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道,東海宣政院釜山衙署,從平壤宮迴轉的杜構聽人匯報了“扶桑地”的一應事務之後,有些詫異地問道:“最大的兩家已經休戰?”


    “再打下去,就要傷筋動骨。各家在‘大坡’都有本部,一應財帛都用了個幹淨。一直都是十幾萬貫十幾萬貫的砸下去,就算能挖出金山銀山來,這要迴本,等到甚麽辰光去?所以不是不想打,是打下去就太虧。”


    幕僚說罷,又對杜構道,“再著現在一個莊奴價錢已經到了一百五十貫,有價無市,根本沒人願意用這個低價出手。莊奴實際市場成交價,都在兩百三十貫以上。”


    “男奴?”


    “男奴。”


    “這才幾年啊,價錢翻了兩番都不止。”


    “聽說還要漲價,勞力實在是不夠。‘海南島’現在開了船行,欽定征稅司的人也有入駐,雖說還沒有正式開府,不過三五年過後,總要試一試的。”


    所謂的“海南島”,其實就是伊予島,隻是唐船行走的路線問題,很少有直接從島南海岸線登陸的,而是通過島北水道來登陸,於是久而久之,就稱唿為“海南島”。


    而“扶桑地”的正式名稱,不管是朝鮮道行軍總管府,還是東海宣政院,都是“東瀛州”。


    平壤宮發往洛陽的塘報,都是以“東瀛州”來稱唿,而不是“扶桑地”。


    “中國鼓勵生產已經貼補極厚,似滄州小戶之家,一對夫婦通常養育子女三個以上,可即便是這般,怕是也十五年後勞力不夠。”


    “時不時就找到一個金礦銀礦,如之奈何。”


    “是啊,如之奈何。”


    有些事情,不是張德的鐵杆盟友,是不太清楚內中計劃的。


    比如說開挖金銀,華潤號基本很少涉足,最多就是幫著把人運過去,或者就是出售技術和工具,甚至包括工程設計都能出售。唯獨開采這一塊,華潤號碰都沒有碰。


    新晉暴富的幾個權貴白手套,靠著開挖金銀礦很是豪奢,花錢如流水一般,但本身並沒有任何產出。


    純粹的累積貴金屬,老張根本不感興趣。


    想要小霸王學習機,華潤號承擔的角色,不會是西班牙,而是英吉利。


    消費、出口、投資,那些掠奪貴金屬的牲口們,華潤號隻是通過另外一個方式,讓他們以消費的形式,去做點微小貢獻。


    在張德用金銀銅礦勾引大量中小貴族投身海外事業之後,除了銅礦,其餘金銀礦,都是逐漸退出,或是轉手給盟友,或是讓官方承擔更多的角色。


    杜構也算過一筆賬,把皇唐勢力範圍之內的所有人口都算進去,也不過是四千萬出頭,和龐大的疆域比起來,根本連一根毛都不算。


    更何況,還有那麽多的產業分配,細分到各個門類之後,就會發現勞力永遠是不夠的。


    如果人員流通沒有那麽大,交流便利性沒有大大提高,那麽這種情況是不會有的。比如局部發達地區,可能會出現失業人口大大增加這種情況。但朝廷為了增加財政收入,是放鬆了中低層人員流動這個口子的。


    加上大多數中低層人員流動,都是依托現有的河運、漕運、海運,登記管理相較以往難度略微提高,但也僅僅是略微提高。


    有了相對自由的人員流動,加上各地經濟文化交流的大大提高,自然而然地,原本應該屬於中小貴族的“良禽擇木而棲”,就下放到了販夫走卒這個階層。


    所謂“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就是時下港口碼頭、漕運海運、工坊礦場等等底層勞力的真實寫照。


    除了沒有脫籍的奴工還相對沒有人身自由外,大多數“失地農民”以及城市小市民,都開始適應五百裏範圍內的跨州做工。


    比如楚州的農戶、鹽丁,結束農忙和鹽稅征繳之後,他們就可以搭便船,通過南運河,直接南下到揚子縣碼頭做工。


    一個碼頭扛包工、裝卸工一個季度的工資,抵得上全家半年的土地勞作收益。


    若非朝廷在糧賦上具有強製性,很多小農家庭,是很願意拋荒之後,前往發達城市做工幾年的。


    實在是在某些地區,貞觀二十年後出生的,已經可以做到敞開肚皮吃大米,而不是之前的青糠餅混合雜糧混合主糧。


    饑荒這個概念,對於蘇州常州杭州等等揚子江入海口的地方來說,屬於比較遙遠的事情。


    盡管大唐的很多地方,依然糧食嚴重供給不足,很有可能蘇州一個繅絲廠的倭女工人,吃得比某些河東小地主還要好得多,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朝廷並沒有全域放開人員流通,否則也不會依舊存在“流放”這個政治概念。


    甚至像“昆侖海”地區,是強製性的許進不許出。一旦流放到了“昆侖海”,想要遷出的概率就極低,別說那些犯官之後,哪怕是百戰百勝威名赫赫的西軍,大部分的西軍子弟,也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被束縛在當地。


    真正能夠出來的西軍子弟,除了運氣好被敦煌宮挑選入其餘各軍為下級軍官,然後上番京城,否則,就隻能指望在程處弼那裏有印象。


    “入秋之前,本府欲再增鼓勵生產之政事。朝鮮道及東瀛州諸島,凡一丁新添子女一人,可以造冊副本,到港免征若幹關稅……”


    說到這裏,杜構頓了頓,“說起來,此事本府也是幾經思量,參考滄州故事。舊年河北入遼州辟田者,凡收攏東北諸特產,可於天津免稅。”


    貞觀朝的官僚相對務實,基本上什麽好用就先試試。但要說“永不加賦”這種昏話,他們是想都沒有想過。


    比如漠南草場或者大洛泊一帶,你跟當地人說不用再繳納糧賦,開不開心?當地人隻會反手給你一巴掌:老子養牛的,本來就不用繳納糧賦,開不開心?


    杜構的目的性很強,他大膽猜測,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缺少勞力,一定會出現瘋狂鼓勵生產的大政策。


    而且這個大政策的範圍,絕對不會小,甚至很有可能是全域推行。


    隻是朝廷施政,也要顧及體麵,此事首倡是因為張德,當然不要臉一點,說是學習越王勾踐,那也無話可說。


    但這點臉皮,還是要的,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但讓朝廷去宣傳武漢,又是萬萬不能,那就隻能另起爐灶。


    杜構想做的,就是這個爐灶。


    而且杜如晦給杜構留有諸多安排,其中一個,就是“開疆拓土”,當然這個“開疆”不是讓杜構帶兵打仗,而是把朝廷到嘴的肥肉,嚼爛了吃下去。


    東海宣政院,就是杜構的那隻大鐵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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