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見了景楓之後,蘭舞能感覺到伊尚果強烈的情緒浮動,可她克製的很好。


    蘭舞忍住沒有多問。


    “外麵那些士兵有換班麽?”伊尚果掐了掐眉心,讓自己顯得精神些。


    “暫時沒有。”已經在監獄裏呆了一個時辰了,士兵們已經有些浮躁了,“再觀察會吧......看夜裏有沒有機會跑。”


    正欲開口,忽見黑暗的監獄裏射過一絲光線,亮得讓人眼睛難受。


    衙役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在牢房裏迴蕩著,“誰是易井先生?有人探班。”


    伊尚果眉頭一凝,眯著眼睛朝光亮處看去,很快就瞧見了一個身影。


    “速度快點。”衙役咳嗽了兩聲,“最近卡的很嚴,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誰也不敢冒這個風險......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長話短說。”


    等大門關上,阻擋了強之光後,伊尚果方才看清,來人是蘭東。


    其他士兵見了蘭東後,臉上的躁意也略略消失了一些。


    “你怎麽來了?”伊尚果伏到牢門前,緊緊地抓著鐵欄杆,“舅舅那邊怎麽樣?”


    蘭東表情很是冷漠,即便對待伊尚果也沒有過份的熱心,“老爺還算順利......”


    蘭東的目光掃視著整個監獄,目光所過之處,所有士兵都垂下了頭。


    “你們所有人,如果有機會出去,都會記大過。”蘭東重新看向伊尚果,“包括你在內。”


    蘭舞大吃一驚,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蘭東居然敢這麽和伊尚果說話。


    “如果你辦不了這些事,就安安穩穩地當大小姐,少摻和進來。”蘭東越說越不客氣,“別以為武將之後就個個是葉華然了?寧可***,也少惹些麻煩。”


    蘭舞張口就想罵人,可瞧見蘭東的目光後,所有的話語都咽進了肚子裏,連伊尚果也沒有異議......


    “抱歉。”伊尚果垂下頭,神情裏流露出幾分歉意。


    “采辦糧食,你做的還不錯......其他三家會全力支持。”蘭東移開目光,聲音平靜,“至於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三家都頗有微辭,畢竟,付糧食的銀子,不是咱一家的,這讓老爺很心煩。”


    伊尚果的心往下一沉,她又讓舅舅為難了。


    “外麵的士兵看的很嚴,事情有些難辦......不是那麽容易跑走的。”蘭東眉頭一皺,頗有幾分不耐煩的樣子,“正在交涉......聽說這裏是上頭在管,連銀子都不大好使,一天後要是沒有消息,就別指望我們能把你們和平撈出去了。”


    自從在這衙門看見景楓後,伊尚果已經預料到會這樣了。


    蘭東從懷裏拿出一顆煙霧雷彈,“一天後沒消息的話......具體情況,你們自己看著辦,實在搞不定,丟下這個信號彈,我們的人會強行進攻。”說到這裏,蘭東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可以自救,最好別用......畢竟,其他三家挺不願意這時候惹事的,老爺也不願意,別讓他更為難。”


    伊尚果點頭表示知道了。


    “嗯。”蘭東一聳肩膀,“就這樣了......我走了。”


    將信號雷彈小心地裝進衣袖,伊尚果目送著蘭東的背影離開。


    “兄弟,你挺快啊。”見到蘭東後,衙役大吃一驚,“頭一次見探監不用催的。”


    ......


    蘭東剛離開,被提審的陸敬也被送了迴來。


    “怎麽樣?”初寧和久容一起迎了過去


    陸敬活動著脖子,朝大門外啐了一口,“這裏的縣衙換人了......我就說婁知府怎麽會連我們也抓起來,他可收了我們不少好處。”


    “換了誰?”伊尚果搶先眾人,雙手捏得很緊,很怕聽到那個人的名字。


    “不曉得,沒說名字。”陸敬伸了個懶腰,“不過......朝廷也想和初寧先生做生意,應該不會對我們怎麽樣......今年華褚瀑雨,糧食銳減,估計朝廷也缺食。”陸敬分析道,“說不定......今早那一出,就是官府為了奪糧設計的。”


    “送禮可以......但我不和朝廷做生意。”初寧臉上也多了些氣憤,看樣子......他在華褚使的銀子不少,“你沒跟他們說我們的糧都賣完了,也被搶光了?”


    “說了。可人家不信......”


    初寧抬腳往草地上踢了兩腳,“有說什麽時候放人麽?”


    一提起這個,陸敬臉色驟然一變,沒好氣地罵道,“一群惡狼,永遠餓不飽......”深吸了幾口氣後,陸敬方才繼續道,“這迴連羅時澤的麵子也沒有用了......總之,出不去,但使了銀子,待遇還是可以好些的,大概不出一個時辰就能給我們三安排一個單間。”


    蘭舞活動了一下關節,感覺在這監獄裏,連筋骨都沒法舒展,“公子,我們能不能也要個單間?隔壁還有空。”


    “閉嘴!”伊尚果往蘭舞頭上一敲,“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我都呆得,你就呆不得了?”


    蘭舞知道伊尚果的心意,也不敢再追問了,隻是覺得渾身難受,這監獄......又小又灰,沒呆多久,她身上就一片一片地起了紅疹子。這些年跟在伊尚果身邊,沒吃過什麽苦,蘭舞比一般小姐都更嬌貴些。


    “這麽說,一時還迴不去?”初寧很是失望,輕輕地牽住久容的手,“我的婚禮沒法舉辦了?”


