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打著哈哈,誠實道:“其實我今日來隻為了解一個案子,如今事情已辦完,該是早早迴去。至於這山頭,其實我特別不想來。”


    成旭的眼睛黯了下去。


    秦青又道:“這麽多年,你沒怎麽變嘛。”


    成旭:“變了,我瘦了。我其實挺不喜歡胖的人。”


    秦青悄悄兒捏了捏最近肚子上吃多的二兩肉,覺得很惆悵。


    又沉默了一會兒,秦青突然想起什麽,問道:“啊,你和蛇嫂有孩子了嗎?是小鼠崽子,還是蛇蛋?哦,也許是鼠蛋或者小蛇崽子?唉,我就說了,蛇鼠在一起真是什麽都說不清。”


    成旭:“還沒有。”


    秦青:“那還不趕緊要一個?”


    成旭:“青兒,你真的這麽希望我和別人生孩子?”


    秦青:“孩子可好玩了,你生一個人生就完整了。”


    成旭咬牙切齒地打斷她:“你放心,我一定會生一個的!”


    “青兒。”成旭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了出來,“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好,特別好!”


    “可我不好…”


    “哦,那我就放心了。”秦青一句話沒留神,從齒邊刺溜就冒了出來。


    “啊?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秦青嗆了一口茶,道,“我是說你過的好我才放心。”


    “是嗎?”成旭若有所思地放下茶盞,深深地看向秦青,“你還是關心我的…”


    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一陣腳步聲急急地從門外傳來,待門簾一挑,腳步聲又仿佛刻意地矜持端莊了許多。一個清麗的聲音響起:“喲!我就說大王怎麽這麽晚還不迴寢宮休息,原來是來了貴客啊!”


    成旭有些不耐,卻也不好發作,隻得站起身來冷著臉介紹:“青兒,這是夫人。夫人,這位是我的故友秦青。”


    夫人扯了塊翠綠的絹帕掩嘴笑了:“還真是故人呢,想來千百年前還做過不遠不近的鄰居,如今見著,真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不過秦青,是哪陣風把你吹到鄙莊來了?”說著手便挽在了成旭的胳膊上,一派情深的模樣。


    秦青朝剛剛重新迴到廳內的小妖努努嘴:“還不是拜他所賜,他說要拿了我來作壓寨夫人。”


    話音未落,剛站穩腳跟的小妖又飛了出去。


    成旭的嘴角抽動了兩下,有些不耐,卻又無話可說。秦青瞅準了機會,拍了拍衣裙道:“天色這麽晚,茶也喝過了,我終該走了。”夫人眼睛一亮,嘴裏卻道,“哎呀,才坐了這麽會兒,不如再呆片刻,也逛逛我們的園子?”


    “夫人既然如此熱情好客,那我是卻之不恭了。”


    “


    三人正僵在前廳,門外突有小妖來報,道是外邊來了個仙氣騰騰並怒氣騰騰的人,提著劍準備進來要人。不待成旭問明,一襲白衣的雲兮已飄然入內。雲兮本來就生的清冷,這一會兒帶著怒氣更仿佛全身都凝了碎冰,讓人不寒而栗。


    成旭見來人氣派非凡,仙氣渺渺,知是天庭下來的,自然不敢得罪,忙上前施了個禮:“不知仙使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不知仙使踏足寒舍有何…”


    雲兮不等他說完,隻伸出一隻手將成旭撥開,徑直向秦青走來。


    “出去一天也不趕緊迴去?”


    “我…被抓來喝茶…”


    “抓?”雲兮眉頭輕輕地皺了皺,“誰抓你的?”


    秦青向還沒來得及逃出去的小妖努了努嘴:“他,說抓我來做壓寨夫人,不從的話就做夜宵吃掉。”


    雲兮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點,誰都沒有看清他做了什麽,那隻小妖便再一次地飛了出去。雲兮又看了看桌上,道:“茶都冷了,跟我迴去了。”說著便牽住秦青的


    手向外走去。


    成旭仿佛突然反應過來,竟伸手攔了一攔:“青…青兒。”


    雲兮抬起來,好像才看見他一般,轉頭問秦青:“他是誰?你認識他嗎?”


    秦青“我、我”了半天,不知該如何介紹,而雲兮已經對著成旭很認真地說道:“她不認識你,告辭。”


    千百年後,當秦青攥著另一個人的手從眼前離去的時候,成旭竟沒有半點勇氣挽留,她還是那個她,愛穿青色的衣裙,眉宇間淡淡的,笑起來帶著點小俏皮,缺少心機。可如今她已然升了仙,她看他的眼神裏少了當初的那種熱烈企盼,她再沒有依賴他的小言語小媚態,她對他沒有了愛的痕跡,甚至連恨都消失殆盡。


