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和尚法海用金缽收了白素貞,並將她壓於雷峰塔下。小青為救出姐姐,與法海大戰三百迴合,被法海的金缽罩住。小青掙紮幾下,兩腳一蹬,差點掛了。法海於心不忍,兩手一鬆,放了小青。小青於是帶上白素貞弟子白乙劍和自家徒弟虹兒,連夜離開金山寺,到峨眉山再度修煉。

    一日,一行三人走得累了,走進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鎮。小鎮十分破亂、荒涼,殘垣斷壁四處可見。風吹草動,卻無人煙。

    小青略顯疲憊往鎮外的斷牆上一坐說:“徒弟,給為師找一些吃的來。”

    白乙劍往鎮內轉了一圈,兩手空空迴來,不耐煩了說:“師父,什麽都沒有!連個鬼影也看不見。真是邪了門耶!”

    虹兒一臉不高興說:“師兄,怎麽跟師父說話?沒有吃的,你也應該想些辦法搞來。”

    白乙劍扮個鬼臉:“師兄隻有這麽大能耐,有本事自己去。”

    “你……”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小青站起來,看一眼天邊的太陽,時間不早,她說,“你們什麽時候能讓為師安靜下來,就算阿彌陀佛了。白姐姐被法海收去,你們還來煩我,我前世是造了什麽孽啊,今生拿憂愁來還……”

    “我要殺了老禿驢,救出師父。”提到法海,虹兒牙齒癢癢。

    白乙劍哼一聲:“師父明明可以殺了法海,卻故意敗下陣來,不知所為何故?”

    “我故意了嗎?我失敗了嗎?”小青臉都白了,她緩下一口氣說,“好好,我不與你一般見識。你們不去,為師自己去!”

    白乙劍哈哈笑了。笑完,眼中淚光泛起。

    虹兒大叫:“師父不要!要去,徒弟要跟師父一起去。”

    白乙劍則迴過頭說:“師父要進那鎮子,還是小心為妙。憑我白乙劍的感應,小鎮陰氣太重,恐怕有魔界精靈駐守。師父不要殺不了小妖,反被小妖捉了去,豈不讓徒弟們不爽。”

    小青輕蔑一笑說:“你這些語句實在有些精靈古怪。不過,為師好歹也在這世上修煉了五百多年,沒升上神仙也算得上上等的妖吧,妖魔鬼怪豈能奈何我?”

    小青走進小鎮,發現小鎮的巷道內遊走著一些貌似人形的奇怪精靈,人一但靠近,它卻滋溜一閃,神秘消失了。陽光照射不進來,是因為房上那些飄散的青紫色霧,遮蔽了天空。越到小鎮深處,青紫色霧氣越重。四周詭異,潛伏了許多詭秘生命以及能幻化成所能觸及生物形態的神秘黑暗體,而鎮上所有的活人也早已被陰影吞噬,隻有黑暗和青紫色的霧籠罩在四周。

    小青走到一處終年淌著黑水的溪溝。透過天邊一絲光亮,她很驚異於山川溪流中竟然有黑如墨汁的溪水,黑水洶湧,翻滾不止,從小鎮中心穿過。溪水一旦出了陰影地界,卻又變得清沏見底。

    這到底是一塊什麽樣的異樣之地?難道被施了魔咒?

    “這是一片快樂之地。並不是你眼中看到的一片黑暗,你看到的隻不過是一片虛幻之物。”

    誰在說話?誰又猜透了我的心思?小青四下看看,什麽也沒發現。

    “不用找了,我就在你腳邊。是不是變成人類,就會高高在上,再不會看一眼以前曾經朝夕相處的一草一木?”那聲音又說道。

    小青愈發驚異,她終於看清溪水邊,淩亂的黑石上,正有一隻背著金甲的烏龜在亂石叢中跚跚而行。

    小青笑了說:“你在跟我說話嗎?”

    大烏龜伸長脖子懶懶看她一眼說:“小姐,我不跟你說話,還會跟石頭、花草嗎?可惜它們空有生命,無有感情,很無聊啊。”

    “原來你是一隻成精的怪物。”小青說。

    “小姐,錯!我不是怪物,我是妖,一隻修煉千年的妖。隻因修煉走火入魔,所以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兒。雖然我長得醜,但我的內心正直、善良,並且還很溫柔。”

    “哈哈哈……凡是人類都會這麽說。你算人呢,還是妖,我倒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我當然是妖,我才不要做人,做人有太多的虛情假意,太多的悲歡離合。”

    “要是讓我選擇,我願做人,絕不會做妖。”

    “小姐,你不是妖,難道是人?”

