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席月無聲片刻,迴應了這麽一個字。


    廣左少許疑慮,望著自家小姐,猶豫下說:“如果,小姐想救他們,我先去衙門打探一二......”


    “不必!”


    席月立時轉身,斬釘截鐵。


    看看廣左,眼中掠過一抹柔和,笑了笑:“他們和你,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我不會因為兩三外人,犧牲自己身邊的人。哪怕一點點危險也不行。”


    廣左怔立一息:“小姐......”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席月走得有些累,把狼牙蒴拄在地上,支撐身體:“那位樸嫂子出賣我們的時候,就該想到,不當利益伴隨的風險。至於被她牽連的陳老伯和小環......”


    她略略停了停,嘴角露出一絲諷笑:“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小環能清楚地說出樸嫂子走了多久,證明她很清醒意識到自己母親去幹什麽。但她硬是拖到了第二天被他們詢問。


    而陳老伯,因為要下田起床時間每天都比廣左早,樸嫂子沒給他做早飯,他應該早發現了。可是,他還是等到了廣左起身,一起去“發現”......


    如果廣左和她一樣的起床時間,怕他們現在都已落在敵人手裏,備受折辱了。


    她是心慈手軟沒錯。可這心慈手軟,必須分對象。


    廣左目注開始繼續走動的小姐,嘴角彎彎上揚。


    莊園不能開夥,引人注意;老吃幹糧也不行,廣左便每日外出打探情況時順便買些熱食迴來。兩人這麽躲在莊園裏,也過了幾天。


    這幾天廣左一直想辦法辦路引出關卡,不過官府把這塊盯得很緊,即使出重金,下麵人也不敢像以前那般徇私。


    眼見盤查一日緊過一日,他們也不能老被困在這裏坐以待斃,廣左沒辦法,開始接觸當地的黑勢力,試圖通過他們偷渡。


    好在席月別的沒有,就是不差錢,哪怕對方要價是之前的十倍,她也能拿出來。


    最終廣左籌備好了三份路引。


    手續妥了,剩下的就是怎麽走、何時走的問題。


    宮九始終陷入昏睡狀態,背著抱著都太醒目,關卡處還有席家、蕭家的人隨時盯著,他們連馬也不方便帶走。


    晚上,廣左和席月商量這個問題,均覺難辦。正有些一籌莫展的時候,寂寂深夜,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貓叫。


    當地土著多養狗看家,很少見養貓。聽聽聲音仿佛傳自前院,席月還比較詫異,廣左涔涔喜動顏色,霍地站了起來:


    “小姐,我出去看看!”


    不等席月反應過來,直接翻窗,掠出竹樓。


    席月撲到窗前,隻見廣左一點身影,徑奔前院。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那貓叫還有古怪?


    不放心拿上狼牙蒴想跟去看看,可對麵竹樓裏還睡著全無知覺的宮九。糾結之際,廣左去而複返。他身後跟隨一人,熟悉的身板,熟悉的樣貌,叫她一眼望去,大驚大喜!


    “小姐!”


    那條身影猛衝上來,一把抱住她,淚水衝淡臉上的汙濁,竟是喜極而泣。


    “廣辰......”


    席月顫聲喚道,手指方落到他臉上,眼前一空,廣左拎住人整個提到一邊。


    廣左眉眼裏,全是嫌棄:“髒兮兮一身,離小姐遠點!”


    席月舉著手,滿滿激動化為尷尬。廣辰也不太好意思,一邊擦淚一邊局促地捏自己衣角:“對、對不起......之前為了躲避巡夜的士兵,在地裏蹲伏太久了......”


    “那貓叫......是你叫的?”


    席月抽出手帕,拉過他,幫他擦手擦臉。廣辰乖乖不動,任她擦,眼睛亮晶晶地,近乎貪婪地看著她。


    “嗯!這是廣左大哥,教我的聯絡方式。”


    廣左皺皺眉,瞧著兩人互動,到底沒再把廣辰拎開,隻是旁邊嫌棄地說了句:“教過他很多種動物叫,他就隻學會貓叫!”


    廣辰窘得耳根子都紅了,低下頭去。席月啞然失笑:“進屋再說。”


    牽住廣辰的手迴到房間,按著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水,又問:“吃飯了嗎?”


    廣辰點頭:“鈴兒姐姐給我烘烤了好多肉幹,我路上就吃過了。”


    瞅瞅自己爪子已被擦幹淨,方才小心翼翼,捧起席月遞過來的杯子,喝了兩口。明明很渴,當著席月,卻竭力保持端莊優雅的禮儀,慢慢吞咽。


    席月沒看出來,以為他也不想喝水,便把水壺放下。


    廣左隨之坐下來,一巴掌糊在廣辰頭上,十分沒好氣:“趕緊喝了!小姐還等你報信說前因後果呢——”


    席月確實心急火燎地,眼巴巴望著廣辰。廣辰訕訕抹了抹嘴,放下杯子,從懷裏掏出封信,雙手呈給她:


    “小姐,我們都好,此行也很順利,您放心吧!這是鈴兒姐姐給您寫的信,您看看。”


    席月激動地說:“好、好!”


    拆了好幾下,才展開信紙。


    鈴兒隻是些許認識幾個字,後期跟著玲瓏惡補了段時間,勉強能夠看賬理賬。


    但說到提筆寫信,她的毛筆字,比席月更見不得人。席月都做好麵對滿紙墨點靠猜測了,瞧眼幾大張信紙,卻是齊齊整整一個個方頭小楷,意外地賞心悅目。


    她一陣詫異:“你鈴兒姐姐寫字大有進步啊!”


    廣辰撓撓頭:“小姐......這信,是我寫的。鈴兒姐姐口述,我寫。”


    他有些惴惴不安,怕席月覺得他插手太多。席月卻隻是錯愕地挑了挑眉,隨手摸了他腦袋一把:


    “真沒看出來,咱家廣辰還是位人才!以前你隻說識字,沒想到,你字也寫得這般好。真是誤了你了——”


    低頭繼續看信,被讚揚地廣辰滿心歡喜,但依舊規規矩矩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


    鈴兒沒改掉她那話癆的本色。


    七八張信紙,起碼六張是述不盡的思念、家裏長短的叨念。少少一段話,提到他們現在已在定州一座大城盤下一家酒樓,一家雜貨鋪,鄉下還添購了兩三百畝地。


    如今請了少說十多名長短工,手下七八家佃戶;鈴兒主內兼管賬,廣義主外跑采買理人事。兩人忙得分身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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