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打胎,王書玲比以前放得開了,一起到房間裏睡覺也不似以前那麽遮掩,剛開始韓紅星怕再次懷孕,便在行事到最關鍵時刻出來,可男不恩女不愛,感覺特別不爽,漸漸地韓紅星不想往外來,再後來她也按住對方不讓出,兩個人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像以前一樣放縱,隻在每次快感後,韓紅星才又想起那手術床,生出莫名的隱憂。


    一上班就替文會計找短款,她昨天上一天班少了1800元,一直找到今天也沒有頭緒,本來剛過完年班上也不忙,反而出了這麽大的錯。文會計在分理處儲蓄櫃當專職出納員,她最怕少錢,可越是怕越是少,少了還不敢告訴主任,至多櫃麵上一起上班的人知道,因為銀行裏有規定:錢箱裏庫存現金少了當事人不僅要將錢賠上,還要被扣獎金,甚至取消所在網點的評優評先;而不吱聲將少掉的錢補上就能完事,大家都會算這個賬,所以傻子才去吱聲。


    這個規定落得行裏領導們省事了,因為全行再沒人敢報現金差錯,核算質量當然就提高了。文會計隻和內部的記賬員發生現金往來,偶爾有錯可能,不止一次發生大額的差錯就不正常了,應該說要麽有內鬼,要麽賬務錯。韓紅星叫她迴憶櫃台裏進過什麽人,她說就和陳會計兩個人上班,還有行裏的提解員來將900元破幣提走,其他沒有人進出。


    聽到有入庫的賬目而且是900元,韓紅星心裏有點譜,因為自己剛上班時也發生過類似的錯:d行用的是收付記賬法,現金屬於資金運用類科目,入庫是將款項交給行裏是付出款項,應該將賬記在收入方,而記賬不精的人會按習慣思維將入庫與收入款項混淆而將它記到付方,對應的內部往來反而記到收方,結果明明是付出900元反而記成收入900元,當然賬麵反映是差了1800元,而要想發現這個差錯,必須等到核對內部往來時。按照這個思路果然將少掉的錢找到,又想上次的2000元差錯會不會是同樣原因?將賬拿出來核對,果然與判斷一致。


    文會計正到處籌錢準備將短款賠掉,現在韓紅星不僅替她找迴這次的差錯,還幫她挽迴上次的損失,不由她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劉向紅調到d行後直接被分到營業部上班,現在輪到韓紅星羨慕她了,一個小小的初中生倒能分在城裏上班,而自己這個參加全國統考的國家幹部卻得在鄉鎮熬八年。


    不過劉向紅也著實勤奮,僅用幾個月時間就將點鈔從一竅不通練到全行前三名,王行長對她的專研業務的精神是讚賞有加,大會小會誇她是d行的可塑之才,與當初自己入行時被當時的王股長警告不要轉不了正形成鮮明對比,讓韓紅比起劉向紅也自愧不如。


    d行不停地增人增網點,現在城裏有五個網點,另有三個鄉鎮網點,員工已近百人,不過,韓紅星隻能接觸到湖灣分理處的幾個人,拿陳功的話說,呆在鄉鎮的人都呆得發黴了。


    行裏新進了不少退伍軍人,可單單就陳會計被分在鄉鎮,問其緣由,他說因為找的是鄭行長,沒能和王行長搭上關係。


    陳會計在部隊當到司務長,韓紅星以前看過的最大糧票是50市斤,從他那看到數張1000斤的軍用糧票,說可以將它們賣成現金。陳會計曉得鄭行長的近況,他的病越來越重,過完年已到外地接受治療,現在行裏有什麽事他不僅沒精力問,,也問不了。


    二嫂生個女孩本就沒勁,又兼大嫂生的是兒子,一家人坐一起就別扭。母親當然喜歡孫子,可抱孫子二媳婦不高興,抱孫女不是出於本意,索性一個不碰,卻仍掩不住隻喜歡孫子的心態,讓二嫂很氣悶。二哥倒無所謂,安慰說現在哪家過日子不是女的說了算,閨女長大了孝順,再說生閨女將來隻備嫁妝無需買房沒壓力。


    談到房子,二嫂最近常迴家跟母親理論,問兩個兒子一個住家裏一個住外麵,你婆婆是怎麽當的?要麽住外麵的兒子不是親生的,要麽就是重男輕女,否則就不該有這樣的事!


