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蘭城


    大年初三,藍玨帶南宮澈去了鎮國王府送年禮。


    西陵灩對藍玨並不反感,更何況,藍玨還是南琰國的使臣,他親自帶禮登門拜訪,他又豈能將他拒之門外?


    至於南宮澈?誰會在意她,這麽多人在,她還能再不顧身份的當眾自薦枕席不成?


    藍玨今日會帶南宮澈來鎮國王府,隻因南宮澈說想送書過來,也想最後見西陵灩一次,向她道個歉,之後她會乖乖留在鴻臚寺,等著南琰國使團離開。


    藍玨始終是心疼這個妹妹的,見她日漸消瘦,又是這樣的黯然神傷,便一時心軟答應了她,帶她來了鎮國王府送年禮。


    兄妹二人被西陵灩親迎進了鎮國王府,可是剛過了影壁,便有人來了。


    來人一出現,便招勢兇猛,明顯是要西陵灩的命。


    南宮澈一看到這人出現,便是很緊張,可她卻被她二哥拉退開很遠,與對方交手的人,也不是西陵灩,而是一個黑衣男子。


    空太玄這個高手,真是一像如此的高深莫測,連對方對上他,也沒過幾招就被打中一掌吐血了。


    之後,對方就極速後退轉身逃走了。


    南宮澈驚得瞪大了眼睛,鎮國王府竟然藏著如此厲害的高手?幸好二哥拉住了她,否則,今日她可能就……就要丟臉了。


    空太玄擊退對方就退隱了,平常他是不管這些事的,隻有發現有人要傷鎮國王府的人,對方還是高手,他才會出手擊退來人。


    西陵灩極為不悅的冷冰冰看了南宮澈一眼,隨之,便伸手客氣邀請了藍玨去花廳用茶。


    藍玨在西陵灩看向南宮澈那一眼後,便是心裏一冷,隨之又是滿腔怒火,拳頭緊握,拱手抱拳歉意道:「鎮國王爺,本王還有事,就不進去坐了。王爺留步,告辭。」


    西陵灩負手望著他們兄妹離開,他沒有挽留,而是給了藍玨一個麵子,放了他們離開。


    藍玨已經快氣死了,他一路拽著南宮澈出了鎮國王府大門,上了馬車後,便是揚手給了南宮澈一巴掌,一把掐住她脖頸,拉近彼此距離,他藍眸幽寒的怒視著她,聲音亦是極為寒冷的咬牙道:「南宮澈,你如果再敢做這些沒腦子的事,我便廢了你的武功,將你用玄鐵鐐銬鎖起來,關進獸籠裏去,直到南琰國使團離開西賀國,上了船為止!」


    南宮澈從沒有被人這樣扇過耳光,她也是第一次見識到發怒的藍玨是有多可怕。


    藍玨很少發怒,因此,見過他發怒時眼睛變成藍紫色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數。


    大概隻在他小時候,他哭鬧時,才會最多出現這種眸色吧?


    反正,長大後的藍玨性情很好,一直都是溫和有禮好脾氣,從不會輕易生氣,更不要說是這樣的大怒了。


    藍玨一把甩開快要窒息的南宮澈,他抬手扶額苦笑道:「澈兒,你應該知道,巫族的血脈中有嗜血天性,一旦巫王大怒控製不住自己,可是連骨肉至親也會冷漠無情的殺死。以後別再做這樣讓人動怒的事了,我不想你我兄妹一起來的西賀國,迴去時,卻隻有我一人。」


    南宮澈一手撫著脖頸,退縮到馬車角落裏,這次她真被嚇壞了,她當然有聽過這個傳說,可是……以前二哥生氣時,眼睛隻會蒙上一層淡紫,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像是藍眸中布滿了紫色血絲,太可怕了。


    「澈兒,二哥迴到南琰國,依然會迴到巫族,不會迴般若城,如此一來,二哥也能清清靜靜的過日子,不用擔心被人做過分的事激怒發狂了。」藍玨這些年來,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不是他天性就是這樣淡泊寧靜,而是他害怕自己接觸的人越多,越可能被人激怒到失去理智。


