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綜合改革工作檢查驗收後不久,於誌堅正式到了教育局上班。這時候才有了自己的辦公室,也算在教育局有了一席之地。上班後,沒有安排具體的分管工作,隻是聽從組織安排,哪裏需要哪裏去,他當了多年的校長,和教育局大部分人員都熟悉,大部分都是老麵孔,尤其是領導幹部不僅僅是熟悉,新春佳節還少不了到他們那裏走一走,逢他們紅白喜事還要按照習俗認真對待。可到了這裏,這些老麵孔都一下子變得像陌生人一樣。見了麵於誌堅客客氣氣地跟他們說話,可人家卻冷冷淡淡地予以迴應。這種局麵在他人生的道路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內中的原因隻有他清楚。隨著閱曆的增長,人生的經曆,他知道不管能不能接受,都必須去麵對,不能因為怕狗咬,就老跟在狗後麵。

    上班後,他第一次和其他幾個科室領導一起到北崗三中參加該校創建市師範性高中的評估會議。晚上和這些科室領導在一起吃飯,一個科長說:“你現在沒權簽字了習慣嗎?”

    於誌堅說:“你先按你的想象,你覺得我是否習慣。”

    “我覺得你肯定不習慣。”

    “為什麽呢?”

    “不能隨便開支了,也不能隨便吃喝了。”

    “你向往當一把手嗎?”

    “肯定向往啊,當一把手就是好,有權。”

    又一個科長說:“於主任,你當校長時也沒接我們到市內大酒店吃一頓飯,你現在後悔嗎?”

    於誌堅同前麵一樣的問法,說:“按你的想象,你覺得我是否後悔?”

    “我覺得你肯定後悔,你那時有權管飯,經常請弟兄們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加深點感情,來到這裏也有人尊敬你。你看下邊好多一把手哪個不是經常來局裏匯報匯報工作,然後就請領導及同誌們一起出去喝喝酒,玩玩牌,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了吧?”

    “我一點都不後悔。我不會去拿人民的血汗錢來換取別人的尊敬,這種尊敬太虛偽了,太不值錢了,不如多幫幾個貧困生,比這有意義多了,我不會去交這些酒肉朋友!”

    於誌堅的話使這位科長很尷尬,這人也太放肆了,他以為他在教育局資格老,就不把於誌堅當迴事。

    到處都是一樣,教育局也不例外,到了快下班的時候,人去樓空,別人都去找“場兒”了,於誌堅一個人就迴到自己家裏享受那清淡的生活。對他來講,一是在這裏沒權沒勢,沒有地位,也沒有人請他吃飯,二是酒啊,“場兒”啊,他不僅不向往,而且還反感。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也絕不會跟在別人後麵找“場兒”坐。所以他不羨慕,也沒有任何想法。可在別人眼裏就不一樣了,沒多長時間,在教育係統就議論開了。這個說:“於誌堅在教育局混得算不行得很,連個‘場兒’都沒有。”那個說:“他跟一把手的關係不好,連個辦公室都沒有。”

    人們都知道他跟一把手關係處理得不好,領導班子成員見了他都避而遠之,不敢接近,怕一把手發現了把他們當成對立麵,就不會重用他們。於誌堅很有自知自明,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外,盡量不去和他們接觸。這樣在人們的心目中,他又是一個不合群的人,不團結人的人。於誌堅十五六年的校長生涯,不論當地政府還是街道居委會,甚至周邊的老百姓,或當地駐軍部隊,一直關係都處理得很好。部隊首長轉業了還經常電話聯係,相互問候。十幾年如一日,和諧相處。可到了這裏,不行了,甚至害怕進入那個圈內,總想盡量躲避。

    一次,北崗縣分管教育的馬付縣長高升了,教育局領導請馬付縣長吃飯。要求教育局和督導室的全體領導都參加。基本規矩大家都懂,一開始,局領導督導室裏領導都給馬付縣長敬酒,當然是局長書記們先敬了,然後馬付縣長又一一給在坐的每一位迴敬一杯。之後,就有點冷場了。於誌堅在想:來到這裏,平時很少在酒場上,跟領導們喝酒很少,應該給領導們敬一杯。他端起酒杯就敬了林局長一杯,然後又敬了習書記一杯。就這樣一一地給局領導們敬了一杯酒。就是這次敬酒,於誌堅萬萬沒想到闖出禍來,把習書記得罪了。這明擺著你把書記放在第二的位置上嘛。盡管局長負責製,但排位還是書記在前頭。排第一的不當家,排第二的是“一把”。一般遇到這種情況,下屬領導都暫時不再敬酒,等待時機。這二人往往到這個時候就會有一個要有意走開,有兩桌就到另一桌去,否則就是出去上廁所或打電話。這時,下屬領導就開始給酒席上的一把手敬酒了。所以,官場上的事是複雜多變,禍福難測,稍有不謹慎就闖出禍來。這方麵,於誌堅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這年暑期中間,閆主任通過努力奮鬥終於尋到了一個一把手的位置,調任科技局局長。盡管按人們說的不是個大局,“好局”,但畢竟是個“雞頭”,一把手,有權。就像某科長說的,能簽字了。在那個小天地裏,他就是一個小皇帝,至高無上。部下都要簇擁在他的身邊,圍著他轉,他說一,別人不能說二,說二就給你小鞋穿。目前這種狀況,使很多人都奴性化了。為什麽人們都想升為一把手?是因為都看到一把手的權力之大,下屬都聽他的,想到哪兒就做到哪兒,沒人敢反對。單位內部已失去了監督力和約束力。其他外部的監督與約束,一把手都可以利用他那小天地至高無上的權力,想辦法不擇手段地也讓其失去監督和約束的功能。一把手是他的,他管的單位就是他的,單位的錢就等同於他的。老百姓就知道拿錢就能把事辦好,對他們來講更是輕車熟路了。為什麽腐敗會滋生蔓延,愈演愈烈,這是一個重要原因。並且接踵而來的就是進入貴族行列的人員不斷擴大化,這些當官的同樣利用手中的權力把自己的家人、親屬都想辦法安排到行政事業這些吃皇糧的單位。看誰安排得多,看誰安排得單位好。這不是他們的政績,但是是他們的“功績”。這些人為他們的家族立下了汗馬功勞,光宗耀祖。

