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的沒錢。我……”


    大夥兒全泄了氣,始作俑者一句沒錢,你還能把她賣了不成。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霍興華翻個白眼:“我去找支書,以我們知青點的名義借錢票,年底由劉夢怡來還。你們覺得怎麽樣?”


    “好啊!”


    “當然好。”


    提議獲得一致好評。霍興華轉頭望向劉夢怡“你覺得呢?”


    “……好吧!”


    白茉莉小聲的嘀咕:“到年底她才來幾個月,而且地裏的活兒一點兒不會幹,一天隊長隻給她仨公分,她能養活自己就不賴,隻怕根本就還不上。”


    霍興華冷眼瞧她:“那依你說怎麽辦?”


    “我……”白茉莉傻眼了,她能有什麽主意。這事就該劉夢怡賠,可她就是沒有,難道大家就吊起嘴別吃飯嗎?


    霍興華這主意解決了燃眉之急,年底就算劉夢怡還不上,平攤到他們腦袋上也沒多少。這樣就等於劉夢怡欠了他們的,她要還有羞恥心就會自己設法還,賴著不給大家免不了擠兌她。


    王建設也給她個大白眼,就會嘴上嘟囔,實際問題一點兒解決不了有個屁用。


    “就這麽辦,興華你去找支書,以我們知青點的名義。”


    霍興華轉頭四顧:“同意的舉手,不同意的別用新的鍋碗,自己想辦法解決去。”


    他話一落地,大部分都舉了手,除了白茉莉和沈禾。白茉莉看了下情況都舉了手,沈禾依舊沒動靜。他一下子有些不明白,沈禾為什麽反對。


    沒等他問呢,沈禾先開口:“我養著賽虎,平時得單獨給狗狗弄食物。不如趁此分開,以後也免得大家誤會我多吃多占。”


    哦!明白了。霍興華後知後覺的想起了小狗狗,小家夥最近越發結實,經常性的跑外頭找食兒,他都忘了這家夥是沈禾的私有物了。


    “那我也分開吧,我跟你一起養賽虎。”


    沈禾咬牙,咱倆一起分出去你覺得合適嗎?賽虎是狼狗,越大越能吃。這話她懶得說,這家夥剛收了上千斤紅薯,要說不嫌,她到時該當如何。


    “我的狗,我自己養。不勞外人費心。”


    又是冷淡的拒絕,霍興華已經被打擊成銅牆鐵壁,臉色都沒變一下。“我不算外人,賽虎跟我很親的。……每天一大早跟我去鍛煉,我去挑水也跟著。這狗狗我樂意養。”


    這人怎麽這樣?平時看著挺冷淡剛毅,怎麽在這件事上如此執著?她都那麽拒絕了,他居然還不放棄。


    “我以後自己做飯,鍋碗我自己解決,這事就這麽定了。”廚房有仨灶台,她自己占一個完全可以。這樣以後就不用跟大家在一個鍋裏吃飯,她可以順帶做賽虎的。不然天越來越冷,狗狗的食物就是個大問題。


    霍興華萬分期望自己跟沈禾一起,可人家女孩子不樂意,他就沒再多言。心想:等徹底分開,他用紅薯給她換些白麵迴來。這迴可以光明正大的開小灶了。


    事情就此說定,下午霍興華跟支書提說。屯裏沒多大,他自然知道知青點的事兒。心裏暗歎一聲又給他們一口鍋。


    名義上是借,按市價八成還。“這是當年辦食堂留下的,大隊如今也沒工業卷,買鍋得等到年底結算下來才行。”


    這幫城裏的娃娃太不像話,自屯裏來了知青,給他惹了多少麻煩。可這是上頭的安排,他能說啥,隻能盡可能的照顧著。


    霍興華跟支書道了謝,迴去將鍋安置在了廚房,如今天涼了,在屋裏做飯也可以。等明年天熱再搭棚子就行。


    用泥固定好鍋灶,他轉身到院外眺望,沈禾下午去了公社,應該快迴來了吧。


    沈禾在山上的地窖裏取出自己之前儲存的麥子,將它去皮碾成粉末裝進袋子。用這二十斤白麵換了兩張工業卷,順利的買到了鍋、碗、盆、勺……做飯需要的家夥什。


    想要買油鹽醬醋,手頭啥票都沒有。她媽每次都是直接郵寄東西,衣服或者餅幹麥乳精之類的。如今要自己開火,最起碼鹽得有啊!


    “同誌,鹽可以拿東西換嗎?”


    “可以,雞蛋或者蘑菇木耳都行。醬油和醋也能換。”


    沈禾聞言笑的開懷,雞蛋她沒有,蘑菇木耳那不是多的是嘛。背著自己的鍋碗,她小跑一般的朝著野外疾走。


    再次迴來時,手裏提著一袋子幹榛蘑,大概有二三斤。平時為掩人耳目都是拿迴知青點晾曬,其實她是可以控製植物幹燥的。


    “同誌,你看我這些可以換多少?”


