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農村,於誌堅已滿十八歲了,按照當時的規定,已經成為生產隊勞動力了,屬於生產隊的正式社員,要服從生產隊幹部的管理。那時,生產隊的社員每天上地幹活要有生產隊幹部安排當天幹什麽活,一到時間,生產隊幹部就要從村東頭喊到村西頭,邊喊邊安排;人們幹什麽,在什麽地方幹,拿什麽工具都交代清楚。生產隊每塊地都起有名字,如西崗上,河那邊,大塊兒地等等。社員們根據安排各自都拿上所需的勞動工具到達指定地點。集體勞動,具體幹的過程中,有的人幹得好,有的人幹得差;有的人幹勁大,有的人幹勁小;有的人工效高,有的人工效低。那個時候是用工分的高低來衡量人們勞動報酬的多少;所以,每年農閑時生產隊都要召開一次群眾大會,根據平時勞動表現的好壞,幹勁的大小,工效的高低評出每個人的日工分多少。最高十分,然後有九分,八分的不等。

    公曆七月,夏收夏種已經結束,這時已進入盛夏時節,驕陽似火,烤得地上發燙。生產隊的農活進入田間管理階段,於誌堅今天在稻田裏拔草,明天在棉花地裏噴藥,這個剛畢業的高中生開始頻繁地出現在田間地頭。稻田裏拔草會把腿和胳膊劃破;棉花地裏噴藥會把衣服全部打濕。一向賞識他的老隊長趙義成關切地問道:

    “誌堅,能行嗎?”

    “沒問題,趙伯!”於誌堅爽快地迴答。

    “好娃子啊!”這是趙義成誇獎他的一句口頭禪。

    趙義成五十多歲,中等個,身材魁梧,笑起來慈眉善目,說起話來鏘鏹有力。他幹生產隊長已經十幾年了,從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開始就在幹。是個一心為公,盡職盡責,兢兢業業,會管理,善管理的老黃牛式的人物。他敢於衝破當時“左”的思想的束縛;因為當時不能搞包產到戶,但隻要能按勞計酬的農活,都實行按勞計酬,多勞多得的分配原則;不搞一大二公,大唿隆。農作物地收割,如稻子、麥子等都是按每人收割麵積多少計算工分;像摘棉花,摘豆子,都是按重量的多少計算工分;播種也是按播種麵積多少計算工分,像插秧,田間管理方麵的拔草、鋤草等都是的;所以,這個生產隊的農業生產一直在全公社處於領先位置。

    七十年代我國的化肥工業還落後,不能滿足當時農業的需要,農作物除了化肥外,還要靠一部分農家肥。夏季是積肥的好時節,公社要求生產隊都要廣積農家肥,並下達一定的任務。那時生產隊領導班子叫“隊委會”,盛夏的晚上,天氣迴涼了,老隊長召集隊委會在空曠涼爽的打穀場上商議積肥的事,付隊長趙順德說:“還不是老規矩,在老地方積唄!”

    以往積肥都在路旁,打穀場周邊等公共地方積肥。

    “那怎麽能完成上級下達的任務呢?”隊長趙義成說

    “挖深點兒不就行了嗎!”趙順德說。

    “那不行,哪有肥效呢?不是自欺欺人嗎!我看,除了老地方,各家各戶房前屋後都要積,就這樣定。”趙義成說。

    其他領導都同意了,趙順德沒有信心的說:

    “那恐怕有點難度。”

    “不要想得太多了,遇到難度再說。”趙義成對著趙順德說。

    任務布置下去後,社員們都不願在自己門前積肥,不願動自己門前的土。就在觀望和猶豫的過程中,於誌堅就率先將自己家門前全部挖了一層,趙義成知道後,馬上在於誌堅家的門前召開了全體社員參加的現場會,這一下子掀起了全村積肥的高潮,公共場所,各家的房前屋後到處都積起了肥。生產隊受到了上級的表揚,為來年的糧食增產也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老隊長跟於誌堅說:“誌堅啊!你帶這個頭不僅帶動的是全隊社員,而且帶動的是生產隊糧食增產;你這剛畢業迴來就為集體做了不小的貢獻,很了不起呀!”