    北崗一任又一任的縣委書記,新官上任時都是信心十足,雄心勃勃,製訂發展目標,規劃宏偉藍圖,改革創新,整頓作風,提高效能。任期內gdp要達到好多好多,財政收入要達到好多好多,農民人平純收要達到好多好多,在全省的位次要提升多少等等。沒有多長時間,就敗下陣來。時勢造英雄,環境造就人。公家目標沒達到,私家目標達到了。結果,連續四任縣委書記,進監獄的進監獄,開除公職的開除公職,真說得上是“前赴後繼”。好多年過去,麵貌依舊,財政收入沒上去,債務卻上去了;位次沒上去,反而下滑了。要說農村有變化,靠的是國家的惠農政策,靠的是偉大光榮正確的黨。這些人不僅不能代表黨,而且成了黨的敗類。

    九月初的一天,紅橋鎮一個鎮委領導幹部跳樓自殺了,縣城的人們都議論紛紛。

    事出有因,八月份,是上級規定鎮領導班子換屆時間,結合鄉鎮機構改革,上級這次對鄉鎮領導班子配備不僅規定了職數,還規定了新的選拔程序。縣裏對各鎮都下派有專門的領導小組監督指導換屆工作。第一步是采取群眾推薦,充分發揚民主,以村為單位由全鎮群眾推薦,按推薦票的多少確定入圍人員名單。入圍人數按上級規定的職數多一人來確定。第二步再進入法定的選舉程序。先進行政府班子換屆,後進行黨委班子換屆。

    紅橋鎮在這次領導班子換屆過程中,出現了這樣的一種不正常的情況,按群眾推薦票,沒入圍的最後進入了黨政領導班子,高票入圍的落選了,被擠出了鎮領導班子。問題出在什麽地方呢?原黨政辦主任知道自己沒有入圍後,就絞盡腦汁想辦法,怎樣才能再進入那個圈內呢?他跟一把手關係好,就帶著特殊禮物去找到一把手,一把手給他出了個主意,說:

    “你先活動十幾個人大代表,在政府班子選舉前,讓這些人搞個十人以上聯名推舉你為付鎮長候選人。我到時候跟各代表團團長交待交待,讓他們去做代表們工作,你再分別給他們表示表示,和代表們也聯係聯係,發點煙發點糖什麽的,感情投資嘛!這樣下來,估計就沒什麽問題了。政府班子一進來,還可以再參加黨委班子的競選,黨內選舉範圍更小一些,操作起來更容易。”

    就這樣,他們按照計劃操作,一步一步走向成功,如願以償。原黨政辦主任成為鎮黨委委員、付鎮長;高票入圍的原紀委書記鄭誌遠被擠出了領導班子。他想不通,家裏人也埋怨,別人又恥笑,心理壓力可想而知。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整天萎靡不振,前途一片暗淡,對這個社會現實越來越接受不了,他感到權力至高無上,民主蒼白無力,個人無可奈何。重壓之下,精神徹底崩潰。九月初的一天下午,他從七層高樓樓頂墜樓身亡。

    妻子哭得死去活來,她知道丈夫是為什麽死的,死的前一天還在說沒有天理,她為丈夫鳴冤叫屈,忿忿不平。這也隻能引起更多人同情,可這又有什麽用呢?從鄭誌遠身上可以看到,這就是一種奴性化的表現。麵對社會陰暗麵,作為一個國家幹部,共產黨員,應該理直氣壯,無所畏懼,針鋒相對地鬥爭。不能退縮更不能以死來逃避現實。這樣,才能推動民主進程,推動社會公平正義,文明進步。

    人都是一撇一捺,沒有什麽兩樣,不能自卑和懦弱。自卑和懦弱會使卑賤人更卑賤,高貴人更高貴。你隻要不在高貴人麵前低頭,就會輪到你高貴。從某種角度上講,人類社會就是這樣前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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