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娘心裏還想著得馬上讓墨宜從紅鸞閣裏轉移出去。


    可是……已經遲了!


    景楓一襲暗藍色的錦衣,轉身從紅鸞閣離開,他已經親眼見到了阿寧,那個小小的孩子和畫像上那個跟在沐煜身邊的小童是一模一樣的……


    “尊上!”禹旋一邊看著碧娘遠去的身影,一邊把身子藏在了陰影處,“我進紅鸞閣的時候阿寧便已經在了,這個孩子也是沒有一點之前的記憶……”


    擺了擺手,景楓製止禹旋繼續說下去,“知道了,之前讓淺安查的事,你接手了多少?”


    禹旋皺眉,“三成不到!”當時都是單線聯係,而且,還有憶冰樓的人也摻合在裏麵,小心地打量著景楓的臉色,見他並沒有表示特別的生氣,禹旋這才微微放鬆了一些。


    “把憶冰樓安插在裏麵的人找出來,並且把紅鸞閣的底細查清楚!特別是這位老板娘。”景楓雙手負在身後,雖是吩咐著,可是對這事也不大上心,他滿腦子都是墨宜,阿寧,沐煜……


    眼看著樓主以極快的速度消失,禹旋確定沒有人跟蹤了,這才轉身進了紅鸞閣裏。


    正是晌午,紅鸞閣裏正睡的舒服,這日夜顛倒的生活,不過幾個月,禹旋都快要適應了,如果不是淺安中途叛逃空錫樓,那麽她應該會去追查北冥玉的線索,大好的江湖可比這小小的一方紅牆來得更快意……


    日子過的真夠憋屈!禹旋此刻都有些怨恨淺安了。


    悄無聲息地迴到自己的屋子裏,禹旋也準備睡上一會。這紅鸞閣裏頭牌有久容,她那裏有大把大把的人脈,禹旋很早就注意到她了,也想和久容表示一些親近,可是……這家夥卻是個獨來獨往的,從來不和樓裏的姑娘們多打交道。而且一直隻獻藝,不賣身,完全就是一付銅牆鐵壁。


    她近這紅鸞閣日子不長,人脈還沒有當初淺安當初的十分之一……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樓裏不可能支援她太多,一切都得靠她自己一個人,倒在床上用力的按著太陽穴,禹旋突然有點無力的感覺,完全不知道從哪裏著手……


    ***


    司白把手上的信鴿往上一拋,衝著景瀾說道,“他催我們盡快迴去。”


    景瀾淡笑,完全沒有理會,隻是拉停了馬,轉身挑開馬車上的簾子,從馬鞍側麵拿出了皮革水袋,又用內力把皮革裏的水變得清涼,這才遞到馬車裏,“小桐,喝點水吧!累了沒有?”


    接過皮革,菀清仰頭喝了幾口,目光溫柔地看著景瀾,“我還好,你不用顧及我的!”邊說著,邊從馬車裏探出了身子,掏出絹子給景瀾擦了擦汗水。


    景瀾笑眯眯地瞧著嬌妻,一把抓過菀清的手便往自己的嘴上送去,菀清嗔怨地瞪了他一眼,“沒個正形!”


    司白一身桃香,二十四紫骨扇嘩地一下子便打了開了,掃了那兩人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看你們這樣,我寧可瞎了我眼!”


    “你那是赤、裸裸地嫉妒啊!”景瀾從馬上跳到馬車上,和菀清坐到一起正給她捏著肩膀。


    司白移開眼睛,用力地扇著他那紫扇子,恨不得把那兩位全身冒著粉紅泡泡地人給扇到十萬八千裏外!他才是江湖中人見人愛的桃花公子好不好!


    可是……現在這地方的人,一個是自家親妹妹,一個是當朝皇貴妃,哪個都不是可以和司白解悶的。連司徒青憐身邊的初久和春雨都對他沒有一點好臉色。


    風越扇越熱,司白黑著臉,手上的動作卻越發快了,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生人莫近的氣息。


    好半天後,司徒青憐才從另一輛馬車上跳了下來,“走吧!你們別鬧了,這都到皇城外了,再過兩個時辰就可以進京都了。”


    司白和司徒青憐從來沒有什麽交集,這一路都不說話,但是……他也發現了為什麽在夏櫻沒來之前,都是她執掌鳳印的原因,這個女子對身邊的丫環都很好,而且武將之後,學識也不賴,一路上和梅易之的關係不可謂不好……


    正想著,便見司徒青憐也拿了水給梅易之送去,“梅前輩,你喝水,已經到皇城了!”


    梅易之出了馬車,遠遠地看著京都的建築,雙手微微有些顫抖,“陛下,臣又迴來了,自從景楓篡位之後,臣便沒有踏足過這裏……”梅易之已經顫抖起來了,眼角全都是淚水。


    “您別激動!”司徒青憐順著梅易之的背,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了想,卻還是反駁了,“為官為帝,無非求的是天下太平,景當年確實奪位,可是……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把華褚打理的這麽好,國泰民安,百姓富足!”