    “趙伯,這算不了什麽,你們領導推薦我上高中,學知識,不就是為了以後能更好的為人民服務,為國家做貢獻嗎?”於誌堅很自信地說。

    “站得多高啊!”趙義成佩服地說。

    農曆八月的中秋時節,秋高氣爽,燦爛的陽光照射在稻田裏金黃黃一片,稻子熟了,要收割了,生產隊一年中第二個農忙季節開始了。那時候,生產隊沒有聯合收割機,都是用人工收割。一般是白天收割,晚上用脫穀機脫粒。脫粒快慢的關鍵在於喂料口這個人,他帶動著整個一班人的緊張程度。這個活兒是又髒又累又危險,經過幾個月勞動鍛煉的於誌堅很快成了生產隊的骨幹分子,哪裏艱苦他就出現在哪裏,哪裏需要他就到哪裏去,在喂料口一幹就是幾個小時並且工效很高。他一站在喂料口,人們都格外緊張一些;因為,他一米八的個頭,身材又魁梧,幹起活來非常麻利,一個人幹得比兩個人還要快。幾個小時下來,全身一層灰,鼻孔裏、喉嚨裏到處都是灰,簡直是麵目全非。

    有一次,在喂料的過程中,速度過快,沒把握住深度,猛然間將他的手指打傷,這還算幸運,嚴重的會將胳膊絞斷。

    秋收大忙季節趙義成起早貪黑,除了安排部署,還和社員們一起幹;可人們發現他有時候怎麽哈著腰,有人問他:

    “你怎麽啦”?他總是說:“沒啥事,就是肚子有點痛。”

    老隊長若無其事地迴答。

    就在秋收即將結束,準備整地施肥播種小麥的時候,老隊長趙義成病倒了,住進了公社醫院,隊上的工作由付隊長趙順德主持。

    秋收結束了,生產隊的主要農活集中在交公糧、運土糞、犁田整地上。那時候這些農活都是用人工和耕牛來完成,用板車拉,用扁擔挑,用耕牛犁田耙地。年輕人們主要用板車運土糞,把村子裏的土糞運到田間地頭。於誌堅也在其中並且時時處處跑在前麵。個頭大又老跑在前麵,連老實肯幹的趙金德就說:

    “誌堅,你真成了領頭雁了,讓我們老跟在你的後麵跑,也不好意思偷懶了。”

    於誌堅說:“我主要是怕落在你們後麵。”

    “你真會謙虛。”趙金德說。

    付隊長趙順德兩胳膊向後交叉一背,一會兒到這看看,一會到那兒瞅瞅,擺出一付官架子,專瞅你哪個偷懶了沒有。誰要站一會兒,他就扯個官腔給你吼一頓。一次,趙金德站那兒喘口氣兒來準備脫衣服,趙順德卻發現了,走過來就開始吼趙金德:

    “站那兒幹啥子呀!”

    趙金德想,你他媽的不幹活,到處亂逛,盯人還盯得緊,就跟他急了,出口就嚷:

    “你他媽的不幹活,老吼別人,你幹一會兒給老子看看!”

    趙金德唾沫星子橫飛。趙順德非常尷尬,臉脹得通紅,說:

    “你——你——你這娃子……”憋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到播種小麥的時候,趙義成放心不下,就從醫院迴來了,召集生產隊幹部又在打穀場上召開會議,趙義成說:

    “今年除了化肥外,農家肥比往年都多;所以,在小麥的播種上,密植的程度要比以往稍微大一點;一定要把握好,這樣才能保證明年的糧食增產。”

    民兵排長趙樂金派出去學過一段時間農業技術。他說:

    “老隊長說的非常正確;但是我們一定要抓好落實,我建議,先搞樣板田,要對具體播種的人員進行培訓,做好師範,然後在全麵展開。”

    趙義成非常激動地說:“說得好,就按趙樂金說地辦,先搞好樣板田,做好師範;還要大膽使用有知識的年輕人,像於誌堅這樣的人就可以通過培訓指導後,放手讓他們幹。”

    趙順德說:“年輕人幹下力氣的活可以,播種他們能搞?”