    母親被纏得沒法,隻得表下態來:等韓紅旗從學校一畢業就趕他們家走。


    又到了春暖季節,整個世界都盎然,這個時節在王書玲家,到處能感受到美。門前三米寬的花壇與屋齊長,裏麵已萬綠叢生,開著數朵紅的、粉的月季花。花壇裏還有兩棵桃樹,也開白花掛滿枝頭。花壇往前直到路口種著的油菜也正花黃。站在門口,能見到的是一片繽紛,連屋旁的雞舍都隱於叢中;屋後至三丈河間的一小片田裏有兩排梨樹,梨樹下麵成行地長著蔬菜,各發出青綠的氣息;岸邊是垂柳,一縷縷新生的枝條綴著嫩芽垂到水裏,與露在水麵的水草互相點頭;河邊的蘆葦已發出新芽,卻仍被覆在草中,期待又一場春雨便可脫穎而出。站在河邊,冷不丁有魚兒躍出水麵,用身體撞出一波波漣漪,展示一下水下世界的勃勃生機。


    三丈河寬而深,三丈河裏的水清而柔,正是她和她流經的這片土地,養活了這裏的人們,造就了這裏人們樸質善良的性格。最喜搬張凳子坐到門口,眯眼看最愛的人在眼前來迴,忘卻一切塵世間的繁瑣,隻享受這美景、美人、享受這天人合一、如夢如幻的仙境。


    當你認為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人時,你自會生出豪想:什麽人世間的煩惱,一切的不公、不快、不足,都讓它們見鬼去吧!


    螺絲廠徹底倒了,它隨著大辦鄉鎮企業的潮流而生,又在幾年後的陣痛中消亡,那三千元的集資款也沒有退還的時間表。王書玲又成了徹頭徹尾的村姑,待在家裏織席、編網、操持家務,隻是現在又學會了個麻將手藝,有時迴家會看她坐在麻將場上。


    看她麻將打得入神,韓紅星不免感慨:再好的女人學上不好的東西也會有癮!不過,社會在發展,人們的觀念也變得包容,就比如穿牛仔褲,如果幾年前村裏哪個人穿這種衣服,定會招致非議,可現在,連那些非議聲最大的人也穿它;再比如薑師娘,如果在幾年前做出偷人的事,村裏人的吐沫星就能將她淹死,可現在,大家至多將這種事當熱鬧看;還有這打麻將,以前如果哪個姑娘家坐那打麻將定會被傳為笑話,現在大家都打麻將,再不認為這種行為不檢點。


    每次打麻將固定有薑師娘和朱二姐,還有一個人由薑師娘負責找,有時錢書記也被薑師娘叫來打牌。王書玲說錢書記現在已當到臨洋鎮副鎮長,但仍兼著石板橋村的書記,眼看這書記的位置對錢副鎮長已不重要了,薑師娘家對他更熱乎,直接將錢書記往家裏引,夫妻兩個一個陪他打麻將,一個端茶倒水服務,打完麻將兩口常陪他喝酒助興,吃過酒薑主任主動迴避,讓兩個人尋樂。周圍鄰居都想不通,這薑主任八輩子沒當過官,舍得送老婆給人家?更有謠言傳出來,有鄰居夜間路過他家窗外,聽到錢書記和薑師娘家兩口子睡在同一張床上的聲音。


    韓紅星見過錢書記來打麻將,這個人四十歲左右,除了因為不是上下級關係沒擺出那份威嚴,還有說話還算慢條斯理之外,那舉止、那氣派哪看哪像王行長,曾目睹他跟薑師娘偷情,知道他人品不好,卻在麻將桌上故做與薑師娘無染的正派樣,所以對他印象更差。薑師娘倒大方,敢和錢書記眉來眼去撒嬌,有時讓韓紅星在一旁看不下去,便在背後和王書玲嘮叨:


    “下次不準和這對狗男女一起打麻將!?”