    而自己呢,娶了妻子,換了山頭,做了大王,每日錦衣華服,他再不用偷果子去討好心愛的姑娘,他早不是當初的那隻灰鼠,可他為何卻也少了當初的那份純真快樂呢?他的手觸到懷中一枚核桃殼,秦青曾經花了好幾天時間在上麵刻了一隻鼠和一條蛇,他記得她送這個禮物的時候自己還感動得差點流了淚,而自己也一直將其隨身帶著,這麽多年,摩挲得已經快看不清上麵的圖案。


    同心一人去,坐覺滿山空。如今卻是,青梅已謝竹馬老。


    第36章 重聚


    “春意暖”卷首題記:驚覺相思不露,原來隻因已入骨。


    由於雲兮捏了個訣,下山的一路都很亮堂,也再沒有小妖來騷擾,可雲兮牽住秦青的手一刻也沒有鬆過,掌心有細細的汗水滲出,秦青條件反射地掙了掙,卻沒有掙開。直到走到山腳,雲兮方才站住放開了手。


    秦青瞅了瞅雲兮,覺得他今天似乎嚴肅了點,便縮了縮頭沒敢吭聲。雲兮從脖間取下一塊玉牌放入秦青的手心,聲音啞啞的:“你如今身無仙術,這護身符你拿去保平安,等閑的妖怪傷不了你,若是碰到什麽大的危險,我也能感應的到。”雲兮頓了頓,又道,“當然,最好什麽危險也別碰見。”


    護身符握在手心,猶帶了雲兮的體溫。秦青並不知這塊玉符已被雲兮隨身戴了多久,隻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便有這塊玉符,日夜不離身,如今就這樣輕輕巧巧地給了自己,要說心裏沒有感動是不可能的。


    可感動歸感動,說出的話卻變了味道:“小白,這護身符真的這麽管用?不管我在多遠的地方,有危險你都能感受到?”


    “是,除非我不想理會,或是不能理會。”


    “那我被抓去做壓寨夫人的這種情況,你能感受到嗎?”


    雲兮斜睨了一眼:“你若是願意做,我便去給你送份賀禮。”


    “…”


    天廳永遠是春意和暖的模樣,此刻西王母正在桌邊修剪一株桃枝,侍女來報說南海龍宮的正妃有急事稟報。西王母剛點了個頭,龍王妃已心焦火燎地一頭鑽進了門。西王母眉頭輕皺了皺,將剛剛升上來的一絲不滿壓製了下去,麵上仍是淡淡的。


    王妃大約十分急躁,竟也沒有發現西王母的細微表情,隻是自顧自地稟道:“我那孩子,就是雲兮,又將玉符送人啦!”


    玉符本不是個緊要的東西,天家宗室的子弟大多有這樣的一塊玉符護身,王妃這樣焦急顯然並非是因為玉符本身。西王母乍一聽到,瞳孔卻也不禁收縮了一下:“送給誰了?”


    “還有誰?還不是那個丫頭?!”王妃激動起來,隨即又看了看周圍,輕聲道,“雲兒真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了,如今轉了幾世,容顏也改了,連性子都不是當初的性子,為什麽雲兒一見到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黏了上去,這如何是好?娘娘也體諒我這個作母親的,可不能再讓雲兒重蹈覆轍,他可是經不住的啊…”


    西王母沉著臉靜默了片刻:“從目前的情形上還看不出什麽,你急什麽,再說我看那丫頭還懵懂的很,失了元神豈止是挫骨磨皮,我想她是記不起過去的事的,再說了,我派去的仙使也可在旁監看一二。我看,此事稍安勿躁,等女媧娘娘閉關出來後看看情形再說。”


    “是——”見西王母這樣說,南海王妃也不好再爭辯什麽,隻低低地應了聲,仍是一臉憂慮地離去了。


    雲兮和秦青二人一路無話,隻在空空的街道上緩緩前行,等到了客棧已近深夜。各自迴房的時候,雲兮隱約聽到隔壁的房門似乎發出一聲輕響,再細聽又再無動靜,雲兮未動聲色,閃身進了屋。


    第二日天還沒亮透,秦青還在睡夢中流著口水,便聽到外邊嘈嚷的聲音,她嘟囔了一句翻身繼續睡,卻不料有人“咣咣咣”地砸起了自己的房門。秦青蒙了兩迴被子,終究還是熬不過外麵山響的擂門聲,隻得怒火中燒地去開門。房門甫一打開,一張燦爛的笑臉出現在麵前。


    “青弟!”隨著跳脫的聲音響起,秦青的腮幫子也不可避免地被捏了兩下。


    秦青睜著惺忪的眼,有些詫異又有些欣喜地望著站在門外的風塵仆仆的兩個人:白澤和錦繡。


    秦青揉了揉被捏疼的臉頰,咕噥道:“你們,你們怎麽來了?白澤你不是在京城做官嗎?怎麽放大假有空出來遊山玩水了?”