    小青想了一下說:“我……當然是人。”

    “可是在這黑暗之中人類生命絕不能存活。如果是妖,你卻有人類的外形和七情六欲……搞不懂了,搞不懂!”

    “那你,又怎麽能存活?”小青看一下四周又說,“這是一個什麽地方?”

    “你問我嗎?我剛才說了,我是妖,當然隻配生活在黑暗世界。你如果是人,你看到的黑暗世界便是一片虛幻之物。”

    “神仙……妖怪……假象?”

    “我沒有說假象,我隻說虛幻,虛幻不是假的意思。所謂緣起性空,世間萬事萬物皆需依緣所生,而其本身卻又無限可分。正所謂非空非有,非幻非真,不生不滅,不二法則。”

    “原來你還懂佛學。我明白你是誰了,快顯出你的尊容。”小青退後一步說。

    大烏龜滋的一聲忽然變化成法海,手握法杖站在溪溝邊滿臉不高興說:“我靠,這麽快就被你認出來,小姐,你太不給法海麵子了。讓我們聊一會多好啊,我有很久沒有跟人說過真心話了。”

    小青怒目而視:“我明白了,原來法海就是烏龜,烏龜就是法海。做什麽不好,偏要做烏龜。你一千年來害人不少,你什麽時候才能脫胎做人?”

    法海嗬嗬笑了說:“做人有做人的原則,做妖有做妖的法則,做烏龜有什麽不好,隻是生物種類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難道上天安排蛇與烏龜就天生不合?我不相信。”

    “少在這裏花言巧語,不要以為你放了我,我就會感激你!既然你後悔了,現在出招吧。”

    “扯遠了址遠了!小姐,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子,叫法海如何下得了手。我佛慈悲,隻會普渡眾生,哪裏會有殺生的道理。我趕到這裏來,不過是跟你會會麵,敘敘舊,或者談談哲學、天氣也好……”

    “談你老母!我恨不得剝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等我修煉完成的那一天,你就有得受。”

    “看看,又來了!罵什麽不好,偏要罵我老母。正所謂蛇是蛇它媽生的,烏龜是烏龜它媽生的,雖然不同種類,都是我們的前輩,為什麽總要把我們的罪過總結到前輩身上?你難道沒有一點做人的良心?”

    “你不但是一個壞和尚,還嘰嘰歪歪婆婆媽媽有得受,不知你的同類受得了還是受不了。很奇怪你是如何混進金山寺,一不小心還當上大法師。你是一隻看見經書就頭痛的小烏龜,也會念經?”

    “此一時彼一時,佛祖也有打磕睡的時候。小姐,不可門縫中看人喲。”

    “真懷疑你,如何修得正果。”

    “他們修大法,我修小法;他們求虛幻,我追求真實。”

    “你千年妖怪,如何辨得美醜,你又怎知萬千生物,各有追求。”

    “人類尚知善惡,妖怪也有感覺。”

    “禮佛誦經原是你本職,心意雜念你遲早會貶下地獄?”

    “我用丹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該來的它遲早會來,不該來的我不會強求,沒有什麽遺憾不遺憾的。該是你,早做決斷。”

    “決斷什麽?”

    “為什麽要跟那個賤人在一起,像我這樣生活多麽自由自在。不能學學我,非要去峨眉山?”

    “是不是這樣,就會放了我姐姐?”

    “你真是一個聰明的人,聰明得讓我有些喜歡。要是我不出家的話,我一定會娶你。至於你姐姐,要看她心猿歸正到什麽時候。”

    “啊,呸!氣不死的小禿驢,你真以為我會相信你?”小青忽然將身一轉,抽出寶劍說,“少在這裏打誑語!既然佛祖不願清理門戶,我願替天行道,先滅了你這畜生。”

    法海收了法杖,歎一聲雙手合掌說:“為什麽總是這樣啊,動不動又砍又殺!小姐,你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想說一句真心話有這麽難?你們這些女人總說我婆婆媽媽,這麽多年,你們什麽時候又了解我內心的痛苦……妖怪也是人,法海也有感情……”

    小青收住腳步,看了法海一眼,看見他眼中有淚光閃動。

    法海望著黑暗的天邊,觸景生情:“曾經有一位女人她深愛著我,我沒有珍惜,直到我出家的時候我才明白;曾經有一位我深愛的女人她嫁給了別人,我想要挽留卻又被多次拒絕。愛一個人和不被人愛是人世上最痛苦的事,可憐老天卻從不垂青我這苦命的人……”

    一席話說動小青內心,她表情木然,看著法海不發一語。

    法海繼續說:“既然活著是這般痛苦,也許死亡就是一種新生的解脫。你要我的命盡管拿去吧,也許20年後,我變成花草,還能給你帶來芳香;我化成小鳥,我會在你耳畔歌唱……今生欠下的,我用來生的快樂迴報……”

    “你說的我不相信,你真願意死?”小青再次提起寶劍問。

    “小姐,曾經有一個人他深愛著你,這麽多年他從不表白,你可知他內心的痛苦……”

    “他……他是誰?”

