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帝與顧逸真對視一眼後,對其他人道:“你們先退下。”


    在場幾人神色各異,此時也隻能無奈告退。


    出了門,謝全章拖過完全覺得事不關己,一臉沒心沒肺的謝晗去到無人角落。


    “晗兒,這迴你可得聽舅舅說,若是皇上被鎮北侯世子勸服了,你也一定要推拒此事。”謝全章連忙囑咐道:“宦官專權,可是我朝大忌,當年那九千歲,位高權重,生祠萬千,最後還不是落得個五馬分屍的下場!這事情看著是個大餡餅,其實是個大坑!”


    “世子從來和善,不與人為難,怎麽會不知此事……”忽然,謝全章像是想到了什麽,懷疑的看著謝晗:“你莫不是做了什麽事,得罪了他吧?”


    “……”扒拉了他的衣服,還扯脫臼他的手算不算?


    謝全章一看謝晗飄忽的神色,哪裏還不知道有問題,隻覺得頭腦發暈,過去羨慕別人有子嗣,想著哪怕是個紈絝也好的,現在隻覺得當時的自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可到底是自己家的,還能怎麽辦呢?


    最後謝全章隻得咬牙道:“世子在陛下心中分量不同,若是皇上下定了決心,你到時候就拉世子下水,讓他負責監督。”


    “不用,我當然該應下。”謝晗搖頭失笑:“舅舅,你擔心什麽?我早晚是要‘死’的人啊!”


    “胡說八道什……”說到一半,謝全章迴過味來,眼睛亮了:“你是說……?”


    “你不是正愁我將來怎麽脫身嗎?”謝晗說道:“做完這幾趟,真到了惹皇上忌憚之時,我直接假死離開朝堂就是了。實在不行,就告知陛下我女子的身份,主動求出宮,到時候憑我這些年辦的事,憑你的麵子,討個恩典出宮又有何難?”


    謝全章聽得眼睛發亮,心中大石落下了,喜笑顏開地拍拍謝晗肩膀:“是這個道理,還是我兒聰明!”


    謝晗也露出滿意微笑,等做完了任務,她才不想繼續辛苦為皇帝辦事呢,‘仇人’顧逸真一定想不到,他以為坑害她成功,其實正合她意。


    料敵先機的感覺真是美滋滋!


    於此同時,屋內的顧逸真對周宣帝道:“當年宦官專權,乃是太監秉筆之過,陛下勤政愛民,政務從不假手他人,無此方麵隱患。而且清查之事乃是西廠負責,一應情況也非常了解,若安排另外一人統籌指揮,反而束手束腳,容易引發其他問題。”


    周宣帝緩緩點頭:“有道理,可西廠權利是否過大?”


    “西廠不涉政務,也非正規軍隊,主事為宦官,權利全部來自皇權,真要收迴隻是陛下一句話的事情。”頓了頓,顧逸真又道:“若還需要製衡……”


    “如何?”周宣帝問。


    顧逸真躬身道:“臣請求陛下賜予暗中監督西廠之職,在這期間臣會布下暗手,若陛下哪一日真要這把刀迴鞘,臣有把握,也願為前驅。”


    …………


    事情最終定下了,當晚離開的時候,其他人神情各異,對待謝晗的態度都客氣了許多。


    路口分別時,顧逸真迴頭對謝晗微笑拱手:“恭喜謝督主了,明日提至三品的聖旨應該就下了。”


    “也是多虧了顧大人美言。”謝晗同樣拱手迴道。


    其他幾人猜忌的目光不斷在兩人身上流轉,懷疑顧逸真和謝晗是不是暗地裏有什麽交易。


    “督主客氣。”顧逸真抬眸看了謝晗依言,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又對另外三人道:“如此,在下便告辭了。”


    “告辭……”


    謝晗轉身上了等候的馬車,悠哉的倒在靠背上,自覺完全看透了顧逸真想法,眨眼就這個事情拋之腦後了。


    第二日周宣帝果然就下了詔書,將謝晗西廠督主的品級從四品提到了三品,更是授予了諸多職權。


    此舉自然是滿朝皆驚,最先就有幾個言官跳出來指摘。


    這一批最先蹦躂的言官很快成了出頭鳥,畢竟滿朝堂就沒幾個屁股底下幹淨的,隻是髒和更髒的區別,很快這批上奏的官員就被西廠的奏報給打腫了臉,有幾個更是惡行累累,證據確鑿,直接被抄家滅族了。


