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王府


    西陵君給獨孤珵去了飛鴿傳書,請她求她爹一下,幫忙找下他家流清皇姑的遺體,表叔很急。


    顧相思讓西陵灩執筆,寫了那些暴躁之言,飛鴿傳書給了故弄玄虛的牛鼻子老道——真鏡仙人。


    風齊冀一到西蘭城,進了王府,便去找了為女兒心病憂心忡忡的寧夜紫。


    寧夜紫乍然見到風齊冀,內心一時間,當真是五味陳雜,酸甜苦辣鹹皆有之。


    她不知道她該喜悅的笑,還是該心酸難過的哭。


    心中有太多的苦澀,太多的辛酸,多年以來,她從不曾想過向任何人訴說,可這一刻麵對風齊冀時,她心裏藏了多年的悲喜,卻很想說出來與他聽。


    可一時間,她又不知從何說起。


    更何況,女兒如今也不知是為了何事作出了心病,女婿又不許他們去打擾女兒養病,她這心裏……


    「夫人,趙管家派人來報,說王妃病好了,讓您不必再過於憂心了。」樓戈一臉欣喜的走過去,向風齊冀行一禮,便又笑對她家夫人說:「是真鏡仙人醫好了王妃的心病,現下,王妃正與王爺在明月苑招待東月國鳳翔王呢!夫人您就放心吧!鎮南王您與夫……奴婢帶安心她們準備茶點,夫人您與王爺慢慢說話兒。」


    「樓戈……」寧夜紫被樓戈臨走前哪一個欣慰的笑容,真給弄的老臉都臊紅了。


    不過,女兒沒事就好了,她也就能放心了。


    風齊冀望一眼花園裏的景致,頗有點沒話找話說的意思道:「鎮國王府的茶花開的真好!赤紅桃粉,綠葉紅花,在這個季節,熱鬧的讓人心情,都覺得……覺得特別舒朗了。」


    寧夜紫瞧他這笨嘴拙舌的勁兒,便是一笑而問:「花真有那麽美嗎?」


    「啊?」風齊冀收迴假裝觀賞花的目光,迴頭看向她,有點點不好意思的低聲說了句:「花、花有時沒人好看。」


    「師兄這是在說什麽話?聽著可真浮浪。」寧夜紫一下子冷了臉色,轉身走到一株盆栽茶花樹前,伸手撫摸一對胭脂紅的茶花,聲音清冷道:「相思想讓我再嫁,師兄覺得如何?」


    風齊冀有些緊張的轉身走過去,就站在她身後,眉頭緊皺著說:「我沒有對你輕浮放浪的意思,我隻是……師妹,我聽說這事了,之前一直在江南走不開,才會遲遲到今日,方……方……」


    寧夜紫可沒真生他的氣,不過是難得任性妄為一次,逗他一下罷了。


    風齊冀被她這樣盯著看的,他更是緊張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寧夜紫見他一副手足無措的緊張不安樣子,忍住笑意,冷冰冰的看著他說:「方什麽?事無不可對人言,師兄這般吞吞吐吐做什麽?」


    「我……」風齊冀望著這個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女子,一時間真是不知道話要從何處說起,在她越發不悅冰冷的眼神逼視下,他驟然做出一個大膽的激動,伸手抱住她,沒敢親,就這麽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裏,心跳如擂鼓般的急急說道:「寧兒,是我先把你放在了心裏,可我還沒來得及向師父提親,師父就把你許給……寧兒,我等了你二十八年,半輩子啊!你不能再嫁給別人了,我也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了。」


    寧夜紫被風齊冀這樣緊緊的抱在懷裏,聽著他一個大男人,似有些哽咽的說著這些話,她的內心亦是不平靜,五味陳雜的難受,抬手迴抱住他,眼角淚落苦笑一句:「我們這輩子……都犯的是什麽傻啊!」


    「是傻,太傻了。」風齊冀抱著她的這一刻,心裏頭也滿是悔恨,恨自己當初為何不勇敢一點帶走寧兒,那怕是落得個搶婚私奔的惡名,也比他們傻傻的辜負了二十八年的青春強得多啊!


