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第二造船廠終於下水了最新式的三桅帆船,兩千五百石的標準載重設計,對船尾進行了一定的修改,整條船和“八年造”宛若彎月的形狀不同,它更像是一把倒過來放的斬骨刀。


    “馬上就要入冬,揚子江的試水要早點做完。”


    “先生放心,不會誤了工期。”


    在母港,旁邊的配重式起重機還在吊裝貨物,沙船的艙內貨物,也早就用規製的籠子或者木箱承裝,不但增加了運貨量,更提高了運輸轉運效率。


    第二造船廠的監工,有一半是張德的學生,長安來了一些大工,但因為沒有督造巨艦的經驗,也是半摸索半學習。


    “去年你們在蘇州前往扶桑極速測試,效果如何?”


    “船鍾跑了五十小時,就抵達了伊予銅山港。”


    “兩千多裏路,就算有洋流,這個成績也相當的不錯。”


    張德有點訝異,眼下能跑出這個成績,對船員、天氣、洋流的要求,相當的高。沒有一點運氣,基本不太可能做到。


    “到了伊予銅山港,那艘船就大修了。”將手中的圖紙卷好,塞到了竹筒中,隨手拎著,這學生又很是興奮,“不過,也是有了那次測試,才有了‘十二年造’的改進法式。”


    “很好啊,很好。”張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麽要求,記得提出來。”


    “還是缺人,不夠用。”


    “此事為師會想辦法的,不用急。”


    “是,先生。”


    盡管按照實際的人口規模來看,武漢錄事司管轄地區的人口,應該已經排進整個大唐的前十。但短期內集中的勞力,還不能完全地投入到生產活動中。更何況,人是社會性動物,本身就有各自的複雜性。


    生活習性上的衝突,是需要通過生產勞動才能慢慢平息慢慢磨合。終結漢獠仇殺尚且沒幾年,讓那些江淮黑戶隱戶要乖乖順順地跑來做“二等公民”,沒點腦子沒點開元通寶,想也別想。


    更何況,黑戶逃戶和獠人不同,他們本身就有自己的傳承,本身就是漢人。自然有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傳家理念,這是一個地域性的族群。僅僅是歸屬感問題,就足夠讓張德極其幕僚們忙上幾年。


    船廠的生產任務是相當緊迫的,不僅僅是張德在催逼,長安、洛陽、巴蜀、襄樊……權貴和世家們早就拋開了臉麵,急不可耐地下場狂撈。皇帝偷偷摸摸從黑水靺鞨弄到的“靺鞨銀”,在今年被人捅出來之後,鬧出來的風波並不小。


    甚至洛陽“因言獲罪”一事,跟這個也是有點關係的。


    因為嚴格地說,“靺鞨銀”連遼東的軍頭們,也沒有嚐到湯。整個事情,其實是登萊水軍借給華潤號三大船隊馬甲,然後這些馬甲們用“緝私”的名義,從黃海渤海運了白銀上岸。


    這些上岸的白銀,被封存之後,直接解送入京。


    杜構能夠一直被嘉獎,杜如晦能夠安然離京並且還能獲得大量中央帶來的資源,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僅僅靠名頭靠皇帝體恤,這又不是關起門來的人情,君臣哪有甚麽永恆的情誼。


    杜構轉任他出之後,此事才逐漸被人發現了端倪,直到巨野縣一事鬧大,侯君集又偷奸耍滑摸魚,叛逆四處攪動,鼓吹歪理,抨擊皇帝,這才掀開隱藏了幾年的冰封。


    冰封之下,居然是史上最富有的皇帝……


    “靺鞨銀”相較於李世民賜給李思摩,李思摩又轉給李麗誌的豐州銀礦,根本就是個龐然大物。


    巨野縣叛亂之後,曝露出來杜構在登萊第三年開始給皇帝的“進獻”清單中,就有總計高達四十萬兩的白銀。


    僅此一項,就接近當年全國總稅賦的十五分之一,而當時全國的錢稅實際能由民部度支的,也不過是三百萬貫,大頭還是賦。


    也就是說,皇帝通過“緝私”,獨吞了遠超外朝所能調動的“現錢”。


    這還不算皇帝在伊予銅山及交州金礦中的利潤,更不要說大量的新興產業,以及龐大的皇家莊園。


    除此之外,之後皇帝還推動了“大封建”,安利號又轉入了長孫皇後名下,巴蜀冉氏的蜀錦關內道隴右道銷路,一半落入長孫皇後手中。


    麵對這種情況,不管是出於羨慕還是嫉妒還是恨,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總歸會有人想要從皇帝手中摳一點殘羹冷炙下來。


    更何況,黃金白銀,從來不是殘羹冷炙。


    老舊勳貴和新興貴族,都有從中分潤的強烈意願,而類似冉氏這種在某些地方大出血的地方豪強,自然也想從別的地方找補迴來。


    這就是為什麽長孫無忌推動“行中書省”能夠成功,背後是有大量的同道中人,希望從荊楚行省的核心,也就是沔州鄂州打開局麵。


    而能擔當大任的,自然也就是原沔州長史張德。


    武漢錄事司成立之後,原鄂州治所江夏,自然而然,就和沔州治所漢陽合並,組成了南北唿應渾然一體的新式地區。


    至於興建船廠,大建船塢,完全就是一路暢通,從中央到地方,都在卯足了勁,爭取在兩到三年,就能賺迴大量的金銀。


    大唐是嚴重缺少金銀的,而現在,他們知道某條海路上,有著大量的金銀被運送往登萊,這如何能夠忍?


    “往後啊,操船的人得多不少啊。”


    張德負手而立,看著江麵上千帆前行,相當的感慨。


    然而老張還沒來得及吟一句“百舸爭流”,不遠處快馬前來的張亨翻身下馬,衝張德抱拳道:“觀察,那幾個‘新四軍’的老兵,都答應了。”


    “噢?沒曾想這般好說話。”


    “觀察,咱們要那些人作甚?”


    “組民團啊,又不是我的主意,是紫微令的英明決斷!怎麽,你不服氣?”說著,老張還衝長安方向拱了拱手,顯得極為恭敬。


    張亨對自家宗長是個性格,顯然是知道的,原本“新四軍”是皇帝的心血來潮腦洞大開,可是投入的成本太大,皇帝不舍得了,所以就廢了。


    眼下是正式裁撤,大兵們迴老家的迴老家,留本地的留本地,總之,皇帝不玩了。


    不過皇帝不玩,不代表長孫無忌和張德不玩啊。


    如今既然皇帝要搞欽定“王下七武海”,“中書令長孫老大人”調教一幫“十一超新星”,不也是很正常的嘛。


    都是不要臉,誰還管是不是“合法海盜”,搶他媽的!


    至於將來會不會有說書先生吐槽貞觀十五年是個什麽“最惡世代”,關他張某人鳥事,隻要不妨礙他努力製造小霸王學習機就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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