    朝堂的整頓就在南山黨與西廠的鬥爭中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很快,謝晗的名字已經能止小兒夜啼,更成為南山黨人的最大仇敵,而且是那種明明用了諸多手段,依然怎麽都弄不死的心腹大患。


    一年半後,謝晗剛滿十七歲,在南山黨等不遺餘力的抹黑下,她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奸宦’,名聲比之百年前的九千歲也不遑多讓。


    …………


    入夜,鎮北侯府書房中。


    黑衣人對著主座上的人迴報道:“督主今日帶迴府的舞者其實是刺客,在表演劍舞的時候意圖行刺……”


    那人拿著茶盞的動作頓住。


    又聽黑衣人道:“督主一隻手就夾住了劍,還直接將其折斷,女刺客被抓了起來,並未用刑,聽督主的意思,好像還是要她繼續表演劍舞……”


    茶盞繼續抬了起來,薄唇飲下一口茶水,彎起了嘴角:“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下一刻,茶盞放迴桌上,在安靜的房間裏,發出清脆的響聲。


    黑衣人抖了一抖,露出黑衣下的一小片飛魚服,那製式,赫然是西廠中的百戶才能穿著的。


    “你們自負耳目靈敏,竟然連刺客混進督主府匯總都不能預先知道。”


    “大人恕罪!”黑衣人單膝跪地。


    頭頂上傳來淡淡的聲音:“迴去吧,若有下次,你和你的手下,便不用待在西廠了。”


    “是!”


    黑衣人離開後,書房中的人走了出來。


    月光下,是顧逸真更加清俊成熟的麵容,二十歲的青年,褪去了最後一點書生文弱氣,整個人變得更加沉斂,他瞧起來依舊是那個如玉佳公子,隻是一年的時間,這塊玉已經變成了墨玉,深邃雅致,不可捉摸。


    這一年中,謝晗交出的不少令周宣帝滿意的大案,一直有顧逸真的助力,暗中監察之職,更讓他的觸角滲透了西廠。不過,距離收縮這些觸角,將之凝聚成網,還有很長的距離。


    但哪怕是五年、十年,他都有足夠的耐心慢慢等待。


    我織好羅網,助你青雲直上,為你保駕護航,隻待他日你權傾朝野,鳥盡弓藏——


    請君入我彀中。


    到時候世上將沒有‘奸宦’,僅有屬於我的……晗晗。


    第59章 公公偏夳痛14


    謝府。


    謝晗的宅子比起京中其他一些大官來說, 可以說是非常小了, 甚至可以說與她現在的身份權勢完全不符, 但論起精巧舒適,她卻敢說就整個大周都別無二處。


    在剛修葺府邸的時候, 謝晗就請來工部名匠, 結合自己的記憶, 讓係統設計了一套完善的水循環係統,進水排汙水管一應俱全,日常用水引的是背麵山上的活水, 更在後麵把浴缸花灑、抽水馬桶全部都弄出來了。


    原本太監沒有子息後代,又見慣了宮中的雍容,往往會偏愛富麗的裝潢, 曹登的府邸就是個典型。


    偏偏謝晗的完全不同,這個宅院的園林綠化也是怎麽好看怎麽搞,怎麽飄逸怎麽整,整個宅院弄得一座大園林差不多,端的是一派修身養性, 可以說是太監中的一股清流了。


    不過外表看起來雖然無害,但是身為一個西廠督公, 惡名昭著的奸宦,在府中修一兩個地牢那完全是基本配置。


    親隨通過機關挪開一個假山, 一道階梯出現在謝晗麵前。


    謝晗用帕子捂住鼻子,揮了揮裏麵透出的沉悶空氣:“早知道這種情況就直接關柴房了,你們大驚小怪, 關什麽地牢。”


    一旁的親隨艱難道:“大人,這飛雪劍乃是江湖中有名的劍客啊,若關在柴房,怕是容易叫她逃脫,這兩日我們的人手在府邸附近已經發現了不少來曆不明的人,在探查此人消息。”


    謝晗擺擺手:“能在探查消息時就被發現,那就不足為慮,不過是因為我借這個機會請了個假,很多人便想知道這江湖鼎鼎有名的殺手是不是真把我傷了。”


    她說著已經走下階梯:“我說你們……就算是地牢,也要注意衛生通風情況啊。”


    “……是的大人。”


    地牢不大,大概十多平米,有兩間牢房,其中一間裏,幹草邊坐著一個女子身影。


    聽到動靜,女子微微側了側頭,很快又收住,身子維持著靠牆坐姿沒動,不看進來的兩人。


    “作為我這地牢建成以來第一個體驗者,感覺如何,褚紅葉姑娘?”謝晗走到牢門前。


    女子猛然抬起頭看了過來,露出一張英氣豔麗的麵容,驚疑不定的看著謝晗。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謝晗笑而不語,當然是因為原劇情裏你也是徐千林的後宮啊!