    如果,他當初不這麽傻,又豈會忍受了這麽多年的相思之苦,寧兒又怎會承受了這麽多年的痛苦折磨。


    「師兄,你是個好人,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母親她沒有白疼你多年,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母親,怕你帶我走後,寧家的那些人,會活活的逼死母親。」寧夜紫什麽都明白,她當年是為了自己的母親,而順從父命嫁給了顧荇。風齊冀也是為了她的母親,而沒有帶她走。


    這個時代對女人太不公平,她當時若與人私奔,別人不會怎樣去多指責父親教女不嚴,而是會說母親沒教好自己的女兒,養出一個寡廉鮮恥的女兒。


    這些如刀刃般殺人不見血的話,絕對會活活逼死母親一個婦道人家的。


    更何況,父親也不是個多重夫妻之情的男人,若她這個女兒真給他丟了這麽大一個人,他還指不定會怎麽虐待母親呢。


    上次顧荇去世,父親也不過隻派了弟弟來奔喪,弟弟捎帶了父親給他的話,沒有一句安慰之言,全都是讓她為了娘家,做這做哪的。


    就連她母親拚死生下的親弟弟,也認了別人做母親,對她這個親姐姐,沒有半分的親味兒,一向隻想著靠相思這個外甥女,他怎樣才能仕途一帆風順。


    這樣的娘家父親弟弟,真是讓她寒透了心。


    風齊冀抱著悲聲哭泣的寧夜紫,他亦是淚落滾滾,他們為了彼此的家族親人,委屈自己二十八年,可又都得到了什麽啊?


    寧兒的父親待她何等無情,寧兒的弟弟又是何等的混帳。


    而他?他那一家子人,又何曾真的關心過他?如果真有一個人真的關心過他,又豈會不知他心裏藏的到底是誰!


    父母對他不管不問,兄弟是能搶的都搶,他除了自己拚死拚活掙下的鎮南王府,連半點風家的東西,都不曾有過一點點。


    若不是他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估計啊!他早就被視他為家族恥辱的父母給逐出家門了吧?


    嗬嗬!誰讓他不聽話,不能與別家聯姻,給他們帶來利益呢!


    高門大戶的親情,薄的真像蟬翼一樣呢!


    樓戈讓安心和永寧守在這邊,她則去了另一邊守著,總不能讓人這時候打擾夫人和鎮南王爺吧?


    安心和永寧兩個小丫頭,倒是湊一塊聊了起來。


    永寧背靠在一座假山上,手裏拿片茶花葉子玩著,看向安心皺眉說:「你說,夫人這一迴,要嫁的……會是鎮南王爺嗎?」


    「這誰知道呢!」安心眉頭蹙著,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風齊冀居然深愛著夫人多年,而其他人,卻沒一個人發覺的。


    「我希望夫人能嫁給鎮南王爺,像鎮南王爺這樣好的癡情男人,才能給夫人幸福,而不是像……」永寧這話雖然是欲言又止在此處,可誰都聽的明白,她這是在嫌棄顧荇個渣男呢。


    安心沉默著不說話,這事不是她們說了算的,主要還需看夫人會不會選擇嫁給鎮南王爺,而且……夫人這樣一嫁人,後頭真的不會被人說三道四嗎?


    風齊冀多年不娶,夫人一要嫁人,他就說要娶,這不是擺明告訴天下人,他風齊冀之所以多年來不娶,隻是因為心中深愛的是夫人嗎?


    如果最終真是這樣,夫人該不會被人說不守婦道,在老爺成為活死人的那些年,與每年都迴京祭祖的風齊冀,有什麽不清不楚,暗地裏……唉!真是愁人。


    「安心,你是不是怕夫人若是嫁給鎮南王爺後,外頭會掀起一場流言蜚語啊?」永寧和安心做了多年的姐妹,又豈會看不出愁眉緊鎖的安心是在想什麽?


    「永寧,難道你就不擔心嗎?」安心抬頭看向永寧,一臉的擔憂愁苦,真不知後頭若是真傳出這樣的流言蜚語,鎮南王與夫人又該如何自處。


    「我有什麽好擔心的?有王妃在,誰能傷害到夫人?」永寧笑著說,半點憂愁都沒有。


    安心皺眉想了想,也是,王妃一向厲害,她定然會有法子的吧?


