唇……若你永遠都是怕爹的小孩,多好!


    宮女們給景楓泡了茶,又給他擺了一盤水果。


    淺飲一口茶,景楓一楞,“老君眉?昆華宮的茶怎麽跑你這裏了?”


    影憑本是在漱口的,聽了這話,不由的驚出一身冷汗,身子也僵住了。


    又見景楓複飲清茶,沒再追問什麽……這才鬆了一口氣,但卻不敢肯定景楓是不是有意試探。


    吐出了口裏麵清酒氣的茶水,算了吧……是怎麽都無所謂了,她無大的過錯……在他的大局在看,連她本人都是可有可無的,那麽,他又怎麽會在乎她的小心思?若非他全她一顆守宮砂,她又怎麽會沒有一點克製的被拉進了那場灩紅色的夢裏?


    而且,現如今朝野上下都在關注的糧價上漲之事,吉爾妮家參與了多少,影憑不信景楓會一點都不知道,比起她小女子的心心念念,這些……才是他所在意的大事吧。


    景楓連飲數杯,那茶水已經見底了……


    經過一番的收拾,錦羽宮這才有了點樣子!


    不過,空氣裏那混著酒味與花香的味道卻還是聞得讓人腦脹,前久還下著陣雨呢,如今可好,一絲風都沒有……使得錦羽宮的氣味如同一個合上了蓋子的罐子,怎麽都散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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