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代,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一直沒有停止。這年夏季的一天,於誌堅的生產隊除了原來省城的下鄉知青外,又派下來一名知青。來的這天,安排於誌堅接待,一見麵,結果兩人是老同學,就是在部隊五•七幹校上高中時的同學,名叫張英,於誌堅說:

    “張英,老同學這麽有緣啊,分到我們生產隊了。”

    “你們生產隊好啊,我們班同學不都來過的嗎?”

    “是的,我們班同學都下來了嗎?”

    “響應國家號召嘛,沒走的都下來了。

    “走,和老知青們在一起住。”

    到了知青們的住處,於誌堅對新老知青作了相互介紹,然後說:

    “ 有什麽問題給隊長或給我反應都行。”

    張英有點懷疑的問:“於誌堅,你是……”

    旁邊的老知青王琴說:“他已是付隊長了。”

    “於誌堅,你很不簡單啊!已當上生產隊幹部了,老同學要接受你的再教育呀!”

    老知青們一陣笑聲,之後,老知青王玉梅說:

    “於誌堅確實是好樣的,真能幹,我們都佩服他。”

    於誌堅說:“我們都是年輕人,風華正茂。你們是下鄉知青,我也算是迴鄉知青,都應該好好幹。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裏是大有作為的。’你們現在不就在主席說的那個‘那裏’嗎?應該大有作為才行。”

    知青們“啪”、“啪”地鼓掌起來,說:“誌堅,說得好,我們跟著你一起幹。”

    北崗及周邊地區都是黃土崗,俗稱“旱包子”,非常缺水,遇到幹旱年份糧食大幅度減產,嚴重的會絕收。從六十年代中期,這裏就開始大搞水利工程建設,農忙一結束,水利工程就上馬了。這年深秋,於誌堅剛忙完小麥的播種,就被安排帶領生產隊的青壯年勞動力去參加全地區組織的水利工程建設,就在於誌堅和隊長確定人員的時候,下鄉知青們找到於誌堅,踴躍報名。隊長跟於誌堅說:

    “以往沒敢讓她們去,怕她們受不了。”

    “讓她們去吧,她們下來不就是接受鍛煉來的嗎?毛主席他老人家就要求年輕人要在大風大浪中鍛煉成長嘛!隊裏青壯年都走了,她們年輕少壯的呆在家裏也感到沒趣。”於誌堅說。

    “是的,誌堅說得對,我們要經受風雨,不能在溫室裏成長。”知青王玉梅說。

    “隊長,我們受得了!”知青王琴說。

    “行,誌堅,那就讓她們去吧。”趙樂金說。於誌堅先帶領一`個小組的人進住民工駐地,先安排好生產隊整個民工的吃住;然後就是到工地接受工程任務。

    那時的水利工程建設,一不講報酬,二不講區域界線,整個工程建設不論你這個地方能否受益,都要服從全地區的統一調遷。工程建設到哪裏,哪裏附近的村莊就成了民工的駐地,老百姓家裏都住滿了民工。睡覺都是打地鋪,一個挨著一個,不夠住,就搭建臨時工棚。

    生產隊所有民工來到工地之後,於誌堅就把他們召集起來開了個會,對每個人進行了分工。工地上一般都分挖土的,上土的和拉土的,他隻分挖土的和拉土的。三人一個板車,既拉土又上土,不存在窩工現象。

    工程任務都有由公社分到大隊,大隊再分到生產隊,按每個生產隊人數的多少劃分任務。生產隊一個挨著一個,順序排開,整個工地像十裏長街,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一望無際。各生產隊必須按時完成各自任務。勞動強度不亞於農忙季節的“雙搶”,起早貪黑,社員們“兩頭不見太陽”;除早晨外,中午和晚上都是炊事員把飯菜送到工地上吃,不論天氣多麽寒冷,風有多麽大,有時甚至飄起雪花也仍然是這樣。那時有這樣一種現象,有些民工住在房東家一個冬季,工程結束時就要迴家還沒見過房東是什麽樣子,可見當時的勞動時間有多長。

    知青們這次體驗深刻,手和肩膀磨破,臉和耳朵凍破。迴到住處就“砰”的一聲倒在地鋪上,連話都不想說,年輕人們的那種歡聲笑語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天,於誌堅跟幾個知青說:

    “你們都受得了嗎?受不了來人給你們換迴去。”

    王玉梅說:“不,再苦再累也要堅持到底,那影響多不好啊!”