    可是,悠悠之口眾多,王妃到時候要怎樣去堵住天下所有人的嘴呢?


    唉!或許是她腦子笨,才會想不出有什麽好辦法吧!


    ……


    幾日之後,沈氏帶著一個人來見寧夜紫,想先讓大姐見見人。


    顧相思她們幾個倒是都在,因為溫晏要嫁人了,她們都在幫溫晏繡嫁衣呢!


    來幫忙的人可不少,除了酒館忙的溫氏,以及忙著養花的韓氏不在,其他人可都在呢!


    玉麗曲、顧曦月、顧晨曦、顧曦雲,還有顧相思她們母女倆,都湊在一起幫忙繡嫁衣呢!


    當然了,在她們幾人裏,也就顧曦月和寧夜紫的刺繡能上得了台麵了,至於其他人?也隻能幫忙繡個香囊手帕之類的。


    沈氏帶人到來,趙晟便請了他們進府,領著他們到了碧波居的蕉萼軒。


    《花鏡》中有記載許多茶花,其中一種名曰:蕉萼白寶珠。


    這蕉萼軒裏裏外外,便種植著許多的山茶花,各種顏色,各種花型都有,絲毫不遜色春日百花盛開之景。


    沈氏帶著她家表哥來到,寶珠和西陵君若在此,一定會認識這個人。


    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別人冒充的何框。


    說來也是走運,那日他被人一棍打得頭破血流,倒地暈死了過去。


    有一個鄰村的人,來找他給女兒打嫁妝,這才救了他一命。


    也是被救醒後,他才知道有人冒充他要傷害寶珠兄妹,最終惡有惡報,被村裏的飛禽走獸給活活咬死了。


    今日來鎮國王府,他還怪不好意思的,畢竟他這張臉被壞人用過,也不知道孩子見到他,會不會直接把他當成當初的那個壞人了?


    沈氏帶著何框走上木橋,來到蕉萼軒外看了幾眼這裏開的真好的茶花,便一手提裙走進了屋子裏,屋子裏四周窗戶關閉著,燒著飄香氣的碳,倒是真暖香暖香的。


    顧曦月見到她母親來了,便在丫環的攙扶下,起身迎上去,靦腆笑著喚一聲:「娘,何叔。」


    「如今叫叔,以後給了改口紅包,可就得叫爹了哦。」顧相思笑著說,得!把人家一家人,都弄成大紅臉了。


    玉麗曲見她調侃人家,她也開玩笑說了句:「王妃您不也是一樣,到時候也要改口叫鎮南王個爹咯。」


    「叫就叫啊!隻要紅包給的多,我天天喊他爹都成。」顧相思可不是個臉皮兒薄的,再說了,大叔是真不錯的一個人,喊他爹,可比喊顧荇個爹強多了。


    玉麗曲她們幾個也是被她這厚臉皮逗笑了,就沒見過她這樣的,一點不知道臉紅為何物。


    沈氏這下也不臉紅不好意思了,她牽著何框的手,走到寧夜紫麵前,笑容甜蜜的說:「大姐,他就是我的……遠房表哥。阿框,她就是對我照顧有加的大姐,那些年,可多虧大姐護著我和月兒母女倆了。」


    「草民見過湘江郡夫人,多謝湘江郡夫人對如玉多年來的照顧。」何框誠心拱手感謝寧夜紫,如果不是的她這些年護著如玉,他和如玉……


    「都是自家人,無需如此多禮,坐吧。」寧夜紫之前也沒女兒那些話給說的臊紅了臉,如今瞧著沈氏與何框如此自然而然的親近,她也覺得自己是太不爭氣了,連沈氏都能坦然自若的人前牽著何框的手,她怎麽就能因為一句玩笑話,就覺得不好意思了呢?


    真是的,越活越沒出息了,當初年少那股子瀟灑不羈的勁兒,都被她這些年就饃吃了吧?