    “除了我,還會有誰以命相許?”

    “嗆啷”一聲,小青的寶劍突然之間落地。她穿越時光隧道,仿佛又迴到過去,再次看見年輕時候的法海。她佇立在那裏,頓時沒有了殺人的心情。

    鎮外斷牆,天黑盡了。

    白乙劍問:“虹兒師妹,你上哪裏去?”

    虹兒說:“師父半天沒迴來,我去找師父。”

    “你媽媽沒教你要守規矩嗎?師父叫我們在這裏候著,我們就應該在這裏候著。你哪裏都不能去。”

    虹兒眼中噙滿淚水:“要是師父迴不來咋辦?這荒郊野外,我怕。”

    “有師兄我哩。一個大姑娘,真是沒見過世麵。”

    虹兒扮一怪臉:“師兄,我看見有個人向我們這邊走來。會不會是師父?”

    “在哪裏,我看看。” 白乙劍站起身向遠處看了一會,“我什麽也看不見。”

    “你站在下麵當然看不見。我在上麵看得一清二楚,來的是一個女人。”

    虹兒站在斷牆上,白乙劍站在斷牆下,黑夜中樹林外他看不到來人。

    “靠!原來你站在上麵。你確定她是女人,還是師父?瞧仔細點。”

    “你沒看見她屁股一扭一扭的,師父當然不會扭屁股。”

    “我說過我看不見嘛。扭來扭去,會不會是長痔瘡啊?要是來的長痔瘡的男人咋辦?”

    “你怕長痔瘡的男人?”

    “不是怕,是擔心長痔瘡的妖怪,大多會變態。”

    “妖怪會變態?哈哈哈哈……”

    “救……命……”突然黑暗中一個聲音說道。

    白乙劍隱約聽到問:“你聽到什麽?”

    虹兒說:“沒聽見啊。”

    “我好象聽見救命的聲音。”

    “那一定是風吹過的聲音,這荒郊野外哪來的救命聲啊。”

    “那長痔瘡的人呢?”

    “咦,剛才還在,說話間怎麽就不在了呢?”虹兒從斷牆上跳下來。

    兩人正驚疑間,那聲音由遠而近:“公子,小姐,快救小的一命!”

    白乙劍辯不清方向,“刷”地抽出寶劍,搜尋四周說:“誰!誰在唿救命?快出來!不出來老子一劍捅死你!”

    “公子,我就在你身後!你劍快,可千萬別殺到我!”

    白乙劍反轉身子,月光下他終於看清地上草叢中躺了一個滿身是血的醜陋漢子。從去往小鎮的方向看,可以看到一片倒伏的草叢。醜陋漢子貌似從小鎮來,小鎮仍籠罩在一片黑霧中。

    白乙劍鬆了一口氣說:“大哥,有沒有搞錯,到了嘛早吱唔一聲,不要在後麵嚇人好不好?老子最討厭背後有人了。幸好你不是妖怪,要不,老子早一劍劈了你!”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希望沒有嚇到你!”

    虹兒端詳仔細後說:“咦,你不是那個扭屁股的男人嗎?剛才看你遠遠的,這麽快就到了這裏?”

    醜陋漢子說:“大姐,逃命啊!你沒看見我屁股受了傷,不跑快點恐怕連命也沒了。”

    “哈哈哈哈……”虹兒忍不住一陣大笑,“師兄,這就是你說的長痔瘡的男人,他屁股一扭一扭原來是這般啊。逗死我了……是誰在追他呢?神仙、妖怪?他不會告訴我是他老婆吧,哈哈哈哈……”

    “大姐,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當然是妖怪,這鎮子裏全他媽是妖怪。大白天還好好的,這會兒全他媽成了妖怪的天下,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啊。”

    白乙劍噓了一聲,他感受到周圍的陣陣殺氣。

    四周黑霧纏繞,陰氣逼人。連月光也失去往日光輝,山岡、樹林變得忽暗忽明。

    風蕭水寒,烏鴉嘶啞的叫聲劃破寧靜的夜空。

    突然醜陋漢子一聲尖叫:“救命呀,妖怪就在你們身後!”

