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已經到了武漢。”


    大同市內,看到何坦之到來的張滄一臉懵逼,而何坦之開口的第一句話,讓他嚇得跳了起來。


    頭皮發麻的張滄帶著顫音:“大人……大人怎麽說?”


    “放心。”


    何坦之穿著棉綢長褂,天氣熱了起來,也不可能裹得嚴嚴實實。喝了一口手邊的涼茶,何坦之神色淡定:“若郎君真要責怪你,老夫就不會來了。”


    聽到這話,張滄頓時一喜:“莫非大人……”


    何坦之抬手阻止了張滄要說的話,歎了口氣:“郎君眼裏見不得皇帝,老夫看這李家皇帝……是要完呐。”


    至於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幕,何坦之不知道,但自家郎君這鐵了心要搞的事業,用他何坦之能理解的話來總結,那就是讓皇帝去死。


    其餘再高深的,多重邏輯的,他也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唉……”


    張滄歎了口氣,神色卻沒有頹廢,反而收拾了心情,正色道,“人不走,山不會自己過來的。”


    “嗯,有誌氣。不過你母親應該會來京城。”


    “阿公救我。”


    “……”


    何坦之愣了好一會兒,這才欣慰地感慨道:“老夫教你多年,隻這個甚是難教,不曾想你來了一趟京城,終於精益求精,有了郎君當年幾分火候。”


    “……”


    聽上去好像是誇人,當然老阿公肯定是在誇人,可張大郎怎麽聽怎麽覺得別扭。


    這不是在說自己來了京城,終於把不要臉修煉有加了嗎?


    “安平公主來了京城,看看她會說甚麽話吧。”


    言罷,何坦之又道,“操持事業,須未勝先言敗,倘使你鬥不過郎君,也好想好退路。”


    “是……”


    張滄微微點頭,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滋生出來的野心,源自父親母親的勢力,甚至母親母族,父親宗親的一部分力量,也可以算進來。同樣的,自己想要實現野心的最大阻力,偏偏就是自己的父親。


    英雄豪傑不好當啊。


    “這幾日跟老夫前來的,還有獠寨龍氏子弟。南市那冰室,倒也不算寒酸,不過老夫準備讓龍氏也開個冰室,也算是有個落腳地。”


    張滄不明所以,“何不在文諾言那裏落腳?”


    “一個市井渣滓,何必讓他在眼皮底下出沒,省得惡心。”


    “……”


    雖然不知道老阿公打什麽主意,但籌辦個冰室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事情。獠寨出身的龍氏子弟,也沒正經在京城廝混過,就算做什麽事業,也多是在江夏、武昌,諸如鐵杖廟、麥公祠一帶廝混的殺手、遊俠兒,大多就是龍氏出身,也是有些根腳原因。


    畢竟市麵風氣就是如此,如果是分不清漢獠的獠寨子弟,倒也沒什麽,隻是有些山獠,形貌還是很容易認出來的。


    比如皮膚黝黑,身材精瘦但結實,披頭散發刺麵紋身……這種形象,哪怕是在茶肆酒館中做個小廝,也是沒人要。


    於是“化獠為漢”的早期,那些獠寨年輕人,除非打包做工或者服役,凡是流竄到市麵江湖上的,都是幹些見不得人的髒活。


    一是好用,獠人夠狠;二是死了人不怕追究,獠人粗鄙,路人皆知的事情。


    即便經過十多年的經營,情況已經大大好轉。


    但正如“官二代”更大概率當官,“富二代”更大概率繼續有錢,“俠二代”往往也大概率繼續做遊俠……主要是來錢快,而且來錢多。


    當然了,“俠二代”和他們老子一樣,大多英年早逝死得快。


    能夠洗白上岸的“俠二代”,大多都是通過官府,或者投身到豪門庇護之下,才能轉型成功。


    隻是這種轉型,大多就是從“獠人”變成尋常百姓。


    更少的一部分,就像龍昊那樣,運氣逆天拜了個頂級好老師,然後一飛衝天。


    不可能誰都想龍昊那樣,次一等的,自然是有其他權貴賞識。


    何坦之這一次帶出來的龍氏子弟,就是這種情況。


    隻不過,讓龍氏子弟開冰室,怎麽想都覺得扯淡。


    首先一個,冰從哪兒來?


    張滄有點奇怪老阿公的想法,但想了想反正也沒什麽損失,由得老阿公去操作。


    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麽應對即將到來的母親。


    哪怕沒有確切的消息,但老阿公說母親會來,那就一定會來!


    正在閑聊,卻見溫五從外頭進來,然後遞了一封帖子,交到到了張滄手中。


    溫碧俠進來的時候,還奇怪大廳中還坐著個老者,而且張大郎對老者還很尊敬的樣子。


    “好了,我知道了,五叔迴去告知一聲,少待我會前往。”


    “好,那我就告辭了。”


    抱拳行禮,溫五又多看了一眼何坦之,心想著這老者到底是什麽身份,又似乎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可又想不起來,索性不去想,反而美滋滋地琢磨著現在錢也夠數了,等明天就來“女兒國”,把心水的胡女贖買迴去。


    “女兒國”外停著一輛馬車,車廂內放著冰桶,倒是涼爽了不少。


    溫柔握著一把絲織的團扇,一邊扇風一邊微笑道:“杜姐姐,我教的法子,可還好用?前幾日在溫泉小花園,可曾得手?”


    “嗯。”


    聽到溫柔的話,杜靈芝輕輕點頭,更是憋足了勇氣,小聲道,“我還留了個香帕,在園子裏牽手好一會子,要不是這光景無甚花朵,本想說賞花走走的。”


    “賞花有甚麽好賞的?我的好阿姐,今日去了,莫要多想,見著了人,便拉住了手哭訴衷腸。就說想他想得茶不思飯不想,好在阿姐本就看上去嬌小可人,這般說話,最是勾了男人良心,他心一軟,怕不是歡喜得緊,恨不得寵你愛你……到那時,趴在他懷裏便一句話也不說,也是得手矣。”


    杜靈芝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自信地問道:“若張大郎不喜這般投懷送抱的女人怎麽辦?”


    “哈……好姐姐,我豈能害了你?這世上,男人自是喜愛冰清玉潔的,可這喜愛,卻不是喜愛女兒家的冰清玉潔,而是喜愛女兒家,對別人都是冰清玉潔,對自己嘛……最好是**蕩婦!”


    說到這裏,溫柔情不自禁帶著點火氣,畢竟說到底,幫人勾女也是有些吃味。不過好在杜靈芝懵懂無知,也沒聽出來她語氣變化,隻是一臉驚愕地看著溫柔。


    “七娘,你懂得真多。”


    “那是自然,我常在市井中走動,阿姐當我是白走恁多年的麽?”


    說罷,溫柔更是慫恿道,“若是這一迴將張大郎拿下,這一世的福氣都有了。”


    “嗯!七娘說得對!”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杜靈芝,竟是粉拳緊握,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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