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到了明軍車陣的厲害,多尼不敢直接闖陣,而是派騎兵四處襲擾明軍。朱亨嘉也見識了清軍騎兵的威力,深溝高壘,固守營寨。雙方便這樣慢慢地對峙,一打便是半個月,誰也奈何不了誰。


    明軍大帳內,光武大帝黯然傷神,“唉!悔不該答應多尼小兒,來平原與虜決戰。如今進退兩難,奈何?奈何?”


    鄭封笑道:“陛下,這兩年北方遭災,我軍糧草遠多於清虜。拖延下去,清虜糧草定然不濟。該著急的應是多尼,您怎麽反倒急起來了?”


    “鄭卿有所不知,朕擔心的不是糧草,擔心的是西邊的那隻老虎啊!時間拖久了,恐怕猛虎要吃人了”。


    猛虎指的是盤踞青藏的和碩特汗國的固始汗。一想到西邊還有這個惡鄰存在,光武大帝便坐臥不寧,生怕自己和清虜的戰爭拖久了,會被其趁虛而入。


    雖然北伐前,自己曾令雲貴總督文安之、四川總督陳邦彥嚴守雲南、四川邊境,但這二人能否擋住固始汗的大軍,心裏麵真沒底。


    “報,雲貴總督文安之急報!”


    說曹操,曹操到。正惦記著文安之,文安之便有八百裏加急送到。


    難道是固始汗東侵了?


    朱亨嘉心尖一顫,強作鎮定,拆開了文安之加急送來的奏疏。


    “雲貴總督臣文安之急奏;為和碩特固始汗薨殂事:夫天降聖君,上蒼佑之。陛下天資英斷,武功蓋世,故能得乾坤之助,胡酋不戰自滅。本月,拉薩汗庭飲宴停止、黑衣如潮、坐棺停柩、慟聲動天。臣使人探得,和碩特部固始汗薨殂矣。彼自繼位以來,奴顏事清,心雄誌狠,吞並弱小、擴充領地、騷擾邊境、掠奪人口財貲。實天朝罕見之勁敵也!昔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大禹治水,神龜負文。今胡酋值陛下北伐之際而亡,亦吉兆也。蓋天地賦予人而為性命者,謂之壽數;賦予聖君而為事業者,謂之天命。天命在陛下,故其壽終。伏惟陛下驅逐韃虜,恢複中華,創堯舜禹湯文武之業。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為此具本親齎,謹為陛下賀”。


    固始汗死了?雄才大略的一代猛虎竟然死了?朱亨嘉不敢相信,開心得想笑。想一想,不能笑。人家的大汗死了,幸災樂禍,不仁義。自己可是堂堂天朝皇帝,做事得有氣度。不能笑!


    強自將笑容憋迴去,裝出一副沉重哀傷的樣子,歎道:“這固始汗亦是一代雄主,竟這樣薨了。實在可惜”,又在文安之的奏疏上批複道:“知道了,著禮部右侍郎程源趕往拉薩吊唁”。


    “此天助陛下,如此北伐無憂矣”,何吾騶、鄭封、劉茂遐等齊向朱亨嘉道賀。


    朱亨嘉哈哈一笑,“如此,朕便在六合與清虜慢慢耗,倒要看看,誰耗得過誰。哈哈哈!”


    “陛下,臣有一計,立刻便能讓清虜不戰自潰”,鄭封微笑。


    “哦,鄭卿講來”。


    “清虜的糧草盡在淮安府清江浦豐濟倉,可命孫貴部水師至清江浦登陸,一把火燒了豐濟倉。清虜必敗”。


    “唉,鄭卿,此節朕亦想到了。孫貴的水師多次沿運河北上,可清揚州總兵李棲鳳在江都、高郵沿岸,築了大量炮台,戰船根本進不了運河呀”。


    長江、黃河之間有運河、洪澤湖相連,豐濟倉便位於運河北端靠近黃河的淮安府清江浦,是與徐州的廣運倉、德州的德州倉、臨清的臨清倉齊名的四大糧倉之一。每當運糧季節,萬餘艘漕船,由清江浦北運京城,號稱“天下糧倉”。


    “陛下”,鄭封笑得很賊,“由長江入清江浦很難,何不讓孫貴繞遠一點,由黃河入清江浦?”


    ??


