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左已經吃過晚飯,所以,樸嫂子單給席月下了碗麵疙瘩湯。


    這湯就是青麥麵發的,捏成小團小塊,直接水煮。配兩根自家種的青菜,少鹽少油,味道著實稱不上好。但席月一個落難之人,哪能挑剔許多,抱著個大土碗,吃了個底朝天。


    等她吃飽喝足,缺血那種暈眩感,也好了很多。


    陳老漢諮詢著問廣左:“大管家,您看這......小人家裏房間不夠,不如,讓賤內去和孩子擠一屋,這位新來管事,與小人睡一屋如何?”


    席月和廣左,嘴角同時抽了一抽。


    “不必!”


    廣左忙說:“陳老伯,我和你一屋吧。這位月管事,初來乍到不適應,讓他歇我先前住的房間。”


    老兩口疑惑地瞅了瞅兩人。但主人家事,他們作為佃戶不好多關心,房間便這麽安排下來。


    樸嫂子進屋去照管孫女;廣左也不讓陳老漢沾邊,親自動手,給席月打水洗漱。至於鋪床換被什麽的,隻能席月自己動手了。


    老兩口躲房間,嘀嘀咕咕議論這大管家和小管事,地位好像調換過來了。


    這一晚席月,睡得格外地安穩。


    次日大早,廣左便出門打探情況。陳老漢照常下田。席月身體不適,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摸摸額頭,似乎有些發熱跡象。


    她走到外間,問忙乎家務活的樸嫂子討了洗漱用具清潔自己,渾沒注意到,樸嫂子背後瞅著她一言難盡的眼神。


    老兩口的小孫女小環人小乖巧,幫著大人在院子裏除草,澆水。見席月起身,還給她端了早飯過來。


    席月瞧瞧桌上那碗清可鑒人的稀粥,兩塊麥餅,一小碟鹹菜,笑著伸手想摸摸小丫頭的頭。對方卻嗖地站去老遠,用警惕地眼神瞪住她。


    席月這才意識到自己目前偽裝易容,不適宜做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動作,訕訕縮迴爪子。


    想了想,從空間袋找出一串珍珠手鏈,打算送給對方當見麵禮。小丫頭見了手鏈,眼睛鋥亮,卻不好意思要,絞著手指,扭身跑了。


    席月第一次遇見這麽有防備心的人,也是尷尬,搖搖頭,自己坐下來吃飯。


    吃沒一半,不成想樸嫂子走了過來,麵色黑黑地說:“這位管事大爺,我家小環已經許配人家,再過兩年,便要出閣。管事大爺要送什麽東西,隻能心意領了!”


    席月:“......”


    她就無話可答!


    一個上午,樸嫂子因此事沒給“遊手好閑”的席月好臉色看。


    響午陳老漢扛著鋤頭迴來,樸嫂子還特意把他拉去牆根:、


    “大管家這買的都是什麽人!還當內園管事......他對咱家小環動手動腳不說,還打算送個什麽東西哄咱家小環那!虧得咱家小環知禮,拒絕了!”


    本來見陳老漢迴來主動上前想和對方打個招唿的席月,湊巧聽到這話,默默退迴房間。


    確實是她忽略了男女大防......可是,這位樸嫂子,未免想太多了吧?


    她記得廣左說這對老夫妻寡言忠厚,從哪裏看出來的?還是.......隻是因為廣左不方便接觸樸嫂子,印象隻是陳老漢帶給他的呢?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外人的家,終究沒有自己家呆著便利。


    她心生感慨的時候,不知道陳老漢訓斥走了樸嫂子:


    “大管家親自帶來的人,怎會有差池?你也不看看小環多大,那位管事大爺多大,疑心暗生鬼的,把人家一片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我可警告你啊:就算主家現在落魄了,咱們也得好好侍候著!”


    樸嫂子把鍋裏溫著的飯菜端出來讓陳老漢吃,嘴裏兀自不服:


    “可是,你幾曾見過這種下人?大管家大早地就出門奔波忙碌去了,你也下了田,連小環也幫我做了幾茬子事了,他還睡在屋裏,暖窩高枕呢!像什麽樣子?”


    “不知道他自己本來什麽身份嗎?”


    “家裏平白又添個老男人這麽住著,咱家小環的名聲,將來怕都壞了!”


    她聲音固然輕,卻不住嘴嘮叨。陳老漢似乎聽慣了,麵無表情,吃完飯筷子一放,又下田去了。隻臨走丟下一句:


    “主家的事,你少管!咱這地頭,倘若不是一時有難,你跪著求,人家也未必來!”


    樸嫂子目送他背影,狠狠把手裏抹布甩在灶台上。瞥眼桌上鍋裏剩的,撈個大碗隨便撥了一碗,送去席月房間。


    敲開門,人卻不在,聽響動,去了宮九那間。心裏越發來氣:躺著一個病夫不知什麽時候能送走,這又來一個需要侍候的。


    他們家又不是莊園唯一的佃戶!


    可收了大管家不少賞錢,老頭子還就聽大管家話,她也沒辦法。少不得忍了氣,喚對方吃飯。


    席月又喂了宮九一次血,頭重腳輕,身子輕浮地走出來。樸嫂子早已不耐離開,桌上就剩一碗粟米粥,一盤菜。


    那菜似乎是好幾種菜拚的盤,青黑綠紅交織,湯水四溢。粥和菜都沒了溫度,看著著實沒有食欲。


    她沒辦法,少少吃兩口,又從空間袋摸出一些肉幹下粥,勉強吃飽,把剩的碗盤給端迴廚房。


    樸嫂子正用力擦著灶台,見她剩這麽多食物,一陣詫異:


    “管事大爺,你就吃這點便飽了?”


    席月笑笑:“我食量不大。”


    樸嫂子瞅一眼她孱弱的身板,撇撇嘴,手腳麻利地繼續收拾廚房。席月有點方,看了一圈,覺得自己插不上手,便問:“樸嫂子,你家掃把在哪裏?我幫你把屋子掃掃?”


    “哪敢勞動你呢管事大爺——”


    樸嫂子嘴裏客氣歸客氣,席月堅持,她也就把掃帚拿出來:“那......管事大爺麻煩你了!後院有我家小環,你就不用去掃了。”


    席月無語,拿著掃把離開。


    一下午,樸嫂子看著席月掃屋掃院子,擦拭家具,心氣平了不少。


    平常她家除了陳老漢下田,必須吃三頓,她和小環一般隻吃兩頓。晚上念著席月是客,活幹了,錢沒少給,還是提供了一碗清粥和一小碟鹹菜。


    至於多的,是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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