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董給自己準備的墳頭在九嵕山,堪輿風水的結果且先不論,至少用料相當的紮實,大量的鋼筋混凝土結構,甚至有幾處基座牆體的混凝土厚度有兩尺。


    用九鼎來轟,也隻能幹瞪眼。


    當然也不是沒辦法,比如說長時間大規模爆破,肯定能挖墳大成功。隻是這種動靜鬧出來,那就不是普通盜墓賊可以做到的了。


    至少貞觀朝或者說唐朝,不存在這樣的盜墓賊。


    除非某條非法穿越的土狗吃飽了沒事幹跑人墳頭狂挖,但按照某條土狗的習性,與其爆破李董的墳頭,還不如在李董的墳頭蹦迪,那才帶感。


    “因山而陵”有很多好處,其中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不占用可耕地。九嵕山作為帝陵,其規模極為龐大,除了大量的地宮之外,地表建築也是一個宮殿群。


    這些個宮殿群,原本是給高等級政治流放犯用的。比如被皇帝拋棄的女人,比如皇子皇孫,比如有辱門風的公主,比如被厭棄的大臣……


    結果最終一個都沒用上。


    連老皇帝都沒來過一趟,更別說到處惹事的二逼皇子。


    隻是當“四夷懷德碑”終於在九嵕山的陵寢入口立起來的時候,前來觀禮的文武百官,才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做恢弘大氣!


    大量蕃官、夷官、奚官、倭官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他們本以為太極宮已經是人世間最為龐大最為堂皇的宮殿。


    卻哪裏想到,“太昊天子”給自己死了之後的布置的住所,竟然比活著時候的還要龐大。


    山嶽為屋舍,天地止一人。


    這不僅僅是李董的陰宅,長孫皇後看到九嵕山的時候,也很滿意。死後能夠葬在這裏,才符合她的身份。


    “四夷懷德碑”上,原本缺少的部分,終於補全,新鮮的頭蓋骨成了材料,被混凝土包裹著糊在了碑體上。


    但凡從這裏走過的蕃官、夷官之流,都是冷汗淋漓。便是安西裏這等人物,此刻也是毛骨悚然,仿佛隱隱約約之間,有大量想要向他索命的“胡人兄弟”。


    “大人。”


    扶著安西裏的安氏二郎安薩關切地喊了一聲,“大人可是身體不適?”


    安西裏擺擺手,安薩和安菩不同,他從小就是在長安城長大的。雖然也童年時也經常被人罵“雜胡”,可安薩從來都不以歸德胡人自居,他隻認為自己就是唐人。


    當年石國方言,他是一概都不會的,張口便是很正的“洛下音”。安西裏也舍得下本,給安薩請了名師教導。而是為數不多當年在國子監混出頭的“胡二代”,前長安令源坤罡外放之時,安薩曾經在源坤罡門下學習過一陣子律令。


    那時候安薩才十一二歲,隻是到如今,資曆卻是相當的豐厚。後來前往武漢,在前大理寺卿孫伏伽手下做扶手,也是因為有這份相當不錯的履曆。


    “二郎。”


    “大人有何吩咐?”


    安薩有些好奇地看著父親。


    “你鄉籍何處啊?”


    “大人……”


    微微一愣,看了看四周瑟瑟發抖的胡人,安二郎正色道,“我們安家,乃是長安人士。”


    “是哩。”


    安西裏大喜,連連點頭,不斷地拍著安二郎的臂膀,“記住了,從今往後,我們是唐人。”


    “是,大人。”


    大約是受到了“四夷懷德碑”立起來的衝擊,整個長安城,在這段時間中,連跳胡旋舞的奔放胡人都銷聲匿跡。


    當日在城外,程處弼親兵手起刀落的場麵,依舊曆曆在目。


    平日裏隻是茶樓酒肆說書先生口中的程將軍,現在是如此的活靈活現。便是最愛說《西征傳》的說書匠們,這陣子也是閉了嘴,寧肯說《玄奘賞花錄》或者《李淳風三戲白牡丹》,也不敢再去說西軍故事。


    那種太平地界感受不到的殺氣,是如此具體地降臨到了跟前,於長安城百姓而言,那些個西軍銳士,根本就不算是人,毫無人味可言。


    這是一種複雜的情緒,明知道西軍是“自己人”,可偏偏因為恐懼,實在是愛不起來,也不敢愛。


    整個長安城中,隻有一個群體,恨不得天天開宴會為西軍歌功頌德。那就是學生,而且大多都是揚子江兩岸出身的學生,便是國子監中的學子,也是攝於殺氣兇威,也不敢多說什麽。


    唯有這一個特殊群體,昨日擺宴唱詩“西軍何雄哉”,今日就聚會高歌“胡虜無人焉”,放浪形骸無所畏懼,簡直奔放浪漫到了極點。


    而這些根腳來曆都明明白白的學生,頭一迴讓長安城的百姓刮目相看。平日裏,哪怕這些學生有天大的本事,也隻當他們是“貧賤之後”,“甚是粗鄙”。


    現在麽,“性情豁達”“頗具勇力”,正是京城人家最為喜歡的女兒良配。


    “二郎,甚地辰光召張滄前來?”


    “那就今日吧。”


    累了幾天,李世民的臉色不太好,臉頰有點浮腫,眼球血絲密布,隻是內心依舊亢奮著,這才沒有虛弱下去。


    “也好。予也早就想見一見他。”


    長孫皇後點點頭,然後道,“康德。”


    “奴婢在。”


    “讓內侍前往京城宣旨,勿要動用羽林衛。”


    “奴婢遵旨。”


    康德應了一聲之後,依舊彎腰躬身,手持拂塵小聲問道,“陛下,警察衛的人,可否調用?”


    “可。”


    “奴婢告退。”


    離開了太極宮,康德到了外間,問左右道:“歐文歐武何在?”


    “大監,歐師傅迴京述職,車馬勞頓,正在休息。”


    “叫歐文走一遭東京。”


    “是!”


    這不是通知,而是命令。


    在長安家宅中正在休假的歐文也累得不行,皇帝這一通大型活動,最累的就是他們這些中官。雖然歐文年紀不大,但是資曆很老,而且他也肯搏,幾次危險外放都有驚無險地過關,東海、西域、漠北、武漢……在閹人眼中都是“赴湯蹈火”的地方,他是全都走了一遭。


    所以這次返轉中國,雖然隻是述職,但還是分攤了大量儀仗、儀式任務,累到虛脫才得以休息。


    幾個小黃門到他家宅中傳達命令的時候,歐文還在唿唿大睡,叫了幾次才叫醒。


    “歐師傅,大監命我等前來告知歐師傅,要連夜走一趟東京,傳召‘女兒國’東主張滄。”


    “張滄?!”


    歐文原本睡眼惺忪,這光景一個激靈,猛地就清醒了,“哪個張滄?”


    “‘女兒國’東主啊。”


    “歐師傅,有傳言說,這個‘女兒國’東主,其實真正身份是江漢觀察使的兒子,也不知道真假……”


    “好了不用說了,走!去東京!”


    胡亂擦了把臉,眼球布滿血絲的歐文,急衝衝地就往“京洛板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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