    二十左右的女青年接過仔細看了一下品質,覺得沒問題了放到秤盤上。“二斤八兩,還不少。換鹽的話是一比二十,油是一比四……”


    糧油副食組的女同誌機械的說了兌換比例,沈禾在心裏一一估算後,換了二斤鹽。“我沒油瓶,有什麽辦法打油嗎?”


    “那沒辦法。……要不,你給我一兩蘑菇,我給你個罐子,可以用來打油。”


    她今兒正好帶了罐子,本來是自己打算打油的,土陶罐不值什麽,不過這小姑娘一看就不懂生活,也許會換也說不定。


    果然,沈禾根本沒猶豫就跟她換了。罐子能裝二三斤,她打了二斤。


    花費將近一斤榛蘑,女同誌看她不打算再買其他,開口跟她商量:“我爸最愛吃榛蘑,可惜這玩意不好采。你這願意跟我換嗎?我這有掛麵。或者小米也行。”


    蘑菇都拿來了,本就是要換東西的。沈禾聞言點頭:“掛麵吧,您看怎麽個換法?”連著吃好幾個月的糊糊稀粥了,她胃裏有些泛酸水,吃點兒細糧給自己改善改善。


    “你這還剩一斤八兩,我給你五斤掛麵外加五斤小米你看行嗎?”女人說完看她沒作聲,又出言解釋:“用油鹽換算好像有些吃虧,但掛麵屬於精糧,稀缺貨不好買。你有票有時都不一定買的到。且我這掛麵絕對是用精白麵做的,光滑細膩口感好。”


    按末世前的價格換算,這絕對是吃大虧了。不過末世前糧食便宜,跟如今沒法比。沈禾想了一瞬點頭同意。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到家裏給你拿。”


    沈禾滿載而歸,背著自己的大麻袋邁著輕快的步子,嘴裏還哼著歌。一看就高興的很。


    進了屯子地界,還未看到房子倒先看到了霍興華的身影。男人空著雙手,朝著公社的方向走,肯定是來接她的。


    沈禾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麽感覺,早已做不到無動於衷,隻是依舊嘴硬在強撐而已。末世十多年打磨出的堅韌心性一次次被他如火的熱情衝擊,如今感動喜悅與擔憂害怕交織在一起,讓她無所適從。


    這一次次的溫情他到底能堅持多久?百折不撓,可千萬次呢,真有人能始終堅持初心不變嗎?當這如花容顏凋零,當這曼妙身軀臃腫,你眼中是否還有如火的熱情與愛慕?


    霍興華很自然的去接她背上的麻包“怎麽這麽晚?”天都快黑了,我很擔心你知道嗎?這話他沒敢說,他想陪她去公社都被拒絕了,再說什麽她該不高興了。


    沒等她迴答,他指指她手裏提著的罐子問:“這是什麽?”


    “油。”


    “不賴啊!可以吃到油星了。”


    三四裏的路倆人再沒多言,迴家後霍興華幫她把鍋按上,指指油罐提醒她:“你如今自己過,最好找個箱子將這些東西鎖起來。”


    物資匱乏的年代,一根針都能引起一場罵戰,這道理沈禾懂。聞言點頭“可我箱子裏都放滿了,現在到哪兒去找箱子啊?”


    居然跟他商量,霍興華頓時高興極了。這姑娘最近可是什麽都自食其力不靠別人的,難得跟他討主意,他當然得給她解決了。


    “交給我了,等晚上大家下工我幫你弄一個來。”


    直接跟村民買嗎?沈禾點頭同意。她不善於與人討價還價,且一個女孩子也扛不動大箱子或櫃子。


    新鍋洗淨,其實最好用豬油養養,可公社也不是天天有肉賣,如今隻好放些豆油了。


    用幹淨的棉布蘸了豆油在鍋裏來迴的擦,下麵燃著小火提供溫度讓它慢慢的浸潤。


    這活兒霍興華在幹,說怕燙到她。被人處處幫助嗬護,沈禾覺得自己如那口生鍋一般,在一點一滴的被浸潤。


    她轉身出門,在後院拔了一根蔥,薅了一把香菜。放了一勺油,蔥花嗆鍋爆香,煮了一斤掛麵。準備切菜時才發現沒案板。


    霍興華看她煮的麵,分量絕不是她一個人的。不由心裏樂開了花,這裏就他倆,這肯定是給他煮的啊!還嘴硬拒絕我呢,其實你心裏是有我的,否則掛麵這麽稀罕的東西,怎麽都舍得給我吃。


    “屯裏有木匠,我明兒上山砍棵大樹,給你做塊兒大案板。”


    “最好做兩塊,一塊兒小的用來切菜。”