    張英說:“說實在話,確是受不了,但收獲也很大,可算體會到農民伯伯們的勞動強度有多大,我們吃的這大米來得多不容易呀!”

    王琴說:“怎樣才能大有作為,我們不經受這樣地磨練,永遠不可能大有作為。”

    他們的精神不僅感動著於誌堅,也感動著生產隊所有民工。

    工地上能充分反映出每個戰鬥集體的戰鬥力;因為生產隊與生產隊一個挨著一個,連綿幾十裏長,工程進度的快慢很好比較。於誌堅的生產隊在他的帶領下,工程進度總是跑在前麵;且帶動周邊的生產隊也不得不奮力追趕。受到大隊和公社領導的表揚,並在他們的施工現場召開了公社組織的工程進度現場會,讓於誌堅發言介紹他們的做法。現場會上,公社付書記張文英說:

    “誌堅,你先說說你們是怎麽做的。”

    於誌堅很簡單地說:“沒有別的。一是安排部署好,簡化工序,合理分工,合理調配,提高工效;二是帶頭幹,揀重的幹,用自己的幹勁來帶動社員們的幹勁,少說多幹,做出榜樣,此處無聲勝有聲。”

    他的簡單發言迎得了現場人員的一片掌聲。

    接著張文英書記開始講話,他說:“同誌們,於誌堅的發言,聽起來覺得簡單,可做起來難啊!要做到更難啊!我們基層領導幹事情不能隻喊在嘴上,要落實在行動上。他帶動的不隻是他這個生產隊,而且還是這個大隊,這個公社……”

    水利工程結束,已臨近春節。社員們從工地迴到家中已是農曆臘月二十三,人們都開始忙著辦年貨了。於誌堅的母親趙雪對兒子說:

    “誌堅,今年春節可要到張營去,要把禮品好好準備準備,聽媽的話。”

    “行,去就去唄,你安排,這方麵的規矩我還不清楚。”

    “四樣禮:肉、煙、酒、茶葉。”

    那年份,這裏有一種習俗,訂婚了的男女春節的除夕,男方拿上禮品要到女方家去,女方大年初一要到男方家去。

    一九七六年的春節,於誌堅按照當地習俗在年三十那天去了張一梅家。這是於誌堅第一次到張一梅家,第二次見張一梅。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也沒有啥話可說,始終打不開話匣子,非常拘束。中午張一梅一家人非常熱情地招待了於誌堅。吃完飯,於誌堅和張一梅的父母聊了一些農業生產的事,張一梅父親還對於誌堅們生產隊誇獎了一番,聊了大約半個小時,於誌堅就提出要走,張一梅就主動陪於誌堅走了一程。

    他們二人一起向趙營走去,一路上他們兩個很少說話,為了打破這尷尬局麵,於誌堅就問了一下張一梅家的情況;張一梅對等式的問了於誌堅家的情況。都是走著說著,各自低著頭,誰也不望誰,兩人沒有相互注視過。

    大年初一上午,張一梅去了於誌堅家。於誌堅見了張一梅,就說了一句,“來了,請坐。”他的母親趙雪和沒過門的兒媳婦客氣了一番,就打開了話匣子拉起了家常。張一梅也就放開了,幫助未來的婆婆做起了飯菜。於誌堅可算鬆了一口氣,輕鬆了很多。

    中午吃飯,於誌堅專門請鄰居家年輕女子趙玉蓮作陪。趙玉蓮很會說話,能把氣氛活躍起來,也有共同語言,趙玉蓮對著於誌堅說:

    “未來的嫂子叫什麽名字呀?”