    “誰要跟她們打,薑師娘三缺一湊不到人時才喊錢書記來,我總不能說有你們兩個在一起就不打,反讓人家難堪了。”王書玲解釋過原因反問:“他們兩個人有關係礙你什麽事,總看人家不順眼?”


    “人品不正的人就不該和他們在一起。”韓紅星表達自己的理由。


    “人品再不正他也是副鎮長,他在麻將場上還提過,隻要我肯陪他喝一迴酒,就想辦法幫你調臨洋來上班。”


    “你答應他了?”韓紅星聽出了緊張:“你個姑娘家怎能隨便喝酒,最怕你酒後失態。”


    “我哪有主意要不要他幫忙!不過就是請他幫忙也沒什麽啊,何至於你這麽緊張?”王書玲不解。


    “你不懂,他主動要幫忙肯定沒安好心,再說你想,上次我們看錢書記和薑師娘偷情時還偷偷摸摸,短短時間已敢明目張膽到她家來,可見他多厲害,假如他利用替我幫忙非禮你怎麽辦?”韓紅星不無擔心,因為憑男人的直覺可知,他錢書記分明是色中高手,萬一纏上王書玲多危險!


    “怎麽可能!”王書玲聽了發笑:“不要說和他年齡相差那麽大,就是同齡人,我也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不可能的事情多呢,那你想,她薑師娘怎就肯讓他睡?”韓紅星舉出事例來論證。


    “她是她,我是我,你放心,我這個人別的不敢保證,但這輩子肯定不會讓第二個男人碰!”王書玲鄭重表態後反問:“他薑主任明知老婆跟別人睡也能忍,如果換著你會是什麽態度?”


    “哪來的如果?不準提這種無聊的話題!”韓紅星不用考慮就表明態度:“如果換著我,不要說睡,他敢碰你一下就拿刀砍!”


    時隔一年,行裏一下子進了10個招幹生,這讓已在鄉鎮兩年的先一批招幹生打起算盤:如果他們也必須到鄉鎮工作八年,那平均每個網得有5個招幹生,顯然要不了這麽多人,而且上次在市行培訓時,吉行長表過態說上麵根本沒有必須滿八年的說法,按這個賬算下來,他們後來的10個人如果下鄉鎮,那先來的四個人應該有進城的可能?


    陳功最近經常將這筆賬拿出來算,也擔心萬一這新進的10個人行裏就規定他們不下來了呢?李主任認為這種擔心多餘:真大概先長胡子的不如後長眉毛的了!行領導做事一向是排資論輩,就是想照顧哪個,也得找出個理由來,你們4個和通過其他途徑入行的人不可比,但和新進的這10個招幹生是明擺的先來後到,他行裏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找不出理由來厚此薄彼。


    李主任每周到行裏開行務會,知道行裏的辦事風格,王行長辦每件事會先發文劃界限,比如說轉業幹部必須正連級才能享受正股級待遇,那好,大家先按這一條對照。但想拉上一個沒到正連級的也享受正股級待遇怎麽辦?可以添附加條件,比如說工齡、行齡、年齡、黨齡、特長、經曆,總有一樣是某個人獨有的條件,那麽,想將哪個人帶到正股級,行裏發文時加一條即可。比如工齡達到哪個年限的非正連也可享受正股待遇或者行齡達到哪個年限的非正連可享受正股級待遇,等等,加上這樣一條,恰好可將想拉的這個人拉進來。王行長做事絕對講原則,從不會說我就想讓哪個享受正股級,而是按文件來,該哪個就哪個。


    聽說王行長因為管理能力強,方法有一套,已引起省行領導的關注,市行領導也要求他將管理方法與經驗編寫成冊,在全市推廣。出了名的黃海d行越來越熱鬧,不時有省內各兄弟行組織人員過來參觀學習,行裏為此還成立了接待工作領導小組,王行長親自任組長,上麵不管哪路人過來,從住賓館到一日三餐以及參觀完工作後再到海邊自然保護區去觀光,王行長全程接待。


