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夏星湖吩咐了給陸泊言熬的粥,轉了一道手,又讓他拿來還情,她喝了幾口,不免有些失笑。

    感情這事,可不就是互相的。倘若相愛的兩個人都以對方為第一重要,有來有往,你對我好,我亦對你好,天長日久,便是假意也能處出幾分真情。

    她垂眸,小口小口地把盛了八分滿的細瓷碗裏那說是細粥,實則更像稠汁的甜香之物喝盡。

    主臥的大床上沒了床單,因是深夜,二人都沒驚動人,陸泊言隻把東西都堆到一角,還沒來得及換上新的,催夏星湖先去睡套間。

    他這樣細心體貼,她忍不住說:“這麽晚了,你也別收拾了。”

    她要穩住陸泊言。

    前幾日怕與他發生些什麽,放著點距離是為著安全,這幾日卻不怕。

    陸泊言是忍得難受,卻還不至於在這件事上百無禁忌。

    他向來是謙和守禮的性子。

    夏星湖坦率地留了不設防的背影,先走到套間裏去。

    陸泊言依言跟過來,知她這幾天特別畏冷,又知她不喜歡離人太近嫌氣悶,從背後輕輕擁住她。到底真累了,嗅著她尚帶著幾分水氣的發香,很快睡去。

    夏星湖入睡過程卻沒有意想之中的順利。

    二人少年愛侶,新婚夫妻,本就是極易產生火花的年紀,眼下她雖身上不便,但身後之人灼熱的唿吸一下下噴灑在她敏感的後頸處,即使不放注意力在上麵,都覺得時有陣陣酥麻之感。男性的體溫本就比女性來得高,對夏星湖來說,陸泊言全身俱是火源,燎得她整張背發燙。

    這一覺,比沒睡還累。

    夏星湖剛睜開眼,就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醒來之前,她還被夢裏的畫麵刺激得目瞪口呆,誰想醒來之後,那些本來令她驚愕的畫麵卻像潮水般退去,被綺夢勾起的情緒卻還揮之不去,縈繞心頭,令她頭疼。

    她起身披衣下床,步入浴室,束好頭發,望著鏡子裏的自己發怔——二十二,本該是一個女子容貌最盛的年紀,她卻先是失子,現在還處在失婚的邊緣。

    在一年以前,她和陸泊言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諸事和諧,哪兒用得著靠旖旎夢境發泄暗藏情緒,更何況她現在這樣,居然還會夢到那些內容,委實令她不解。

    深深吸了口氣,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內容拋開,夏星湖仔細上了個

    抬氣色的底妝。因生理期而變糟的臉色一點點在她巧手下漸漸紅潤有光澤,唇色卻在其襯托下,越發顯得蒼白。

    傭人得了陸泊言的令來叫她下去吃飯,她想了想,抹了極淡色的唇膏偽裝素顏,拎包下樓。

    陸泊言果然沒有看出來。

    他今天也起晚了,著急出門,隻對妻子說這幾天若是不舒服,就在家裏休息。

    “要努力有的是機會,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夏星湖微笑:“說的也是。”

    看樣子陸家人並不想讓他們離婚,可是兩個孩子又總要養育,這塊支出,當然得從他們夫妻的小賬上扣。陸泊言要養外麵的孩子,說不定還有外麵的女人,說不定,還不止一個,她這個被分薄了關注的棄婦,可不是得自己多加努力嗎?

    意思雖不對,話倒是好話。夏星湖從善如流,和經理打過招唿,今天在家裏歇一日。飯畢,她從經理那兒接到傳過來的文件,坐在休息室看。不用坐近一小時的車去工作,果然要舒服點。若要依從前的性子,夏星湖就算是吃止疼片硬抗也必要把正事做完,但經曆眼前種種,她倒是想開:人生如此艱難,也不知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且對自己好一點罷。

    沒曾想,半上午的時候,季安瀾打電話來,說仲天今天得空,帶了朋友過去,卻得知她請假在家。

    “大哥有事?”夏星湖有幾分意外。今日是周二,陸仲天平時在實驗室裏一待就是三五天,若不是季安瀾時時記著,勸他多出來透氣,恐怕他能連續一個月睡在裏麵,連周末的家庭聚餐都不記得來參加。

    季安瀾語調柔和:“也沒什麽事,就是仲天的朋友新搬了家,想買幅畫掛客廳。”

    這倒難得。

    陸仲天和陸泊言生得極相似,性格卻完全不同。陸泊言跟誰都說得上話,人緣頗佳,陸仲天卻從小就隻埋首書本,若不是他在專業領域上確實有兩把刷子,隻是不把重點放在外事上,恐怕大家都當他是個呆的。

    問清了狀況,夏星湖轉而給陸仲天去了電話,說了今天因故沒去,讓他有事找經理便好,又吩咐經理。

    一圈電話打完,也不過花了十分鍾不到。不過小事,她心裏便過去了,卻不曾想,季安瀾卻沒過去。

    她放下手機,一點不滿就從笑容裏透了出來。

    陸城自兒子正式接了班,就常常隻去上半天,見狀頭也不抬,繼續看報紙,嘴裏卻問:“又怎

    麽了?”

