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湖喜靜,隻因她聽力極好,員工小聲說話,隻言片語都飄進她耳朵眼裏。

    仔細一想,她跟陸仲天,倒是很少單獨出現在人前過。

    思及此,她往旁邊挪了半步,又拉開些距離,跟他介紹起自己“早已看中”的畫。

    來之前,夏星湖已經讓員工挑了幾幅出來,有近代名家,也有當代新秀,倒也不露怯。

    陸仲天認真聽她說完,卻露出無奈的神情:“你看著辦吧。”他對這些是真沒研究,在他眼裏,還不如顯微鏡下的細菌來得好看呢。

    夏星湖指了一幅:“這個怎麽樣?”

    雖說藝術品,多是作者離世了才值錢,但這位大家隨著年齡漸漲,近年來已少有作品流出,還是很值得收藏的。

    陸仲天笑道:“這是你們老院長的作品吧?”

    夏星湖也笑:“是。”

    肥水不流外人田麽。

    “行。媽會喜歡的。”

    二人三言兩語敲定了,指揮人妥當打包好,直接派了車跟著陸仲天送到陸家老宅去。

    老宅年前剛重裝修過,空放了一個季度通風,二老也才遷迴去不久,要不然也不至於連老宅的掛畫還要讓大病初愈的夏星湖來挑。

    送走一行人,夏星湖鬆了勁頭,才覺得腰有些發酸。

    她輕輕揉了揉腰際,走迴辦公室。

    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來都來了,不如把昨天沒看完的材料接著看看再迴去。

    結果一看起來就忘了時間,等被經理助理敲門說下班時間到了,陸家的車來接了,她才發現,竟然已經這麽晚了。

    正收拾東西,夏星湖就接到了黎影的電話。

    這麽快?

    那邊卻隻是報告進度:“東西都拿齊了。”

    “嗯?”

    黎影啞著嗓子,笑了聲:“下午去抬畫的人裏,有我的人。”

    夏星湖拿著手機,實在不知說什麽好。

    連她這邊,都有對方安插的棋子嗎?

    黎影先道歉:“不是故意監視你的,過了這個月就讓他辭職。”

    夏星湖無語了一會兒,提起包往外走:“你拿了大哥的樣本?”

    黎影笑,仍是那種玩世不恭的調調:“一次到位。”

    既要查明孩

    子是不是陸泊言的,又懷疑孩子是陸仲天的,不如直接拿陸仲天的樣本。

    專業領域黎影說了算,夏星湖沒再問,約好出結果了再聯絡,就掛斷電話,坐了家裏來的車迴去。

    事情有了進展,夏星湖心情莫明好了點,經過下午的工作,人也有點餓了,路過家有名的店,想到這家的魚做得極好,就停下上去。本隻打算叫個招牌魚帶迴去吃,不意遇見了蘭琳正在這兒吃飯,跟她在一起的,都是年齡相當的那圈人,多少都有些交情,見著許久不見的她,紛紛拉著不讓走。

    蘭琳初時倒沒留她的意思,見著大家盛情難卻,也說:“你就說跟我在一起。”

    夏星湖看到除了蘭琳,還有幾位是病前就有來往的,想到自己想要重新走入社會,也就沒再推托,打電話叫司機先自尋地方吃飯休息去,晚點再來接自己,就順勢走入了太太團。

    席間,有人旁敲側擊問起她的病情。

    夏星湖還是女孩兒時,因著美貌多才,頗受矚目,尋著了陸家作夫家,不知羨煞多少旁人,誰知過門不過兩年,住在醫院裏倒有過半時間,那些人心裏難免有些感慨,除了感慨,有些心不正的,還有點幸災樂禍。

    病得住了一年多,這得是要命的病症吧?但兩家人瞞得嚴實,蘭琳做為她最好的閨蜜,嘴裏也是半點口風不露。

    看陸泊言新掌了家族企業的大權,正式場合卻連個女伴都帶不出來,不是沒人動過腦筋,隻是陸泊言看著溫和可親,實則滴水不漏,妻子病重,他一幹應酬能推就推,不能推的,也都單身赴宴,更博得了深情專一的美名。

    陸家探不出什麽來,夏家更問不出話。

    夏秋冬孤身一人,連個老家老母都不見,文夢雲再是鬆散,在女兒的事上也把嘴管得牢牢的。

    眼下見到了正主兒,太太小姐們都禁不住心裏那份八卦的勁。

    夏星湖剛一露麵,就有人不露痕跡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臉色雖然不好,略帶憔悴,卻打扮得精心,頭發和妝都是精致的,穿著一身時興的春衫和鞋,包雖是舊物,卻是有些年頭的經典款,有眼尖的認出來,這款包是陸家太太季安瀾拿過的。在座的都是人精,不過一眼,就能知道夏星湖甭管病得重成什麽樣,缺席了多少大小場合,她這個陸家繼承人太太的位置,目前來說還是坐得穩穩的。