    一旁的親隨見狀一驚,他們隻查出這女子有九分把握是江湖中一個叫飛雪劍的殺手,督公卻已經知道對方的真名了,果然深不可測,不由得暗中大為佩服。


    謝晗看了一眼牢房中那一處被簾子遮擋的地方:“這裏我都特別配置了抽水馬桶,你體驗過沒?還不錯吧?”


    這是在建造時她特意囑咐加上去的,要是沒有點這種設施,有人在裏麵關個一兩天還好,要是關上個十天半個月,她想想都頭皮發麻,就算不去看,謝晗也完全不能容忍自己的府裏有這種地方。


    褚紅葉聞言,原本憤怒的臉一僵,她被關了一天一夜,人有三急,自然是使用過的,臉上瞬間通紅,恨不得立時死了:“你這奸宦,要殺就殺,何必如此折辱人!”


    “不不,我看你一直誤會我了。”謝晗歪頭看她:“我知道你是拿錢辦事,我對雇傭你的人也不感興趣,更沒有你以為的拷問你幕後黑手的意思,反正翻來覆去就那些人。”


    這個時空的江湖並不是武俠中的錯綜複雜,而是完全的灰色地帶,本質構成為山賊水匪殺手毛賊等等,所謂的遊俠,也是拿錢辦事,實際還是做前麵幾種活。如果有獨門武藝,就能闖出個名頭,褚紅葉就是憑著劍法成名。


    所謂的江湖,隻是因為大周自顧不暇,所以沒有肅清這些勢力,便慢慢發展成了所謂的江湖,實際上這些人對上官麵勢力,還是完全不夠看,否則江湖中又怎麽會有民不與官鬥的說法。


    褚紅葉來行刺謝晗,雖然打著清繳奸宦的名頭,也許她自己也這麽認為,但實際上背後肯定有些人推動,負責出錢出力。


    原劇情裏,褚紅葉就是受了別人的推動前去行刺徐千林,隻是結果自然是刺殺不成反被撩,順利被其收入後宮,並且成為了其中的武力擔當,沒有其他女子敢招惹。


    褚紅葉這邊聽到謝晗平平淡淡的話,不由得麵色一變:“那你想要我做什麽?”


    “我隻是想看看真正的劍舞,那天你還沒表演完就打過來了,不過若是你還是不同意,我也隻好殺掉你了。”謝晗可惜道,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威脅。


    褚紅葉雖然是徐千林後宮,但因為對方後宮太多,反倒沒有一個達到女主標準,殺不殺還真不影響謝晗的任務。


    褚紅葉呆住了:“你沒說笑?就這麽簡單?”


    “嗯,我滿意了就放你走。”謝晗打了個哈欠:“快給個準話。”


    “好……我答應!”下一刻,褚紅葉就妥協了。


    一個時辰後,湖心亭中,打完一套劍法的褚紅葉被兩個西廠練家子製住。


    “你說過答應了你就放我走的!狗官,奸宦!你翻臉不認人!真無恥!”


    “我說過滿意了就放你走,可是我現在還沒看夠啊。”謝晗揉揉耳朵,繼續道:“你好好在我府上做事,混黑道是沒有前途的,來人,給褚姑娘地牢收拾得好點,床和被褥都送一份下去。”


    下一步要查大商人,正愁信息渠道不夠,這大妹子就送上門來了,當然要人盡其用。


    再說就算沒問出來,無聊的時候表演個劍舞也是好的嘛。


    ……


    下了朝,徐千林迴到府中。


    他作為新科狀元,又有現代的知識打底,在這段時間拿出了一些發明改革,再加上嶽父的幫扶,如今已經是戶部侍郎了。


    想到今日聽到的消息,徐千林神色沉重,連嬌俏可人的王氏來纏他都沒有心情理會。


    王氏是他曾經的未婚妻,在她的家族退婚後,兩人陰差陽錯又相愛了,王氏拋家棄族跟了他,雖然隻能做妾室,他卻一向給疼愛,很少有今日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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