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著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多不過兩三旅人,獵戶之類,等她接近暗中一看,卻吃了一驚。


    對方篝火確實隻點了一堆,但圍著篝火團團坐的,不下十人!


    他們身後搭起了三座簡易帳篷,棚邊還停了兩輛車,五六匹健馬。


    怎麽看,都不像簡單的旅人走商車隊。


    如果是廣左在,更能看出,這支隊伍還在暗處設立了崗哨。


    席月覺得這些人不適宜接觸,打起了退堂鼓。小心翼翼,往迴退走。而方一轉身,她驚得目瞪口呆——


    一條高大身影立在她幾來步開外,灌木叢間大樹陰影下,默默看著她不知多久了。


    對方麵容辨不清楚,但手裏提著一堆獵物:野兔、山雞什麽的,顯是方那一群人中出去狩獵歸來,恰巧與她撞個正著。


    席月默了默,轉身就跑。


    那人將東西扔在地上,嗖地一聲,抽槍便擲!


    這麽近的距離,對方力道又大,她隻來得側了側頭——耳畔但聞唿嘯,咯嘣!鬢發、連同係在腦後的麵具絲帶,被齊展展削掉一片下來!


    臉上一涼,麵具滾落。瞅眼深深紮入身旁樹身、尚在不住顫動的槍身,她反射性地雙手掩住自己麵門。


    對方拳頭已奔到近前,見她樣子,下意識一縮:


    “你......是誰?!”


    “元慶,別嚇到了這位姑娘。”


    一個柔和地聲音傳來。


    篝火旁眾人,早被驚動,圍過來查看。其中被擁衛在中間的一人,上下打量席月,溫言出聲。


    幾根粗粗火把,光照在席月身上,令她有無從遁形之感。抱著自己頭,她一時隻恨沒地縫可鑽。


    “姑娘,我們隻是過路旅人。如果你是迷路,且無處可去,不如暫時來我們營地,歇息一宿。”


    那人繼續釋放善意。


    說到底席月現在這副血跡斑斑,渾身狼狽地模樣,最大程度降低了他們的警戒心。加上還是個落難的單身女子,自然而然,對方起了憐惜之意。


    席月捂住臉,偷眼瞥了這些人幾眼:


    為首之人,看上去很像個文弱書生。身上穿的是文士袍,頜下雖然留有幾根清須,細分辨歲數並不大,眼神也很清明。


    而被稱為“元慶”,之前出手攻擊她的人,一襲修身白袍,五官更形俊秀,渾身透著正氣。


    兩人皆不像猥瑣惡徒之輩,她稍微鬆了口氣,慢慢直起腰:


    “我......我在林中迷路了,看到你們這裏有火光,便想.......便想過來問問路。驚擾到各位,十分抱歉。”


    “姑娘不嫌棄的話,先......”


    書生沒能說完下半句話,因為席月把一直擋住臉的手放下了。


    席月考慮的是,既然有求於人,麵具已被打掉了,遮遮掩掩反而小家子氣不禮貌。但書生、元慶等人驟然看清她的真容,俱是倒抽一口冷氣,三魂七魄,當場消散一半!


    書生、元慶屬於意誌力比較堅定的那種還好;其餘屬下,直至席月受到邀請,坐在篝火邊烤火吃東西喝水,還呆呆怔怔,舉著火把一個個粘在她身後發癡。


    書生瞪了好幾眼,也沒能讓他們迴神,不免有些無奈。


    瞧眼席月清理撿迴來的黃金麵具,整理斷掉的絲帶,他忽地心中一動:“姑娘,你是席家二小姐對不對?”


    席月手中動作一停,略略苦笑:


    “看來我真是身敗名裂,臭名遠揚了......是個人,都能認出我是誰。”


    目睹她臉上那抹慘然,幾乎所有人心裏都在無聲呐喊:


    誰說你身敗名裂、臭名遠揚了!


    隻要有人看過這張臉,永遠永遠,對著它說不出一個詆毀之字!


    那些傳播席家二小姐種種惡行的人,眼睛是瞎了、心是盲了吧!


    書生幹咳一聲:“是這麵具,讓在下有所猜測。天下間,也再找不出第二位女中豪傑:臉帶黃金麵具,一身神力了吧?而且,這裏鄰近永禮縣,不正是席二小姐隱居之所?”


    席月沉默一陣,繼續低頭嚐試接迴斷掉的麵具絲帶。


    元慶不好意思地說:“之前以為是不懷好意的宵小,所以性急出手......毀損席二小姐麵具,實在抱歉。”


    “沒事。”


    席月看了他一眼。


    元慶之前那一擊,可沒留手。換個尋常人,腦袋現在還在不在都是問題。


    不過這是她自己鬼祟在先,怨不得他人。隻這群人的身份,防備心如此重,令她難免多加揣測。


    “在下穆飛白,此次應南安王之邀,前往定州任職。“


    書生看出她的疑問,含笑拱拱手,然後指著旁邊元慶介紹:“這位邊將軍,名元慶;是南安王特意派來,護衛在下的。畢竟這一路,戰火紛亂,道難暢行。”


    席月恍然大悟——


    原來是冉家的人!難怪要如此喬裝匿行了。


    穆飛白道:“我們打算經永禮縣穿過席家地界,繞迴定州。席二小姐如果與我等方向一致,可隨我們一塊前往。”


    席月搖搖頭:“黎家、蕭家,窮追不舍......我就不和你們一起,成為你們的拖累了。天亮時候,你們給我指明方向即可。”


    邊元慶微一躊躇,說:“席二小姐,如果無容身之所,盡管來我定州、唐州。我家王爺宅心仁厚,必能善待席二小姐。”


    席月走投無路之人,聽到這話,心頭一暖:“多謝邊將軍、穆先生盛情。隻是我在永禮,尚有放不下的朋友......他日如有機會,必定來貴地,謀求一席之所。”


    穆飛白......邊元慶......


    這兩個名字總覺得熟悉,似乎哪裏聽過?


    邊元慶給她遞過來一塊烤好的兔腿,席月猛然想了起來:穆飛白,不就是與南宮琦齊名的八洲四域、兩大公子之一嗎?


    沒想到終於投奔了冉家!


    而邊元慶,更出名了:白馬照銀鞍,千裏不留行。


    他是八洲四域,猛將榜與元舜、步奇並列第二的人物。一杆長槍,使得出神入化,罕逢敵手。


    沒想到逃亡路上,狹道相逢,也能邂逅這麽兩位知名人士。


    吃完兔肉,穆飛白特意把一座帳篷騰出來請她休息。席月也沒矯情客氣,問他們討了套幹淨男裝,安安心心,在其營地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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