    “恐怕出不去。”陸敬為難地摸摸鼻子,強忍住沒敢笑。


    久容反而一直都很平靜,“那麽多年都過了......延後些沒事。”


    初寧捶打著牢門,學著流民的樣子撕吼著,“放我出去。”


    “行了,行了,別鬼叫了......這就給你們換監獄。”衙役罵罵咧咧地走來。


    初寧三人果然被投到了對麵的監獄。


    陸敬在空監獄裏做了兩個空翻,“使了五百兩銀子,就換了這麽個破地方......京都最好的客棧也不敢收這麽多。”


    ***


    這已經是呆在監獄的第三天了。


    “公子......今晚我一定要行動了。”一個士兵咬牙切齒,“我呆不住了。”


    這話一說,馬上有很多人附和起來。


    這關了三天,楞沒有傳詔問話......絕對沒有走正常的司法程序。


    同天關壓的流民們,到了今天,個別人被打了一頓,也全都放走了,偏偏留下了他們和初寧......一直沒有個說法。


    外麵還隨時都有重兵把守。


    將衣袖裏的信號彈拿出了把玩了一會,伊尚果已經鎮不住這些士兵了,“行!今晚上動手......我會通知蘭東。”


    得到伊尚果的肯定答複後,士兵們方才消停了一會。


    伊尚果走到小窗前......三天前見過景楓出沒這裏,她以為......景楓是衝她來的。


    這三天,每一分每一秒,伊尚果都在等待著。


    可現在看來......大概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她是易井先生,一個無關緊要的鄉紳......


    他又怎麽會留到自己呢?


    正想著,卻聽對麵的初寧連連歎息,“今天本是我大喜的日子!”


    話音一落,牢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女音,“你小子還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寧父寧母一起出現。


    “老爺,夫人!”陸敬揉著眼睛,“我沒看錯吧......你們怎麽會來?”


    寧母瞪了陸敬一眼,“做生意做到牢裏......你們還挺能奈的。”


    初寧抓抓頭發,幹笑幾聲。


    兩個衙役將牢門打開,對寧父寧母的態度很恭順,“請!”


    “娘......你本事讓挺大的。”初寧一臉驚訝,“我們能離開了?那現在走,還能趕得上吉時成親。”


    “你想的倒美。”寧父冷笑,“我這和你娘可沒這本事。”


    衙役搬了張桌子放進監獄裏,又抬了兩把椅子進去,“你們是出不去的,別想了......至於別人,使了銀子,倒可以通融通融。”


    “夫人,你帶椅子來幹嘛?”陸敬小聲地嘀咕道,“還不如多送兩條被子呢。”


    桌麵上點起了兩根紅蠟燭。


    寧母拉住久容的手,“久容,讓你受苦了......淨跟著初寧瞎折騰,都進到牢裏了,委屈你了。”


    “娘。”久容望向初寧,“都是我願意的......再說,初寧從沒有讓我受過一點委屈。”


    聽到這裏,寧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一直以為你是初寧花錢請來給我們兩口演戲的。”


    陸敬沒繃住,“老爺,還是你厲害!真能想。”


    寧父很是喜歡久容,“我這兒子上輩子積福了......以他這模樣德性,我一直不相信他能娶老婆。”


    “爹,有你這麽說話的麽!”初寧被自家老爹深深地傷到了自尊。


    借著燭光,陸敬一楞,“老爺,夫人......怎麽怎麽穿成這樣?今天又不能辦喜事。”


    “誰說不能辦!”


    “誰說不能辦!”


    寧父寧母的意見空前一致!


    其他人也才注意到,他們二位一直穿著吉服,連桌子上點的蠟燭,也是紅色的喜燭。


    “不是吧!”陸敬嘴角抽了抽,“你們準備在監獄裏辦喜事?”


    “有何不可?”說話的是那個抬桌子的衙役。


    久容和初寧同時一楞,看了好辦天才認出......麵前的這個衙役,居然是百裏鳳燁。


    百裏鳳燁答應過他們成親,他一定會在場!


    可初寧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在這樣的場合與環境下。


    “兩心相知,恩愛不疑,恭喜二位了。”另一個抬椅子的衙役抱拳,語氣裏滿是真誠的祝福。


    這位——自然是夏櫻了。


    初寧和久容對望了一眼。


    “久容,可以麽?你願意麽?”初寧望著那張絕美的臉,“我知道這裏的環境不好,而且......”


    “我願意!”久容打斷初寧,語氣堅決且幹脆。


    寧父雙手一拍,“婚後趕緊生孩子......我已經給孩子們取了四個好名字了,也就是說,你們最少得生四個娃還配這些名字......啊,我又有一個好名字了,現在得生五個了!”


    “還沒拜堂呢,老爺,你也太心急了吧。“陸敬有些同情地看向初寧和久容。


    “對對對!”寧母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襖,“再簡陋,鳳冠霞帔是一定要的......先換喜服,一會再拜堂。”


    寧父手上也提了個包袱,竟是滿滿地喜糖和喜餅。還有包著銅板的小紅包。


    走到對麵的監獄,寧父歡歡喜喜地給所有的犯人都分發喜糖,“今天是小兒成親的好日子......承蒙各位捧場,奉上喜糖和紅包,隨意拿,隨心吃!大家盡情的玩樂!請大夥就此為小兒做個見證。”


    伊尚果抓了把喜糖......


    眸光望向桌子上點著的紅蠟燭......這樣的獄中婚禮,是如此奇特!恐怕,畢生難忘了。


    可......她怎麽就想不自己自己的婚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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