    王行長管理的經驗總結起來是三簿一管理。三簿是每個網點和部室在醒目處都掛著一排包簿,包裏是每個員工的學習記錄簿,有多少員工在班就掛多少隻包,另外掛要事日記簿、電話接聽記錄簿。一管理是軍事化管理,領導帶任何人進到工作場所,所有人員必須起立,向客人行注目禮,直至客人離開,迴答問題時必須以“報告領導”開頭,以“我的匯報完了,謝謝領導!”結尾。


    劉向紅在營業部上班,常看到各路人馬來參觀,一般有二、三十個人,接近中午時到,不重要的人就在營業廳外轉悠,重要的幾個進營業廳,將各種簿拿出來看,看上麵寫了些什麽,然後詢問筆直站立的員工一些問題,接著到賓館就餐,下午稍作休息後去中港自然保護區觀光,晚上喝過原漿黃海大曲後到賓館休息,第二天由王行長送別,然後再準備迎接下一批參觀團。偶爾碰到人員少、規格高的參觀團時,劉向紅也被派去陪酒,這些客人走時會獲贈禮品。


    可能又懷孕了,王書玲開始擔心。自從上次懷孕後,她對什麽時間該來月經記得特別牢,也出現過遲幾天來的,好在都是虛驚一場,不過這次已過了十多天,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再一次討論怎麽辦時,王書玲一個勁怪韓紅星隻顧自己快活不顧她的死活。韓紅星舍不得她又要去受那份罪。再去找汪醫生肯定不行,上次找她時就沒想到自己會再迴湖灣,在班上和她遇過一次撞了個大紅臉,再說才大半年時間就又懷上,哪好意思還去找她!好在已有這方麵經驗,知道有婦產科的地方就可以做這個手術。肯定不能在臨洋做,一旦碰到熟人整個就毀了,熟悉中港那情況,就到那邊醫院比較好。


    想好方案第二天一早上就去,哪怕沒懷孕也未雨綢繆去查一下,省得等嘔吐時被周圍有經驗人看出跡象。


    還是由韓紅星載著王書玲,她一路禱告著沒懷上就好了!七月的天正熱,趕早騎車也渾身是汗。王書玲也騎過幾次來迴,哪怕一次都嫌累,而韓紅星成年累月這樣騎,每個來迴就一百多裏。


    王書玲舍不得他這樣跑,常怪他小心眼,有現成的錢書記可以幫忙調到臨洋來,可韓紅星偏不肯讓他幫忙,為此兩個人最近常發生爭執:韓紅星知道錢書記好色,對他印象極差,情願兩邊跑也堅決不允許王書玲請他幫忙,免得欠他人情將來扯不清;王書玲認為你韓紅星做不了的事在錢書記嘴裏不過是小事一樁,他在麻將場上說過多次,條件隻需在酒桌上敬一杯酒就成,有什麽必要情願來迴跑也要迴絕他?他哪就像你想得那麽壞?還有就是他動歪腦筋,你老婆這天鵝肉豈是他想吃能就吃到!


    韓紅星理輸,不過堅持己見:天底下沒有白白的好事,我情願跑,少提他!


    到了中港天還早,沒必要像上次那樣早上就去醫院,弄得中飯都沒法吃,所以先帶她到灘裏去看鶴。這裏的格局和新東村一模一樣,堤底下是灘,灘裏是蘆葦,不過這裏的灘被劃為自然保護區,裏麵還有兩隻人工馴養的鶴,因而這個地方特有名。王行長也將這兩隻鶴當成招牌,每批到黃海d行來參觀學習的隊伍都來和它們合影留念。


    隻花幾塊錢,攝影師便將一對鶴喚到一對人麵前,王書玲怡然地站在蘆葦叢中,偎著韓紅星擺各種造型。韓紅星最喜歡在自然的環境中看優雅的她,總能看出仙女在凡的美。


    第二讓她受到創傷,韓紅星想的是千萬不能再有下一次,請做手術的醫生順便放上節育環,可得等一個月以後才行。迴來的路上,王書玲在後麵將他摟得很緊,像是要將整個人摟到他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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