    沈氏拉著何框坐下來,見她們在幫溫晏繡嫁衣,她便起身走了過去幫忙。


    風齊冀這時候也來了,他聽說沈氏帶了一個男人來了蕉萼軒,便來看看,陪人家說說話嘛。


    「喲!瞧瞧,鎮南王來的真是時候,剛好陪何叔說說話了。」玉麗曲也是爽朗愛說笑的人,見風齊冀到來,不調侃一句,這那行啊?


    風齊冀一進門就被人調侃,他這臉皮再厚,也得是不好意思一紅了。


    寧夜紫這迴倒是大大方方的了,伸手一指何框身邊的凳子,笑說道:「坐哪兒好好陪陪客人,可別真白來了。」


    大家一聽寧夜紫這樣指使風齊冀去陪客,她們一個個的可都不厚道的笑了。


    風齊冀倒是真大大方方走過去,落座後,對有些不自在的何框說道:「無需理她們,她們都是這樣兒,不笑話你兩句,就不算把你當成自家人。」


    「大叔,你說什麽呢?我們哪有笑話您,明明就是娘調侃您,我們就是給捧場一笑而已,對吧?」顧相思可是個最愛拉著眾人起鬧的主兒,真是人太不可貌相了,這大叔之前別扭的跟個小姑娘似的,磨磨唧唧二十多年不敢對她母親表白,如今倆人說開了,他倒是臉皮真厚起來了啊?


    風齊冀如今是真不怕這丫頭笑話他,扭頭看向她,故作威嚴道:「剛才不是要叫爹嗎?怎麽這時候又不提這事了?」


    顧相思聞言一愣,在眾人哄堂大笑後,她便氣鼓鼓的怒瞪他道:「大叔,你偷聽也就算了,如今想讓我改口,也不給個紅包,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你這丫頭,又在胡說什麽?」寧夜紫又被這丫頭一番話鬧得臉臊紅,怪不得女婿總說女兒愛胡說八道,瞧瞧,這都當著大家的麵兒,說的什麽不害臊的話?


    風齊冀握拳抵唇咳一聲,眸光溫柔的看向臉紅的寧夜紫,笑說一句:「相思這孩子沒惡意,你就別怪責她了。」


    顧相思一聽風齊冀這樣護著她,她也不迴頭看她母親瞪眼了,而是真心一指風齊冀誇道:「看吧!這就是當爹的,知道心疼女兒。就憑您護著我這事兒,我必須叫你一聲爹。老爹,迴頭別忘了我的紅包啊!要大的,畢竟我們娘仨呢!太小了不夠分。」


    眾人都被她逗的笑出眼淚來了,玉麗曲一手搭在她肩上,豎起大拇指道:「王妃,我這輩子,最服的人,可能就是您了。」


    「別迷戀你嬸兒我,小心你叔揍你。」顧相思勾唇給玉麗曲拋個媚眼,擺明是想讓某叔吃醋揍人。


    玉麗曲笑得感覺肚子都鬧騰了,可能這小子也是聽了他這不正經叔祖母的話,在她肚子裏笑翻天了吧?


    顧晨曦和顧曦雲笑著笑著,心裏就有些難受了。


    她們兩姐妹,一個是被母親拋棄不要了,一個連娘都沒有了。


    看著人家一家人歡聲笑語的,想想她們自己……真是越想越難受。


    溫晏倒是想得開,她母親不認她就不認她吧!她父親想利用她攀上鎮國王府,她也沒有理會,愛怎麽說她不孝就說吧!反正她之後也會離開西賀國,隨夜大哥一個去南琰國了。


    眼不見,心不煩。耳聽不到,他們愛怎麽罵她,她都無所謂,反正那些咒罵聲也不會入她之耳,惹她心煩。


    風齊冀搖了搖頭,這個丫頭,真是個讓人無可奈何的主兒。


    何框也是羨慕他們這一家人,本以為除了顧相思這個上河村走出來的姑娘以外,其他的貴人都不好相處呢。


    可今日見了他們這些人,卻是一個個的都很隨和呢!


    既是來了客人,大家又都忙了一上午了,自然是不能不給飯吃的。


    顧相思讓初晴去吩咐大廚房做一桌好菜,她可要好好款待一下大家,一盡地主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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