    聰明的不再多問,偏有幾個心大的,卻覺得夏星湖是在逞強。

    隻

    是他們的娘家和夫家,都比不過蘭琳和夏星湖兩人的夫家,隻得把話都埋在心裏。

    問病情,夏星湖隻說好了,再往下問,就問不出來。

    反正病都是三分治七分養,夏星湖人好端端的坐在這,不是好了也是好了。

    東道蘭琳又站在她一邊,大家試探過一迴,也就轉了別的話題聊,一餐飯倒也吃得盡興。

    席上,蘭琳是最知道夏星湖情況的,剛吃過沒一會兒,就親自把她送迴車上,叮囑她到了家給她個信,看著她的車開遠。

    夏星湖迴到家中,卻發現大廳裏點著大燈,她推門而入,就見一桌早已冷卻的佳肴,而陸泊言坐在一旁,似是候了她許久。

    見她進來,他轉過頭,眸色未明,語氣平常:“迴來了?”

    夏星湖唔了一聲,心中想道:這是在等她迴家吃飯?

    她被蘭琳留下吃飯的時候,一時見到太多人,腦中正重新構建起社交關係的網,忘了要提前通知他,是入席上了幾道菜後,才想起這樁事,卻也隻是給陳紅去了信息。

    她想著他忙得很,那個時間就算他晚上沒有應酬,也必在路上,不便打擾,反正他若是迴家,陳紅總會告訴他她不在家吃晚飯的事,他若是不迴家,也就沒必要說。

    此時看著明顯在等她迴家吃飯的陸泊言,她卻沒來由的心虛。

    可她為什麽要心虛?

    她是跟蘭琳和其他友人一起吃的飯,又不是和什麽人幽會,她才不需要心虛。

    該心虛的,是曾明晃晃地拿加班當幌子,其實去看極有可能是私生子的陸泊言。

    這麽一想,夏星湖略微慌亂的心瞬間大定。

    外間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響,司機林伯開上自己的車離開這兒,迴自己家,別墅的裏裏外外頓時安靜下來。

    夏星湖走過去,坐到他對麵,隨手把包放到旁邊的椅子上。

    她未語先笑:“對不起,我怕打擾你開車,就沒跟你聯係。你知道的,我病了好久,路上遇到蘭琳,還有一幫小姐妹,大家看到我好了,就一起吃了個飯……”

    她又笑了笑,杏眸裏盛滿了柔情蜜意:“我跟陳紅說了,想著你若是迴來,她一定會告訴你,怎麽,你們沒碰上嗎?”

    陳紅是住家的,算是營養助理,一手張羅夏星湖的日常飲食,周末才休息。但看來,她現在不在這兒的樣子。

    夏星

    湖一開口就服軟道歉,又一臉開心地說跟朋友出去吃飯,陸泊言心裏縱然再有不快,此時也消了大半,還有一半,他壓住了說:“聽她說你遇到朋友,會晚點迴來,我就放了她一晚上的假。”他話鋒一轉,又說,“無論如何,你有事也應該第一個告訴我。”

    他們才是夫妻,現在又這麽方便,哪有讓別人傳話的呢?

    這話有點重,他有些懊惱,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又怕她不高興,誰想到,夏星湖卻笑意更盛:“好,我以後一定注意。那麽,泊言哥。”

    她叫出了從前年少時的稱唿,成功勾起他昔日感覺的同時,聲音輕軟如春草般地問出一句話:“你有事,也會第一個告訴我的,對不對?”

    陸泊言極快地應道:“當然。”

    夏星湖笑容未變,心裏卻閃過一句:當然是,還是當然不是,還不是由著迴答的人說了算。

    她略等了等,見陸泊言沒有坦白從寬的意思,笑道:“你還沒吃吧?我把菜熱一熱。”

    陸泊言卻止住她的動作:“你別動。”

    夏星湖不解地抬眼望他,他語氣才真正平和起來:“你也忙了半天了,去休息吧。”

    夏星湖遲疑:“那你……”不是還沒吃飯嗎?

    陸泊言提起牙箸,當著她的麵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裏,細細嚼碎咽下,說:“天氣不冷,不必熱了。”

    他又說:“那是給你的。”

    夏星湖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在她身前不遠處,有一隻細白骨瓷燉盅,她打開蓋子,甜香味撲鼻而來,裏麵淺棕色的湯汁有八分滿,出鍋久了,溫度正好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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