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畫裏她那放肆而張揚的笑意,似乎從來沒有見呢。夏櫻的笑永遠都好像是淺在表皮,從來沒有透到靈魂呀。做為靖安王爺的她,做為華褚皇妃的她,今生……是否真的可以得到這種笑?


    不知怎麽地,再看那些畫像的時候,景楓心底便生了些不一樣的情緒。


    魚傾歌站在那兩人的中間,看著墨宜額上生出的那墨蓮,她的眼角,便又滲出了些淚意!公子不快樂啊……


    拍了拍魚傾歌的肩膀,墨宜帶著額際的墨蓮衝她輕笑,“別擔心,他傷害不到我,而我……也想把沐煜帶迴阿櫻身邊!”


    “她會那麽笑麽?笑紋從臉上直達心裏?”景楓半眯著眼睛,看著墨宜,雖是和這個白衣少年在說話,但是,他的問題,卻是是問自己的,“她有那麽多重擔要承擔,從她以女子之身成為大夏靖安王爺的一刻,夏櫻……她還能笑的像你畫裏的女子麽?”


    “當然能!”墨宜不假思索,“我見過!我聽見過她的笑聲的,從眉眼到心底,銀鈴一般從來沒有一點兒負擔,她會像一個小孩子,任性並且耍賴……”


    說到這裏的時候,墨宜自己都楞住了,沒有去看景楓和魚傾歌的目光。


    他悠悠地想著那樣的畫麵,心裏一下子便酸楚起來,語調也有些迷茫起來“是在夢裏吧,我肯定她像個小孩……”


    景楓臉色發青,可是,他卻不由自由地去想像如同一個小孩子,即會耍賴又會任性的夏櫻,他覺得心底變的柔軟起來,可是……怎麽可能,她是靖安王爺,即使不承認皇後之位,但是……她的肩膀上承擔著大夏的皇族命運,連成親都不能與心愛的人一道,夏櫻……又怎麽可能放肆又任性呢?


    腦袋裏有些發疼,墨宜看著地上的碎片,任何一點都能讓他把完整的夏櫻拚湊出來,“我一定要帶迴沐煜,阿櫻看到他一定會開心的!”


    魚傾歌迴頭看著那一張臉,銀白的發,溫潤的眼神,她開始有些顫抖起來,心裏也鑽心的疼,那種疼意,和淳於傾歌死的時候是一樣的,當初,她一直以為,那樣刻骨的疼意,今生再也體會不到第二次了!


    “公子!”她呢喃著,“你要把沐煜帶來?可是,你要去哪裏……把沐煜帶迴來!”


    墨宜輕輕地歎息著,額際的墨蓮顏色越來越深,竟是濃得化不開了,“天地那麽大……可是,我相信,我總會找到他的。”說話的時候,墨宜從案幾上拿起了另一份畫像……


    隻掃了一眼,魚傾歌便馬上把頭扭了過去,那張臉啊……


    看到魚傾歌那略顯驚恐的眼神,景楓從墨宜手上接過畫像,倒吸一口涼氣,墨宜另一堆畫像是——沐煜!


    “我總覺得他很麵熟!”墨宜苦笑著,“也許我曾經見過他。”


    景楓搖著畫像,語氣有些激動,“你從哪裏找到的?”


    景楓調查過沐煜的所有事情,可是從夏櫻婚禮之後,便一直沒有消息了,他私心裏和百裏鳳燁一樣,都希望那個男人早些死去。


    “我見過阿櫻畫他!便……記下了他的樣子。”墨宜的聲音低低的,眉眼也垂了下去,望著畫像上的那個人,他的目光是那麽的羨慕,這人啊……是天下間最幸運的人兒呢,他想不清楚究竟是怎樣的鐵石心腸,他才會離開她,“你不知道……阿櫻畫這個人的時候,眼睛裏有多麽歡喜,多麽閃亮,她畫的那麽認真,甚至可以說是虔誠……這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我想為阿櫻找到他,我自己也很想見見他。”


    “閉嘴!”景楓咬著牙關,他聽不下去,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聽了!


    他不想掙紮了,他正視自己的心意了,聽其他人說起夏櫻對另一個人的心意,他會疼的發瘋!


    墨宜歎了一口氣,“我愛慕阿櫻,我又何嚐不心疼!”墨宜的聲音如同天山上的泉水,清冽又涼潤,“可是……阿櫻在畫這個人的時候,她可以得到片刻的寧靜,全心全意的陷在她自己的世界裏……這個時候,她也是有快樂的吧!所以……哪怕心疼與嫉妒,我卻依然希望……她所愛的人能陪在她的身邊。隻要……她覺得幸福!”