    “沒問題,給你做兩塊。”


    聽著他輕快喜悅的語調,沈禾一陣懊惱。說了要冷淡的,不心動就不會受傷害。可他卻一次次的叫她破功,陰冷潮濕的心被他如火的熱情烘烤,好似越來越不堅定了。


    麵條起鍋加香菜,頓時滿室都是蔥油香菜的氣息,讓平日裏連油花都聞不著的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湯色清亮微微泛黃,麵條白淨、香菜翠綠,用搪瓷大碗滿滿盛了一碗遞給霍興華,這家夥根本沒推辭,笑著道謝後接過就吃。


    鍋裏還有一碗,沈禾舀了大半碗,剩餘的給霍興華留著。她飯量小,有碗裏的足夠,不過他一大小夥子,每天的夥食肯定是不夠吃的,自有了紅薯,他每晚都會烤了吃。


    大小夥子吃飯賊快,兩分鍾一大碗香噴噴的麵條下肚。沈禾指指大鍋:“還有,你都吃了吧。”


    “不是給賽虎留的?”


    “把你的晚飯留給它就行了。而且你不是經常喂它吃宵夜嘛。”


    霍興華咧嘴笑,伸手去撈麵條。


    什麽都明白,什麽都念著別人的好,力所能及的給與迴報。繩鋸木斷,水滴石穿,我有信心跟你耗到地老天荒。讓時間證明一切。


    倆人美美的吃了頓麵,外頭也響起了下工的鍾聲。霍興華說不能白吃她的麵,要求洗鍋。大小夥子拿著鍋刷,占領了洗鍋的陣地。


    女孩從西屋拿出錢來遞給他“你不是說要幫我買箱子嗎?現在快去吧,地裏下工了。”


    “我洗了碗再去也不晚。”


    “霍興華……”


    “好,好,我馬上就去。”


    放下手中的碗,小夥子接過錢轉身就走。到大門口了笑著自言自語“嗬嗬,小丫頭挺厲害,衝我瞪眼了居然。”


    他走後沒多久,大家也都陸陸續續的迴來。隻餘去買高價糧的徐廣發還不見蹤影。


    今兒該白茉莉做飯,女孩冷哼一聲隻舀了他們七人的口糧。想白吃飽,占我們便宜。這世上沒那麽美的事兒,否則大家還累死累活上工上班幹嘛。


    稀粥熬好,今兒裏麵放了大家摘的野菜撒了鹽,就沒有煮其他菜。徐廣發進來時看到大家都在吃飯,每人一大碗菜粥,一旁的桌子上晾了一碗。獨留劉夢怡拿著空碗尷尬的站在那裏。


    男孩探頭瞅瞅,鍋裏已經空空如也。他氣勢洶洶的抬手就要去端桌子上那碗。


    “那是霍興華的。”


    白茉莉開口,瞅著他倆的眼神充滿了嫌棄。能耐,一天天的啥都不幹,吃飯倒少不了你。不是說去買糧嘛,結果還是空手迴來。你以為高價糧你說買就能買到嘛。


    男孩的手都碰到那碗滾燙的粥了,聞言定格在那裏。思索一陣強硬的開口:“誰搶到就是誰的,他不在家,說明他不要這飯了。”


    這話挺硬,可他的眼神卻有些忐忑。一旁的劉夢怡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這小子就啥也不顧了,端起碗來將這一份跟劉夢怡分了。


    “他經常晚上烤紅薯吃,根本不在乎這一份飯。咱們是社會主義大家庭,他當大哥的,總不能眼看弟弟妹妹挨餓吧!”


    這話也就劉夢怡點頭附和了,其他人一聲都沒吭。那家夥可不是麵瓜,由著別人揉搓。他的東西不經過他同意你就敢動,等著他迴來跟你算賬吧!


    一頓飯很快吃完,白茉莉默默的洗鍋收拾。將將收拾好,霍興華跟一個男人抬著一組箱櫃迴來了。


    下麵是櫃上麵摞著口大箱,箱子上可以掛鎖,放一些要緊的物品。外間後牆正好有一塊地方可以放這家具。


    沈禾幫忙放好,跟一起來的男人道了謝,等人走後高興的舀了水投了抹布挨著擦洗一遍。


    霍興華將剩下的錢給她:“這箱櫃沒上漆,木頭都是山上伐的,也就費些手工。劉大爺沒要多少錢。”


    沈禾道謝後將錢收好。一件件的將自己今兒買的油鹽之類可能被人偷的東西放箱子裏鎖起來。


    倆人都吃過了晚飯,收拾著東西都忘了院裏的賽虎還餓著呢。徐廣發正慶幸他也許忘了的時候,白茉莉將霍興華的碗給他看。


    “你的那份兒被徐廣發和劉夢怡給分了,不是我沒給你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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