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風流藪澤之地,一如既往的輕歌曼舞,隻是東宮的幕僚們,卻是無甚心情去欣賞。哪怕是太子最是喜愛的“胡旋舞”,如今也打不起精神去觀摩一番。


    啊,太子的小腦真發達呀,他的“胡旋舞”跳的真好……


    “杜兄……”


    作為太子左庶子,杜正儀現在隻想日狗。以前沒覺得陪太子讀書有多麽的困難啊?以前的學習量也沒現在這麽恐怖啊?以前……以前都是在幹啥啊?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京中吏員的任用越發重要。往常都是中小貴族用來塞家人摟錢的位子,如今卻是不行了,大大的不行。


    諸如計吏之流,倘使沒有合適的能力,在那位子上出了岔子,極有可能六部高官直接衝過來狂噴。更不要說宰輔級的人物,如今也是沉浸在數據之中,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東宮榷場新增的棉麻場,朝廷是同意了的。”


    杜正儀先是說了這麽個好消息,當然這個好消息來之不易。皇帝派了丹陽郡公為河南道行軍總管,然後直隸近畿總統杜如晦也被臨時掛帥,負責直隸近畿的糧秣民夫調撥,然後……皇帝就把直隸近畿和河南道靠近淮南道附近的所有姓崔的,全部抓捕歸案。


    這是一個什麽級別的行動呢?


    崔氏在直隸近畿和河南道西南地區的所有莊園烏堡,全部摧毀一空,涉及人口逾二十萬,田產接近七百萬畝,還不包括山林水草等等。


    為什麽唐朝的戶籍統計效率遠不如隋朝?明明貞觀年以來的文治武功都已經相當的厲害。


    春秋小霸越國十年生聚尚且實力斐然,何況大唐?


    老張窩在長安的時候,就發現了貓膩,李皇帝從立國開始,就是一路妥協。


    可以這麽說,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老董事長李淵,它僅僅是名義上的開國皇帝,可正是因為這個名義,使得一開始的妥協行為,延續到狂霸酷拽叼的李董時代,就顯得有些掣肘別扭。


    一個能開“玄武門”副本的二十八歲青年,他大概是不喜歡這種憋屈的。可是,時代慣性,讓他不得不選擇了妥協,不管是東突厥、五姓、文官、勳貴……一一妥協過。


    政治妥協在經濟上的直接反應,就是武德年到貞觀五年之前,在主要的農耕區,都是非常發達的莊園經濟。


    不管是瞧不上李皇帝的五姓七望,還是說已經實力崩解的關隴軍頭,亦或是“玄武門”新貴,甚至是那些在北人眼中十分矯情的南朝遺民,也是莊園經濟。


    配合唐初統軍府的府兵製,拋開上百萬唐軍廢柴,剩下的二十萬戰兵,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


    哪怕沒有江南土狗的罐頭、香腸等等,唐軍在這個時代,依然是靠著金錢砸出來的強力軍事單位。


    所以,作為一代雄主,李世民在太極宮虎視四方,他自然不用擔心莊園經濟在他手上作死。


    至於莊園經濟的瓦解,至少這個時代,還是看不到什麽的。


    隻是,既然有了一條穿越而來的土狗,那麽這事情就不是一個小小的變量問題。


    唐朝第一次正式的戶籍統計,居然在直隸近畿試運行。


    “東宮榷場的棉麻場,也是要先進口一些。可諸位是知道的,朝廷要在直隸近畿清查戶籍丁口。東宮主要的棉麻場,都是委托洛陽人操持,如今清查戶籍,隻怕是事情要拖上一陣。”


    “這……杜兄,我可是聽說,有諸王在徐州撿了好處,正要在海州……連雲港轉運。如今登萊又新設東海海運司,加上滄州的市舶司……時不待我啊。”


    “崔氏不過是隻紙老虎,本以為能攪動一番,沒想到竟然是這般不堪一擊。”


    “前幾日京中還有人鼓噪鬧事,卻被長安令一通拿捏,連個屁都不敢放。”


    “說到底,如今卻也不見得要用山東人來做事。”


    東宮幕僚到底也不是智障,一言一語,都是說的相當通透。


    不管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思,總之新貴和老舊貴族,興辦新學的行動,是頗有成效的。而王孝通如今靠著算學,已經被人比擬成漢朝張蒼,背後自然是一票受益者在推波助瀾。


    他們也不得不這麽做,必須造成既定事實,否則一旦李皇帝覺得這不符合他的個人需求,要廢除“王學”,而今因“王學”獲利的人,都是“反賊”。


    江南土狗窩在沔州隻敢“潤物細無聲”,可這些長安新貴洛陽新貴,那是相當的不怕死。嘴裏念著“提攜玉龍為君死”,實際上提攜的,卻是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創造柴米油鹽醬醋茶,則需要專門的技工,專門的勞力。


    以前都是世家自己關起門來玩秘方,可如今洛陽諸地,多有技工作坊教授技藝。往常手藝精傳,成了笑話一般,不知多少豪門老奴氣的自殺。


    可對新貴們而言,靠著老師傅帶徒弟,一年才產幾個玩意兒?


    不說別的,隻說釀酒,朝廷專賣酒曲是不假,可說到底,光有酒曲也沒用。關撲酒肆之後,最終還是需要用到人。


    以往一個老師傅,帶上五六個徒弟,一年出多少酒?一百壇還是兩百壇?


    隻說安利號的白酒,是長安特產,內府主持,皇後的私人產業。一壇酒一趟甘涼,能和羌人換三頭牛。


    一年兩百壇酒,根本不夠看的。


    再一個,朝廷青海軍駐守,一堡一個超編團,就是三百人。偶有民夫,大概會有五百人左右。五百人在冬季,平均每天白酒消耗量,每人大概是半斤。一天就要小三百斤的白酒,這可不是什麽征發攤派。


    而是朝廷兵部的明文采買,除中人作保之外,還有民部簽發,有尚書左仆射房玄齡蓋的章。


    這些合同文書,每一份都是一個烏堡駐軍的白酒一年所需。


    諸多門類,隻說一樣,便已經讓人眼熱。而以往河南美酒,多出五姓七望,美酒固然他們不奢望,可烈酒也需要人手,總不能問五姓七望借人用用吧?於是,這些技工作坊,掛著個學社的名頭,倒是“轟轟烈烈”起來。


    借著清查戶籍,直隸近畿不但要將大量老舊貴族的“奴籍”清退,這些無主“奴籍”,很快就會拿到杜如晦總統簽發的“身份證”,然後就可以在直隸近畿生活。


    可是,以前他們依托著世家大族,還能混飯,如今朝廷給他們一人一百畝地,也是活不下去的。


    為什麽?不會種地……


    這是自然而然的一場低調的狂歡,啃著清河崔氏那些在河南的無聊屍體,磨牙吮血的朝堂江湖中人,都擺出了一個最優雅的姿勢,拿起了筷子,戳著熟爛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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