    拉薩汗庭,固始汗孛兒隻斤·圖魯拜琥要迴歸長升天的懷抱了。這位漠西蒙古的大汗,年紀輕輕便接手了一個爛攤子。內部,和碩特部內亂後實力大衰,準噶爾部桀傲不遜;外部,東有喀爾喀蒙古、西有哈薩克汗國、南有東察合台汗國、北有沙皇俄國,強敵如林。


    楞是打出了一片天,先後擊敗哈薩克汗、卻圖汗、白利土司、藏巴汗等一個個勁敵,建立了一個包括青海、西藏、哈薩克、天山南北麓的龐大汗國。


    “諸位台吉請進吧,大汗宣召”,內侍傳令。


    聞言,長子達延鄂齊爾、次子鄂木布、三子達蘭泰、四子阿玉什、五子伊勒都齊、六子多爾濟、七子瑚魯木什、八子袞布察琿、九子桑噶爾紮、十子達什巴圖爾、侄子鄂齊爾圖,魚貫而入。


    固始汗喘息著把長子達延鄂齊爾喚到身邊,問眾台吉:“本汗死後,汝等可願像侍奉本汗一樣,擁立達延為汗?”


    眾人皆哭著發誓效忠於達延鄂齊爾。


    固始汗放心地讓兒子們和侄子離去,獨獨留下了長子達延鄂齊爾。


    “達延,父汗走後,汝要好好治理和碩特汗國,愛護百姓,守好疆土”。


    “父汗,您會好起來的”,達延鄂齊爾淚流滿麵。


    “傻孩子,父汗七十四了,是迴歸長升天懷抱的時候了。隻是有三件事交待,汝一定要牢記在心”。


    “父汗,您說”。


    “汝六弟多爾濟極有謀略,可讓他治理青海,遇事多聽他的,準沒錯”。


    “是,父汗”。


    “讓汝從兄鄂齊爾圖管理天山以北,盯緊準噶爾部;任索南饒丹為第巴,治理西藏”。


    “知道了,父汗”。


    “第三件事最重要,對那兩位上師要尊重,但不可讓他們插手政務。尤其是布達拉宮的那位,一定要瞪大眼睛防著他。明白嗎?”


    “吾記住了,父汗”。


    固始汗交代完後事,不甘心地走了,汗庭內外一片哭聲。


    眾人擁立達延鄂齊爾為汗,望著被眾人簇擁的達延汗,阿旺羅桑嘉措目光陰沉。不過他看到了索南饒丹後,臉色又恢複了平靜。這位第巴,是上代上師的侍從官,威信很高。


    太陽已亡,月亮仍在(固始汗、索南饒丹被稱為天空中的日月),現在還沒到奪權的時候。忍!繼續忍!阿旺羅桑嘉措對自己說,笑眯眯地對索南饒丹雙手合十,打了個招唿,返迴了布達拉宮。


    ??


    北京,叔和碩鄭親王府,五十七歲的濟爾哈朗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聽說濟爾哈朗病重,順治帝親往探視,他對這位從叔極有感情,若沒他,自己說不定已被那該死的多爾袞篡了位。


    “皇上,恕奴才不能再效忠皇上了”,濟爾哈朗躺在床上,氣若遊絲。


    順治帝的眼淚,不自覺地湧出,問道:“叔王還有遺言嗎?”


    濟爾哈朗老淚縱橫,“臣蒙太祖皇帝宮中撫養,太宗皇帝信任,又蒙聖恩寵用,受三朝厚恩,未能仰報,不勝悲痛。隻希望皇上早日攻取江南,掃滅偽明光武帝,統一四海。咳~咳~咳~。滿洲人口甚少,而能破流寇、取京都,應加撫恤。咳~咳~咳~”。


    順治帝聽了這番話,更加悲痛,仰麵大唿:“蒼天啊!為什麽不讓朕的叔父長壽呢?”


    越哭越傷心,淚流不止。


    “皇上,您該迴宮了”,嶽樂、索尼、敖拜等大臣急勸順治帝迴宮。


    “不,朕不走,朕要在此陪著叔王”,順治帝出了房門,又坐在王府院內大哭,不忍離去。


    索尼沒法子,隻好勸道:“請皇上節哀!長期停留王府,與禮不合,且不利於王爺養病。皇上若思念王爺,不妨令畫師畫其像,帶迴宮中,以解思念之情”。


    “嗯”,順治帝聽了這話,方才迴宮。


    叔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亦薨了,葬於北京西直門外的白石橋。


    順治帝悲痛不已,詔令休朝七天。有清一代,僅有濟爾哈朗享此殊榮,又贈祭葬銀萬兩,置守陵園十戶,並為其立碑紀功。


    ??


    走了一汗、一王還不夠,又走了一國公。


    鎮國公巴布泰亦病逝了,這位清太祖努爾哈赤第九子的逝世,標誌著清廷老一輩宗室的時代結束了,屬於順治帝等年輕宗室的時代來臨。


    順治帝聞九叔巴布泰病逝,賜其諡號為“恪僖”,又令三十九歲的寧南靖寇大將軍羅托,接管了湖廣軍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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