    季安瀾說:“星湖這孩子,也太嬌氣了,昨天才去做一天的事,今天就請了病假在家裏。”

    陸城不覺得有什麽:“她不是才剛好點?再說畫廊那兒不是有其他人嘛。”

    季安瀾輕輕哼了一聲:“她若是真的不舒服,就該在家裏徹底養好了再說,偏要逞強,去了一天就又病了,像什麽樣子。”

    陸城知道,妻子不喜歡夏星湖很久了。

    坦白說,這個兒媳婦他也不太滿意。

    似他們這樣人家的兒女,也有學藝術、做學術,不吃本家產業這碗飯的,但這樣的人,一般就默認遠離了家中的權利中心,當個富貴閑人,沒有聘了來當繼承人媳婦的。

    一家產業,自然是要夫妻同心才好,爭或守,都有個幫襯,可陸泊言,卻在這方麵跟夏星湖說不上話。

    若是夏星湖肯棄藝從商,他們也還不算太老,慢慢教導個十來年,總能幫上兒子的忙,倒也不錯,可她不做。

    再退一步,她肯安心打理家事,生兒育女,早點為陸家生下繼承人來,也還算有點微薄作用,偏在這麽簡單的事上又出了紕漏,還病得在醫院住了這麽久。

    橫看豎看,皆非良配。

    陸城放下報紙:“咱們還能怎麽樣呢?”

    事已至此,總不能平白無故讓他倆離婚。最要緊的是兒子喜歡,喜歡得要命。

    季安瀾頭疼:“早知如此……”

    陸城打斷她:“別想了。”想也無用,想那些做什麽,不如著眼當下,看看怎麽挽救局麵。

    季安瀾被丈夫連番打斷,倒也不生氣,隻說:“我讓仲天順便選一幅來家裏。”

    這些小事,陸城並不關心,隻說隨她,又開始看報紙。

    陸仲天帶朋友挑了畫,讓人送去新居,和朋友吃過飯,複又轉迴畫廊。

    經理聽說是給東家的公婆家挑畫,想起夏星湖有吩咐下來,找了員工,說是還沒找到,隻得又打電話向她請示怎麽辦。

    夏星湖也知道一時半會兒可能找不到她點名要的東西,想到季安瀾把事托給了她,她若是早早得了畫,讓陸仲天順手帶迴去也說得過去,可她沒準備好,總不能把挑畫的事也一並丟給陸仲天,便說讓他略等等,她馬上過去。

    這幾年由於全球變暖,過午後的天氣越來越熱,經過一上午的休息,夏星湖也已經不太難受了,便快快

    換了外出的衣服,備了車趕過去。

    到的時候,陸仲天正由經理陪著喝茶,見到她來,長身而起,溫和笑道:“星湖。”

    夏星湖有一瞬間的恍惚。

    陸仲天今日穿著一身簇新的淺色休閑裝,也沒戴黑框眼睛,又未語先笑,一雙本來專注的眸子似乎有點不對焦,顯出幾分柔和溫潤,與他平日裏沉悶寡言的理工男形象大相徑庭,倒有幾分陸泊言的樣子。

    這一對雙生子向來除了外表,其餘十分不像,她跟陸泊言還沒朝夕相處的時候都能一眼認出來,此時也不免暗自奇怪:怎麽換了套衣服,能差這麽多的嗎?

    a市這邊的風俗是:名字是三個字的,親近之人都省略姓,直接叫雙字名。因此陸仲天同其他親戚朋友一樣,直接叫她“星湖”。

    夏星湖很快迴之一笑:“大哥。”

    她從小就這麽叫他,隻是當時前麵還要加上“陸”這個字,結婚之後才去掉了姓。她叫陸泊言,卻並不是依著“陸大哥”排序而下的“陸二哥”,而是“泊言哥”。

    短短一句招唿,她想了這麽許多,原來自己從小到大,就對陸泊言與眾不同。

    虧她一直以為,是陸泊言先待她非同尋常。

    不過瞬息之間,心中已轉過數個念頭。夏星湖引著陸仲天出來,笑著說:“我看中了幾幅,就是一時拿不準。”

    這不過是托詞,隻是掛畫是小事,陸仲天也不戳破,隻點點頭,落後她半步,隨她一路前行。

    他二人男俊女美,瞧來十分登對,有不熟悉的員工捅捅邊上的同事:“陸總好帥啊!”

    被同事急忙捂住嘴:“那是陸總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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