    “叫張一梅”

    “這名字好,是冬天出生的吧?”

    “張一梅笑著說:“是的。”

    “張一梅,對我們於大哥了解嗎”

    張一梅隻笑,就是不說話。

    “我們於大哥可是個能幹的人,要文化有文化,要力氣有力氣,要能力有能力。”

    於誌堅笑著說:“別誇獎得太過分了,誇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於大哥謙虛,不說了。來,敬未來嫂子一杯酒。”

    ……

    午飯在熱鬧歡快的氣氛中結束。

    大年初一的下午,張一梅要迴家了。於誌堅送了一程。臨別時將五十元人民幣塞進了張一梅的衣兜兒裏,這裏的老百姓叫著“打發錢”。

    那時過春節,提出的口號叫“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所以正月初五以後,生產隊就開工了,這一年對於誌堅來講是一個不平凡的一年。

    這年春季,公社組織的在紅帽山開展萬人治山工程,建設梯田。於誌堅又帶領青壯年勞動力走進了紅帽山。家裏剩下的都是年老體弱的人,由隊長趙樂金組織搞春耕生產。這聲勢浩大的治山工程,溝壑縱橫,工程量及工程難度之大可想而知。於誌堅是哪裏難度大哪裏危險就出現在哪裏,仍是起早貪黑,日複一日無怨無悔的幹著。一次,他正在垂直於地麵兩米多高的山體斷麵挖土,突然從頭頂上麵垮下來一堆土,一部分土把他的兩隻腳都壓住了,好在沒咂到他身體上麵。

    工地上的老規矩,隔一段時間就要改善一下生活,加頓餐。一天,收工迴住地的路上,趙金德說:

    “誌堅,也該加頓餐了,每天起早貪黑的幹,時間長了人們都搞疲塌了,通過改善一下兒生活,在一起喝點酒,活躍活躍氣氛,人們都興奮興奮,也有點新鮮感。工程搞時間長了,人們的體力消耗也是太大了,民工們每天吃過晚飯丟了碗就去睡覺,連洗都不洗。”

    “金德,你說的有道理,我馬上落實這件事。

    說罷的第二天晚上,民工們就加餐了。七八個人就蹲在地上圍著一盆子菜,沒有酒杯,就用碗喝酒。不講究什麽禮節,你跟我喝,我跟你喝。劃拳的,來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雞、雞吃蟲、蟲蝕杠的。非常熱鬧,非常盡興,也非常滿足。於誌堅在想,民工們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也是需要調劑一下,也是要有一點樂趣,不能隻管民工幹活,不管民工生活。

    就在這次工程期間,一次,他有事要迴生產隊跟隊長商量,就借用房東的一個舊自行車,當走到一個又陡又長的下坡道路上時,也不知道自行車就沒有刹車或者刹車失靈,就順著這又陡又長的下坡路自由下滑,速度越來越快;於誌堅騎虎難下,非常緊張,若撞上什麽尤其是對麵來的行人、車輛或駛出道路,都會出現生命危險。他急中生智,雙手牢牢把握好方向,隻有任其狂奔。晴朗無風的天氣就像刮起了大風,兩耳隻聽到唿唿的風聲。一直下到坡路的最低端還又向接著的上坡路衝上一段距離才慢下來。這時,他全神貫注高度緊張的神經才慢慢鬆弛下來,下自行車一看,刹車裝置損壞得不起任何作用了。

    這次工程耗時兩個多月,要結束的時候,於誌堅就開始感覺到他的腰部有問題,開始出現庝痛,但他沒在意。迴到生產隊,麥子已經黃了,他很快又進入到了搶收搶種的“雙搶”季節;投入到了收割小麥和搶插秧苗的大忙之中。一天夜裏,於誌堅又是在和社員們一起加班進行小麥脫粒,突然間,電機停止了運轉並帶有“嗡”、“嗡”的響聲。於誌堅知道這是缺一相電,就敢快拉下閘刀開關,一看,這裏的閘刀開關沒問題,這就是總開關有問題。於誌堅拿上放在地上的電工工具,帶了兩個人一起來到了變壓器下邊的配電房,一檢查,是總開關保險絲熔斷。他不熟練,沒拉下閘刀就去換保險絲,不清楚怎麽迴事,也許是潮濕的原因,工具導電,一下子把他擊倒在地,他和另外兩人都嚇懵了。鎮靜下來後,其中一個人說:

    “誌堅,閘刀沒拉下來,多危險那!”