    梅易之雖是比較喜歡司徒青憐的,但是在這一點上卻絕對不妥協,氣得直抖,“亂臣賊子,談什麽天下太平?”


    梅易之年紀大了,經不起刺激,現在已經劇烈地咳嗽起來了。


    司徒青憐衝著他鞠了個躬,“抱歉,梅前輩……亂世英雄,青憐實在無法苟同您的觀點。”


    司白走到兩個人中來,“你們兩別爭了!再爭下去景淵也不會從地底下爬上來。”


    “你怎麽敢直唿先帝大名!”梅易之又吹胡子瞪眼地和司白對上了。


    看著那三人嘰嘰歪歪地吵著,景瀾也不管,攬著菀清的腰,又是喂水果,又是講笑話。


    梅易之根本不會自願跟到華褚的,更別說給他們畫什麽內部圖了,是景瀾欺騙他,說是此次前來為的是清肅逆賊,以正朝綱,景瀾要重新做上帝位,讓景淵的聖旨得以實行。梅易之老頭子聽了這才答應自願跟來的,否則,早在東平就咬舌自盡了。


    而後,梅易之又瞧了司徒無敵叫人抄謄的景淵手諭,這才微微放了點戒心,但梅易之還是不大相信景瀾要重新搶奪皇位,依然沒有給他畫出那些秘道,說是一天沒看到宮門嘩變,他一天不會動筆,倔老頭,搞的景瀾也很為難。


    天曉得,景瀾是有多不想和景楓做對!


    他隻要嬌妻在側,軟玉溫香,大好的河山隨意走動,這便心滿意足了!什麽天下蒼生,百姓江山……想想都提不起勁,整天批閱奏折,想著這裏的災情,那裏的軍情……這種日子也會有人用一生去爭麽?


    “景,你怎麽想的!”菀清最近總覺得心跳的比較厲害,“我最近這兩天,總覺得心緒不寧,我怕……”


    做了個噓聲地手勢,景瀾笑眯眯地說道,“你別管這些,也別怕……相信我就好!”


    菀清緩緩將頭枕到景瀾的手臂之上,“我不知道……”迴握著景瀾的掌心,“這一次不一樣,我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麽……”


    景瀾皺眉歎氣,全力收緊手上的力道,將菀清整個的懷在懷裏,“不會的,你盡亂想。”


    咯咯地笑了笑,菀清不再多說什麽了。


    吵吵嚷嚷地進了城,這一路算是比較太平,“到了!”


    司白打了哈欠,桃花錦衣被風吹起,長吸了一口氣,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可不是,終於到了!”


    帝都京城的傍晚和東平像是一樣的……


    飯後下棋的老頭們,笑眯眯地相互挽著手的大家小姐,菜館子裏熱鬧的笑聲和小二的吆喝聲……


    這些所有,在餘暉的映襯下都顯得那麽明媚,整個帝都被照耀在光明下!


    景瀾看著這些,眼底裏也用淺淺的笑意,“這樣不好麽?梅尚書……換成景瀾當真可以比這更好麽?”


    老頭子咬著牙關,表情怨毒又愕然。


    “皇位之爭,動輒便是幾萬萬人的性命,梅尚書,你當真忍心?”景瀾還想動之情,曉之以理地感化老頭子的,卻隻得到梅易之轉身的一個屁!


    卻是司徒青憐抓著一個人挑茶葉蛋的老人家問道,“老人家,您多大了?”邊問,她邊從懷掏出了錢來換這茶葉蛋,“麻煩給我包十個蛋吧!”


    接過銅錢,老人答了個,“好咧。”一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一邊衝著司徒青憐笑道,“可不是,現在都七十六哩!”


    “我看老人家的身子骨還很健朗呢。”司徒青憐剝開茶葉蛋,吃的很香,“老人家您是經曆過先帝那一代了……”


    “那是自然!”老頭子目光有些悠遠,“沒幾年的!”


    司徒青憐也順手給梅易之遞了個茶葉蛋過去,瞧著那賣茶葉蛋的老人便問道,“您看是那個時候過的好,還是現在過的好呢?”


    老人咯咯地笑了笑,衝著司徒青憐長得意地說道,“先帝在時,我一個月賣蛋就能賣一串文銀,可現在……我可以賣一兩碎銀子哩!”


    說罷,司徒青憐便目送著那老人離開。


    茶葉蛋的香味還飄散在空中,賣蛋的老人哼著當地的歌幽幽地傳到身後。


    “哼!”梅易之一甩衣袖,“這能說明什麽?從先帝旨意被逆的一刻起,老臣就等著終有一日換天下一個真相,否則……便是我死了,也沒臉去見陛下。”


    話是這麽說著,但是梅易之的耳朵卻還是留意著茶葉蛋老人那幽揚的歌聲……


    景瀾掃了這個他應該叫皇嫂的人一眼,半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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