    “閉嘴!朕讓你閉嘴!”景楓拂袖,一道內勁打翻了小木屋裏的書架,連同書架上的瓶瓶罐罐和收集全都掉了下來,丁零當啷地直響。


    墨宜給景楓倒了一杯茶,“你嚐嚐……”


    景楓端著茶杯,好半天才把自己的怒氣壓抑了下去。不過,景楓隻是把玩著茶杯,並沒有將茶水往嘴巴裏送去,若是妖魄還在,恐怕景楓是不可能去碰茶杯的,若是有必要,他怕是連唿吸都可以暫時龜閉的,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下毒高手,不可能對方留下一點媒介的。


    當然,在老鬼,林阮思,妖魄這些人麵前,景楓卻也是不敢造次的,畢竟醫毒不分家,而他拿得出手的也隻有改版過的九煙羅障,不過從林阮思幫夏櫻解了那毒之後,景楓便再也沒有用過那種毒了。


    他啊,要為她去找自己呢!從謊言開始的第一刻,魚傾歌便處於擔心之中……


    而如今,這種擔心越來越盛。公子和夏櫻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麵,可是,看到夏櫻背影的第一眼,他便說喜歡她。而夏櫻不也一樣麽?


    公子說,要幫夏櫻去找沐煜,要怎樣去找?天下那麽大,他會一點一點去查沐煜的行蹤,他會越來越了解沐熤,然後,有一天,他會突然發現,從他睜開眼睛的第一刻,她便以一個騙子的身份呆在他身邊。


    有一天,當墨宜不再是墨宜,那麽……她怎麽辦?


    她要去哪裏找她的公子?


    如果有一天,墨宜真的做迴沐煜,那麽,墨宜便不再存在了,他的公子便在這個世間消散的一點都不剩……


    嘶……


    她緩緩地蹲下了身子,臉色疼的發白,緊緊地按著胸口的位置,沒一會,冷汗便沁出了她的額角。


    景楓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一身破爛碧衣,正捂著心口的女子,不由間便皺了眉頭,起初,他隻是想知道在她身上隱藏了關於淳於傾歌怎麽樣的秘密,這秘密是否與北冥玉有關,居然連淳於夢娜在逼迫她,而且……淳於夢娜來到華褚,很可能與魚傾歌有關。現在,景楓不止想知道這些,他更想知道她和這個白發少年的事情。這個墨宜來自於哪裏?之前叫什麽名字,他這二十幾年裏,究竟有著什麽樣的際遇。


    伸手抓著她的脈搏,景楓聽了一會,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可魚傾歌臉上的那些汗水卻是做不了假的。


    墨宜打橫了將魚傾歌抱起,複又把她平躺到了木屋的茶席上,“傾歌,你……是憂慮過重!”


    景楓半眯著眼,突然就想到夏櫻當初被他嚇得高燒幾夜的事情。


    魚傾歌終於忍不住問他,“公子……你去查過我的家鄉了,是麽?你知道我叫小魚兒,也知道我沒有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是不是?”


    墨宜輕歎了一口氣,緩緩給魚傾歌輸了些內力,想使她的疼痛減輕一些……


    然而,腦子裏卻有些混沌,似乎曾經他的後背上也總有一雙手,再想深想下去,便又是一片空白。幾次之後,墨宜終於放棄繼續想下去了。


    “傾歌我不怪你!”墨宜語氣依舊那麽淡,魚傾歌看得出來……他啊,是不在乎,不在乎了就無所謂,自然連嗔怪都不願了!


    “我沒事了!”魚傾歌忽略心口處那異常收縮的頻率,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騙下去了,因為……他已經不信任她了,無論她再說什麽,他都會先入為主的猜測她,懷疑她,哪怕他對她依然溫柔又疏離。


    景楓半眯著眼睛,打量著這小木屋,也許……他要好好地記一下這個地形。


    推開木屋的門,景楓的眸子突然就凝住了……


    片刻前……他記得這個地方美麗又夢幻,鼻尖都好像可以聞到那淡淡的荷香……


    可是現在,大地一片焦土!


    沒有荷花,沒有螢火蟲,那放著小舟的潭子裏,也不過枯木叢生,一汪死水。


    除了那鳳凰樹還招搖著金色的鳳凰葉。其餘的竟是一片焦黑,沒有一點生機……


    他……是幻覺麽?已經中毒了麽?是什麽時候?


    景楓腦子想著,連連搖頭,用力的咬了咬下唇,痛意傳到腦子裏是那麽的真切!


    真實的不像幻覺!景楓彎腰走到那焦炭一般的草地上,伸手扯了一截枯枝,兩個指頭一撚便化成了灰。


    墨宜站過來跟在景楓的身後,亦也看到了他驚恐的表情,“都是我的錯!”他垂頭,看著自已一雙素白而纖長的手,仿佛看到了紅褐色的血跡一般,“我讓大地一片荒蕪……我讓生靈塗炭,我遏止了一切的生機,我可以輕鬆的毀了一切生命力。”


    “不可能!”景楓搖頭,揉了揉眼睛,拒絕看到眼前的影像。


    再厲害的毒,也都是有使用範圍的,至少到目前為止,景楓還想不到江湖中有什麽毒藥可以傾刻間毀了方圓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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