    趙義成說:“我們哪個不是從第一次開始的,你生下來就會播種?年輕人接受事物比我們快多了,手腳也比我們好使,我覺得沒問題。”說的趙順德一聲不吭了。

    秋播結束之後,趙義成就帶領全隊所有勞動力開始繼續改造東河河道。東河是一個河水流量不大,河道平坦寬闊的小河流;一到雨水季節河水就泛濫;一到枯水季節河水很小,一片荒灘,占據了很大的土地麵積,老隊長對東河河道進行改造,一是治理河水泛濫;二是利用人工造田,擴大耕地麵積。

    已連續幾年了,一到農閑就開始了,遇到有國家水利工程,青壯年出去了,剩下的老年人、婦女們繼續幹。那時,沒有任何機械,就是靠雙手用鐵鍬挖,靠肩膀用扁擔挑。當時,冬天裏溫度比現在低,非常寒冷;還經常西北風唿嘯著,甚至小雪花飄著;但仍然幹個不停。於誌堅剛下學,還沒有磨練出來,肩膀都磨破了,他強忍著,一聲不吭;他看到老隊長五十多歲了,還帶著病痛的折磨,也和社員們一樣幹,我們這年輕體壯的人遇到再大的困難也要克服。這年冬天,一直幹了近兩個月,終於把東河河道的改造工程完成了。造地一百多畝,河道完全像是新修的水渠,整個東河煥然一新。老隊長站在新河岸上終於微笑著說:

    “ 明年春季修整加固後兩岸再植上垂柳就好看多了。”

    於誌堅說:“到那時會成為紅河三隊一道亮麗的風景,說不定還會成為年輕人們談情說愛得好地方啊!”

    社員們都哈哈大笑。

    一個下鄉知青說:“於誌堅,老隊長是專門給你安排的。”

    田野裏又是一陣笑聲。

    ……

    那個年代,當地農村的孩子到了十七八歲以後,家裏父母就要操心給孩子找對象,也叫說媳婦,提親等,通過戀愛方式結婚的不多;一般是通過對男女雙方都了解情況的中間人俗稱媒人來提親。媒人先把男女雙方的基本情況傳達給對方,如果雙方都覺得可以的話,就選個黃道吉日見個麵兒;見麵的方式是男方家做一桌好菜,女方在媒人的陪同下來到男方,吃過飯後,再倒一杯糖開水讓姑娘喝,如果姑娘喝了,證明姑娘願意這門親事;那麽男方不僅要給姑娘送紅包兒,還要買些衣服之類的,這就叫所謂的“看家兒”;這就標誌著訂婚了。

    於誌堅是一個表現很好的娃子,又是一個高中生,找上門給他提親的不少。他對這件事不感性趣,滿不在乎,總覺得剛畢業還沒幹點成器事兒,找什麽媳婦。在他母親趙雪的催促下,這年冬天,經媒人介紹,和本公社張營村的女青年張一梅訂婚了。

    一九七五年初春,當人們還沉浸在春節歡快的迴憶中時,老隊長趙義成的病情惡化了,他這時已住進了縣人民醫院,醫生確診為肝癌晚期。生產隊的領導班子成員去看他時,他已處於昏迷狀態,在彌留之際對班子成員說:

    “要繼續擴大水田麵積,糧食不能減產;村東河道改造工程還要整修加固;誌堅是塊好料,要重用他!”

    清明時節,春暖花開,田野裏,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社員們開始在小麥地預留行裏整地施肥,準備播種棉花的時候,噩耗傳來,老隊長趙義成病逝了。社員們非常吃驚,無不感到惋惜。他是一個一心為公,一心為民的好隊長,是整個公社的榜樣,多次受到上級的表彰,公社領導特意為他舉行了追悼會,悼詞上說:

    “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優秀基層幹部,我們的好隊長趙義成因病醫治無效,於一九七五年四月二日九時四十四分與世長辭,享年五十八歲;對此,我們表示沉痛的哀悼!

    “趙義成同誌,一九六三年擔任紅河大隊第三生產隊隊長以來,在毛主席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指引下,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自己的頭腦,活學活用,學用結合。發揚革命老黃牛的精神,十幾年如一日,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帶領全隊社員艱苦創業,使生產隊各方麵得到很大的發展;尤其是在東河河道改造工程上,發揚愚公移山的精神。帶領廣大群眾用鐵鍬挖,用扁擔挑,硬是將彎彎曲曲經常泛濫的東河治理成筆直的水渠,百畝荒灘變成良田。另外,大搞農田基本建設、興修水利,糧食產量大幅度提高,累計為國家多交公糧三十萬斤,社員多年享受政府規定的最高口糧標準,全年四百二十斤。他為黨和人民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我們要化悲痛為力量,繼承老隊長的遺誌,繼續發揚艱苦奮鬥的精神,使我們的各項工作再上一個新台階。

    “趙義成同誌安息!”

    安葬那天,全隊社員都自發地去給老隊長送葬,人群中一片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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