    在流轉的月光陰影下,10多個手執明月彎刀的人頭骷髏從樹林中、草叢上緩緩走來,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紅發骷髏。他一招手,其它骷髏迅速跟上。

    驚聲尖叫嚇得虹兒臉色大變。

    隻有白乙劍穩住陣腳,他早聽到妖怪低沉的腳步和嗚嗷聲,他還聞到一股腥臭氣噴到頭發上,內心一陣翻江倒海般難受。

    虹兒發現自己的雙腳不聽使喚,更無法迴頭。

    寒雪冰霜在白乙劍凝重的臉上快速掠過。他說一聲“走”,便扯上虹兒一個淩空翻,翻到圈外。白乙劍順勢反手用寶劍指向了身後的紅發骷髏頭。

    紅發骷髏一驚,停住步。他小心拔開劍鋒,後退兩步,笑了說:“嗬嗬,小子,警惕性蠻高,不要以為你這樣就可以殺了我哈。”

    白乙劍冷笑一聲說:“信不信老子一劍挑了你,明天找不到吃飯的家夥!”

    “聽說蛇妖的弟子都有牛脾氣,如此看來果然不假。不過,你今天脾氣大過天,也遲早是我等的盤中物。我倒想聽聽你臨死前說些什麽。”

    “孽障,你口吐狂言,真不知大爺我的厲害?”

    “一個小毛球,不知也罷。不過,本王可以告訴你我是誰,說出來嚇死你。本王乃黑雲山棺山寨寨主,手下有猛將九千、嘍囉八十萬。嚇倒你了吧,哈哈哈哈……”

    “我當什麽妖,原來一夥死人精,一群閻王不收的孤魂野鬼。你想聽我說,盡管伏耳過來,我隻跟你一人說……操你老母。”

    “……”

    “你很笨嘛,這樣刺激你都沒反應,如何做得了大哥。” 白乙劍忽然放大音調說,“你知不知道,他們在後麵說你壞話:操——你——老——母——”

    骷髏哈哈大笑:“不知這樣的話讓你媽媽聽見,她們會不會怪生你下來沒屁眼。”

    “桃花過處是什麽?” 白乙劍快速閃到紅發骷髏背後砍下一個骷髏頭。

    “你考我?”紅發骷髏左看右看。

    “金錢落地又是什麽?” 白乙劍又閃到紅發骷髏左側砍了一個骷髏頭。

    紅發骷髏轉暈了頭說:“你這樣晃來晃去,晃得我沒發思考。小子,能不能歇歇,讓大爺我好好想想。即便要死,我也要讓你死得明白,大爺我的智商曾高過你。”

    白乙劍喘口氣,把劍放在紅發骷髏背頸處說:“是不是這樣,你的智商就比我高啊。不用想了,你智商再高能高過我的快劍?看看你手下,你會不會有一絲憐憫或者痛苦。”

    紅發骷髏左右一看,發現身後的嘍囉都死了。他“嗚嗚”大叫,手執彎刀就要衝。

    “我說過我很快的,不要動哈。桃花過處當然是妖了,這也用想?桃之夭夭總聽說過。金錢落地自然是不見了,還不被人撿走,學好人啊?合起來當然是眾妖不見了,看看你左右少了哪個。”

    “算你狠!”紅發骷髏平定心情,冷笑了說,“你真以為你殺得了我?瞧你身後。”

    白乙劍一驚,躲在斷牆後的醜陋漢子居然綁架了虹兒,他那把臭彎刀正橫在虹兒的脖子上,醜陋漢子瞬時又變化成了骷髏頭。

    虹兒哭了。

    白乙劍急了。他劍指醜陋漢子:“奶奶的,你陰我!”

    紅發骷髏嘿嘿一笑:“我說過我的智商會高過你嘛,還不認輸?”

    四下的黑霧風起雲湧,遮蔽了天空。無盡的骷髏“嗚嗚”叫著,從四麵八方漫上來,仿似無邊的鬼火在天地間上下竄動,已到了世界盡頭……

    虹兒痛苦呻吟,脖頸上的血慢慢滲出來,浸濕了大半身。

    白乙劍已無選擇。他大叫一聲:“老天,這是為什麽呀?”淚水奪眶而出。

    骷髏越來越多,白乙劍丟掉寶劍,放棄抵抗:“投降啦,英雄!請別傷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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