    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巫族可能真的就此絕後了。


    所以他要控製自己,不能讓自己變成一個嗜血惡魔。


    南宮澈望著一手扶額低頭的藍玨,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嘶啞說:「二哥,你為何不讓顧相思幫你看看?還有夜無月,或許他們師徒有辦法幫、幫二哥你……」


    「夜無月我會去找,至於顧相思?她是鎮國王妃,是女子,不太好找她為我醫病。」藍玨按了按太陽穴,他的雙眼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冰藍色,還是那樣的美麗惑人。


    南宮澈是真被藍玨嚇壞了,也被鎮國王府的那名高手嚇到了。


    藍玨怕南宮澈還不吸取這次的教訓,便扭頭看向她,藍眸冰冷道:「別當我的話隻是耳旁風,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南宮澈,別逼我真讓你顏麵盡失,甚至是殺了你。」


    「二哥……」南宮澈有些難過的含淚望著藍玨,甚至是爬了過去,伸手拉住藍玨的衣袖,抽泣道:「二哥,我錯了,你別不認我這個妹妹,好不好?」


    在南琰國皇室裏,隻有藍玨是真心拿她當妹妹疼愛的,除了藍玨這個二哥,所有人,包括她的父皇母後,都是隨時可以因為利益,將她隨便送人的啊!


    如果連藍玨都對她這樣冷漠了,她以後就真的是沒有人疼了。


    藍玨伸手摸上她的頭髮,冷冰冰的,或許,她的心就像她的髮絲一樣,都是冷冰冰的吧?


    「二哥……」南宮澈再次對上藍玨的眼睛,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她卻是再次迷失了自我,這次她在藍玨的眼睛裏看到的不是汪洋大海,藍天白雲,而是……無邊無際的冰天雪地。


    藍玨伸手在南宮澈頸後一點,南宮澈便倒在了他懷裏,對於這個妹妹,他很失望,真的不想再為他苦惱了。


    反正,他也不想與南宮氏皇族親近了,不如就此斷的幹淨,他做他的巫王,他們當他們的皇室貴胄。


    如此,也就都能平靜了。


    ……


    龍城


    淡雪霽的傷勢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了,這段日子躲在醫館裏,一直不曾出門,又給了這位大夫很多診金,連藥童也給了不少打賞,總算是平安度過這段養傷的日子了。


    在十多日過後,他們準備出發去西蘭城。


    可龍城這裏淡雪霽沒有熟人,暫時幫西陵流清弄不到路引,隻能在街上轉悠,想法子怎麽才能偷一個人的路引借用一下。


    西陵流清牽著馬,跟在淡雪霽身後,頭上戴著個白色冪籬,一襲紅衣手握寶劍,不說話的時候,還真像個女俠。


    淡雪霽穿著窄袖束腰直裾,手腕上綁著細帶子,滿頭長髮高束,他這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模樣,還真是少年意氣風發,頗為不羈瀟灑。


    一路上,可是引起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紅著臉偷瞅他,瞅一眼,也就依依不捨的低頭走了。


    「你在煩什麽?」西陵流清牽馬走近,在後頭小聲問了他一句,怕聲音大了被人發現。


    淡雪霽無比煩愁的轉過身去,看著她,一攤手道:「如今,我好出城去,你也好出城,就是你這匹馬……唉!不好出城啊!」


    她這匹馬,別人碰不到,一碰就嘶鳴發狂,他都怕了它了。


    「馬嗎?」西陵流清迴頭看了看長睫毛大眼睛的黑馬,迴頭對淡雪霽說:「這個好辦啊!我們一起到城門口,你和它站一起,然後我偷偷翻牆出城去,在城外一吹口哨,它就會去找我了。」


    「呃?這樣也行?你厲害!」淡雪霽拱手佩服她,早有這麽好的主意,幹嘛不早說啊?害他苦惱這麽久,討厭。


    西陵流清看到了一群人,拉著淡雪霽躲到一旁巷口裏,指著那些人,小聲說:「那個人就是雲泓了,他居然出關了,現在該怎麽辦?」


    「雲泓?」淡雪霽看向西陵流清指的那幾個人,其中一個化成灰他都認識,那日下令讓人追殺他的人,就是這個白鬍子老頭兒。


    「雲泓不會輕易離開雲海山莊的,他一出關就來找我,我被他找迴去,一定會被罵的,而且……他會不會打我啊?」西陵流清害怕的躲著淡雪霽身後,一直喋喋不休,最後,還自己嚇唬起自己來了。