    白澤“嘿嘿”一笑,道:“我確是放大假了,很大的假,我辭了官,從此和錦繡遊曆江湖。”說著便將一邊的錦繡拉到近旁用力摟了摟。


    “辭官也好。”雲兮清淡的聲音在後麵響起,“你這樣的性子,本就不適合在官場,硬要是在裏邊摸爬滾打,反而失了本心。”


    “唔。”秦青附和地點點頭,“就是,出來玩多好,我看那些整天算計來算計去的官員也想搧兩巴掌。”


    “哈哈!”白澤撫掌大笑,“果然都是知音,所以我才來找你們了!也對,象


    我白澤這麽正直的人,的確不適合在官場混跡。”


    幾人圍著桌子吃早飯,氣氛十分融洽。當詔蘭一瘸一瘸地出現時,氣氛突然一滯。


    “你的腳傷還沒好,其實讓夥計將飯菜送至你房中就好,為何要硬撐著出來呢?”雲兮放下筷子,對著她道。


    詔蘭臉一紅,柔和的聲音如絲絹拂麵:“殿下照顧的這樣細致,詔蘭的腳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今見著這麽多朋友,自然循著熱鬧來的。”


    錦繡朝詔蘭瞥了一眼,幹幹問道:“這誰啊?不認識。”


    詔蘭的笑容滯了滯。旋即又迴複了常態道:“錦繡公主貴人多忘事,詔蘭是王母娘娘身邊的信使,您和世子殿下訂婚宴上我曾來恭賀過…”


    “是嗎?我怎麽沒印象?哦,當時我和秦青在一塊兒正商量著怎麽悔婚呢。”錦繡眼也不抬,話說的鏗鏘有力。


    秦青被剛喝下的一口茶嗆住,在一旁咳個不停。雲兮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詔蘭再好的性子此時也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麵色更是紅紅白白了一陣,半晌雲兮方才打了個圓場:“我房裏還有些藥膏,你隨我去取吧。”詔蘭隨即謙和一禮,朝秦青一眾人淡淡掃了一眼後跟在雲兮身後嫋嫋婷婷地走了。


    錦繡將一隻包子往秦青嘴裏一塞:“吃,你就知道吃,還吃的下去麽?”說著就將秦青拉了就走,白澤顛顛地跟著,一路上迎麵碰上了的那許多對白澤容顏有覬


    覦之心的鶯鶯燕燕被錦繡一個個擋了開去。


    三人疾走了三個街口,秦青恰巧將嘴裏的包子吃了一半,錦繡方才停了腳步。跑在最後的白澤一邊喘氣一邊道:“你兩個,也考慮考慮我這個凡人好不?即便如我這般體魄強健,仍定是比不了腳底生風的走法啊。”


    “誰要你跟來了?”錦繡白他一眼。


    “咦?姑奶奶,你今天火氣怎麽這麽大?”白澤說著上來摟她的肩膀,錦繡掙了掙沒有掙動,便也由著他去,“那仙使生的那樣美,人也知書達理,你為何就是看她不順眼呢?”


    錦繡沒說話,隻瞪著眼看他。


    “啊好好,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她。”白澤將眼光轉向秦青,“可青兒還沒說什麽呢。”


    秦青呆呆地看著他倆,十分懵懂。


    錦繡無奈地歎口氣,向秦青道:“那詔蘭是信使,為何會跟著你們?”


    “唔,王母讓她來幫忙的。”


    “幫忙?”錦繡哼了一聲,突又盯著秦青看了一會兒,“你的仙術呢?我怎麽看不出來了?”


    “唔,被仙使下了。”


    “啊?”


    “說是王母的意思,認定我會濫用仙術,所以就下了。”


    錦繡翻了個白眼:“你啊你…”憋了半天又道,“你還是去吃你的包子去吧,不過就算是包子,也不會憑空從天上掉下來。”說完便一跺腳走開了。


    秦青瞅了瞅手裏還剩一半的包子,不明就裏。這一次,白澤沒顧著馬上追錦繡,而是停下來也瞅了下包子,道了一句:“你啊,心裏就不疼麽?”說完提起袍角朝著錦繡的方向追了過去。


    疼?秦青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不知為何確覺得有種悶悶的感覺,她抬頭看了看天,似乎風雨欲來,她突然有點泄氣,感覺無所適從,隻得拖著步子也跟了上去。


    詔蘭取了藥膏後並未離去,跟在雲兮後頭柔聲道:“世子殿下方才還未用好早膳,詔蘭讓廚房做了幾樣可口的小菜,不如一起…”


    “好。”雲兮並未看她,自顧自地踱步到門外。


    詔蘭的眼睛因為興奮而善良:“我這便讓夥計收拾出一張桌子來。”


    見雲兮夾了幾口小菜,詔蘭輕聲又問:“這裏雖然簡陋,不過小菜做的清爽可口,世子還喜歡?”


    雲兮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點點頭:“不錯。”片刻後又道,“不過我還是喜歡吃包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上神歸來不負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靈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靈天並收藏上神歸來不負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