    “是的,我們多粗心啊!也不專業。”於誌堅說。

    換完保險絲,迴來的路上,於誌堅給另外兩個開玩笑說:

    “我這次要是觸電身亡,也算是因公殉職呀,”

    三個人哈哈大笑,其中一個代笑代說:

    “這麽年輕,又這麽能幹,死了太可惜了。”

    “是呀,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我們去做,我們的路還長,還要做出更加輝煌的事業。”於誌堅鄭重地說。

    一九七五年河南省駐馬店地區發生的那場叫“七五八型”的洪水災害,奪去了很多人的生命。原因是除了降雨量大以外,更主要是上遊水庫決堤造成的。為了吸取教訓,引以為戒,國家要求大中型水庫都要搞好防洪泄洪工程。西河水庫按國家規定屬大型水庫,在於誌堅所在的紅橋公社境內,一九六零年前後的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就開始築壩建設這個水庫。趙金學的父親趙長富當時就是在這個水庫工地上餓死的。一九七六年盛夏,大熱天,西河水庫的防洪工程溢洪道上馬了,於誌堅又帶著他的人馬開進了西河水庫的溢洪道工地上。大隊書記稱他是“領兵元帥”,公社領導說他是水利工地上的“領頭雁”。

    入伏的天氣,火辣辣的太陽把地麵烤得滾燙滾燙,一陣南風吹來,一股熱浪撲麵而來,讓人喘不過氣來。民工們都隻穿個大褲衩子,光著上身赤著腳在工地上幹。一天到晚,汗水不斷地往下淌,全身唯一的一個大褲衩子也是濕的,就像在桑拿房裏一樣。

    為了避開高溫,工地指揮部把中午休息時間適當延長。上午早出工早收工,下午晚出工晚收工,既要實幹又要巧幹。幹著幹著,人們發現於誌堅與往常不一樣,拉車、挖土時腰背著屁股崛著還說得過去,走路怎麽也腰背著屁股崛著。民工趙朝金關切地問:

    “誌堅,你走路不大對勁兒,有什麽問題吧?”

    “沒多大問題,就是腰有點疼,等工程結束了,我到醫院看看去。”於誌堅說。

    趙朝金說:“誌堅,不行了你就休息休息,不能強忍著,這樣會誤事的。”

    實際上,在來這個工地之前,於誌堅的腰部疼痛就在不斷加劇,他強忍著,不給別人說,覺得大忙時節怎麽能待在家裏休息呢!也沒想到在這個時間會有工程上馬;由於他的好強性格,接到任務後又不好推辭;所以就忍著疼痛來到工地。

    就在這次工程還沒結束,於誌堅實在是忍受不住了,早晨起床都很艱難了,他這才決定去醫院治療。

    一九七六年八月初,於誌堅來到了公社醫院。醫生診斷為勞累過度引起的腰脊勞損、椎肩盤嚴重挫傷,變形移位,必須住院治療。

    於誌堅住進了醫院。在住院治療期間,他在病床上看完了他最想讀的一本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書對他人生的影響非常大。尤其是主人公保爾•柯察金在烈士公墓前對人生的思考永遠留在了他的記憶中。“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每個人隻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迴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了世界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

    在醫院治療了兩個星期時間,於誌堅急著出院了。

    這年的年底,公社召開了青年積極分子表彰大會。於誌堅被評為優秀共青團員,並在會上做了典型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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