    「別說話了,跟我走。」淡雪霽轉身抓住她的手,帶著他從巷子另一個離開了此地。


    雲泓似有所感的扭頭看向那個方向,來往巷子裏的人很多,卻沒有他要找的人。


    「主子,有消息了。」一名玄衣侍衛走來,拱手稟道:「昨日一大早,南城門守門兵打開城門,便看到一個紅衣女子,騎馬撐傘進了城。之後,她抱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少年,進了周氏醫館,住了十多日,今早離開了。」


    雲泓聽了屬下的迴稟,嚴冷的臉上越發冰寒,看向侍衛冷聲問道!「那個被抱著的少年,是什麽人?」


    「迴主子,醫館藥童說,是一名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少年,屬下繪了圖,主人請看。」侍衛從懷裏取出一張紙,恭敬的遞給了雲泓。


    雲泓身邊的一個中年男人伸手接過那張紙,打開遞給雲泓看,這畫的不管太好,輪廓特徵倒是描繪的很傳神。


    「是他?」白鬍子老頭一驚,在雲泓扭頭看向他時,他便拱手低頭恭敬迴道:「主子,這名少年是淡雪霽,屬下辦事不利,上次隻重傷了他,晚到一步,他被人救走了。」


    「淡雪霽?」雲泓眉頭緊皺,背後拳頭緊握,眸光越發陰鷙森寒,如果是情兒救了淡雪霽,淡雪霽一定會告訴情兒許多事,讓情兒就此躲著他,甚至是……淡雪霽可能會帶情兒去西蘭城。


    不行!必須要阻止他們去西蘭城,雲海山莊是高手眾多,卻不足以與西陵氏皇族為敵。


    ……


    另一邊,淡雪霽為西陵流清易了容,也就是把她膚色變得黑了些,讓她扮成了一個少年。


    他自己也易了容,扮成了一個黑瘦的少年,衣裳也換成了藏藍和黑色的,這樣以來,他們就不會太紮眼了。


    西陵流清對於這種打扮有點不太習慣,主要是淡雪霽讓她束胸,勒緊的好難受,都要透不過氣來了。


    「把這個穿裏邊,保暖又能避免你被人發現女兒身。」淡雪霽給了她一個獸皮坎肩兒,讓她穿在裏麵,他們這樣穿,也是為了保暖,更是為了防止西陵流清被人發現是個女的。


    西陵流清在襯袍外套上了坎肩兒,再穿上外頭寬大的袍子,看著還真不那麽纖瘦了。


    淡雪霽一直在門後給她望風,他們是在一個誠意鋪子的倉庫裏,裏麵有很多新款式的衣裳,應該是老闆新進的春裝吧?


    這些皮草也好,柔光水滑,一抹就是上等貨色,穿上可是十分舒服的。


    西陵流清也是個傻妞,背著淡雪霽就換衣裳,也幸好遇上淡雪霽這個貪財不好色的少年,不然,她真要被人看光了。


    她換好後,走過去,拍了拍淡雪霽的肩背,告訴他,她已經穿戴好了。


    淡雪霽迴頭打量西陵流清幾眼,摸了摸下巴笑說:「不錯啊!是個不錯的小夥子。」


    西陵流清被他拍一下肩,她還是覺得不舒服的蹙眉道:「我覺得好不舒服,為什麽要這樣穿?」


    「別廢話了,趕緊走,晚了就走不掉了。」淡雪霽脫掉外頭的白衣,換了一件藏藍色束腰直裾,披上鬥篷,就拉著西陵流清的手,丟下一錠金子,帶她出門後一路飛簷走壁,到後門牽了馬就走了。


    西陵流清把馬牽到城門口,讓淡雪霽給她看著,她飛簷走壁翻牆出了城,吹個口哨,那匹黑馬就飛奔著沖向了城門口。


    「喂!我的馬!」淡雪霽追在後頭,提醒了眾人閃開,他卻到城門口被攔住了,他遞給了對方路引,一臉焦急點說道:「官爺,小的還要追馬呢,能不能求二位官爺快點……呃?好了啊?謝謝,謝謝官爺!」


    這兩個守門兵都覺得那匹黑馬有些眼熟,可卻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了。


    出了北城門,他們二人還是同一騎,因為,淡雪霽忘了買馬的事了。


    西陵流清騎上馬,再帶著淡雪霽就沒事了。


    可如果淡雪霽自己騎馬,一定會被這烈馬摔死。


    「接下來,咱們要繞著城池走山路,等到了飛城,我就找人給你辦路引。如此一來,咱們就能輕鬆多了。」淡雪霽坐在西陵流清背後,對於這位有點傻的公主殿下,他心裏挺同情她的,好好的一個人,就因為一張臉,被人害得在地宮冰窖裏待了一兩年,醒來後,又被人當金絲雀養著,那怕對方待她再千依百順,也讓她覺得自己失去了公主的尊嚴了吧?


    否則,她也就不會這樣處心積慮的從雲海山莊逃出來了。


    「我看不用了,這樣進出城也一樣,而且,也不容易暴露啊!」西陵流清如今是有點心智不全,可卻不代表她一點都不會思考。


    「嗯!你說得對,天下沒有透風的窗,與其留下痕跡,讓那個什麽雲泓追蹤痕跡找來,不如就這樣避開雲海山莊的耳目,如此一來,咱們的確可以省心不少。」淡雪霽勾唇一笑,望著天氣晴朗的藍天白雲,心情是真好。


    雲泓是吧?有老子在,想找到西陵流清,做夢去吧!


    ……


    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在這一日,獨孤家發來了一封飛鴿傳書。


    西陵灩接到這封飛鴿傳書,便讓人叫了東方傲來。


    東方傲看完這寥寥幾個字,眼睛便紅紅的落了一地淚,嗓音沙啞的又哭又笑說:「流清還活著,她……她沒死,你看,她沒死!她……她沒死……」


    「表、表哥你冷靜點,人家獨孤家隻是說,查到淡雪霽和一個女子在一起,有一群人也在找淡雪霽和那個女子,並沒有說……唉!這畫也太……到底怎麽看出來的?」顧相思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個大頭畫像,到底哪裏就像西陵流清了?他們兩個又是怎麽認出這就是西陵流清來的啊?


    西陵灩伸手指著小像的右眼下處,對她說:「流清皇姐右眼角下有一個針尖大的紅色淚痣,這是她出生就有的,也是因為這顆淚痣,父皇一直不太喜歡她,覺得她這是妖異之相,不吉利。」


    顧相思抬頭看向東方傲,東方傲的左眼角下也有一顆紅色淚痣,比西陵流清的大一點,比粟米小一點,也的確看著很有妖異之相。


    東方傲當初與西陵流清初見,便覺得是一種命中注定,好似他們隻是生來一半,見到彼此後,才是完整了。


    顧相思這下無話可說了,人家畫技不咋地,可這標誌性的淚痣很特別,還是紅色的,那就更稀罕了。


    「表哥,你冷靜一點,我這就派人大張旗鼓去找人,隻要這個找尋流清皇姐的人看到朝廷被驚動了,他們的動作也會收斂不少。」西陵灩一把拉住了東方傲,這個時候,他一個東月國使臣離開西蘭城到處亂跑,這不是擺明想讓別人找機會汙衊他存心不良嗎?


    東方傲也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西陵流清起死迴生,如今卻還被人追尋,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她又怎麽會和淡雪霽在一起的啊?


    「表哥,你坐下來,我和你分析一下,流清皇姐到底今在何處。」顧相思勸著東方傲坐下來,然後,搭在東方傲脖頸後的手,點了他腦後啞門穴上。


    東方傲當場就暈了過去,也是他對顧相思沒有半點方便,此時又是心緒大亂,才會被顧相思這個快手給點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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